《注定菩提》璞念茶

2、第一章：淘气包与哭吧精。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主峰上有玉门，日月所入。其于群峰峻岭，最有名的莫过于灵山，也叫巫山。之所以有名，着实是因为山上住着十巫。所谓十巫，实则为当年巫神老祖宗左手握青蛇，右手执赤蛇，上山创派后将自己全身的本事，分别传授给了十个弟子，后来所留下来的十个分支，分别为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其全部精通法术，却又各有擅长，比如巫咸通晓占卜之术，巫彭主祀神致福、巫姑则擅长医术。。。。。。十巫实则一个派系，其广纳弟子，男女皆可，但凡打娃娃起就送来的徒弟，十岁前均统一授课，十岁之后，方可根据个人喜好、秉性及能力再分到各个师傅那里，专其一道。但有一条比较特殊，即巫姑一支只收女不收男，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只知这是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后辈们照着做就是了。
　　岁月如梭，这一年，叶家小女满六岁。又到了大雪纷飞的日子，每逢这时，便是灵山弟子与家人团聚的日子，由于十五岁才准下山回家探亲，所以不及十五岁的孩子，每年只能等家人上山来一聚。
　　“哭吧精，你家里人又没来啊？你是家里的扫把星，你爹娘不要你了，哦哦！不要你喽！”
　　一个八岁的淘气包子见叶尘一个人躲在院子门后，调皮的上前去调侃。
　　他这么说也不算胡诌一气，自打叶尘上山，同来学艺的同村孩子就悄悄跟别人说，叶尘是叶家爹捡来的孩子，没想到小家伙一到家里，先是克死了外婆，后是克死了小叔叔，现在来娘亲都一病不起，她爹这才不得不把她送走。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传来传去的，几乎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连愿意和她同住的都没有。每每听说其他弟子都三三两两的躺在被窝里谈东聊西，小家伙只能一个人默默的躲在自己房间里流泪。
　　“你才是哭吧精扫把星！你爹娘才不要你了！”小叶尘反驳道。
　　“要你干嘛不来看你？”
　　淘气包靠在柱子上，手里上下颠着刚攒的雪球，一副不以为然的悠哉样。
　　“天。。。。天冷路滑，我家离得远，爹他。。。。他来不了。”
　　叶尘虽然很是倔强，却越想越觉得委屈，已经三年了，爹爹明明答应好的，怎么一次都没来过呢？寻思着便有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淘气包见女孩子哭了，不禁皱起了眉头，“哭吧精，就知道哭！”说完，啪的一下将手里的雪球扔了过去，不偏不倚的打在叶尘的脸上。雪球攒得不紧也不松，打在本就冻红的小脸上，那叫一个疼。小女娃娃怎么受得起这样的委屈，当即哭得更加厉害，淘气包却一溜烟跑了，躲到石像背后偷偷看她的情况。天气冷得能把人下巴冻掉，淘气包的双颊被冻得通红，眼毛上都结了一层冰晶，双手插在袖子里也还是觉得寒冷难耐，女娃娃哭得他心里直烦，再看看那些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都有家人来探望，心里就更不是滋味，顿时心里涌出一股无名火，恨恨的冲着石像就是一脚，这石像据说已经在这里上百年了，岂是容得他一介小儿随便踢的，只听哎呦一声，疼得淘气包抱住脚龇牙咧嘴的在原地跳脚。无意间瞥到还在角落里哭的小叶尘，他心中更是气愤，心里不禁念道：果然是扫把星，都怪你！看哪天不教训你！
　　刚好一位师姐路过，见到淘气包说道：“冯子安，师傅叫你去打扫书房，你怎么还不去？”
　　“来了！”淘气包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跑开了。

　　淘气包冯子安刚入了巫咸一门，此门的门主廖长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当初选徒弟的时候，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天资聪颖，假以时日，日后必成大器，便欣欣然招了他入自己门下，谁知这孩子调皮的很，入门半年来，学习技法课业，老实的时候便是因为在睡觉，醒着的时候总会弄些恶作剧玩开心，比如抓了虫子放进其他弟子的衣领子里，要不就是偷偷剪了师兄弟的衣服，让他们第二天早晨起来没法出门。见他上课睡觉，要罚他为十个门主打扫卧房书房，他却能闭着眼睛将传授的技法口诀背得滚瓜烂熟，气得各位师傅拿他没办法。
　　当师傅的，向来喜欢聪明的孩子，像这种绝顶聪明的更是喜爱有加，廖长生一心想栽培他成才，想着这孩子大概从前也不是这副吊儿郎当的德行，便暗地里打听他的家事，原来他一出生母亲就死了，父亲是个铁匠，凭着一身手艺生活还不错，将他养到四岁时送他上山学艺，之后又娶了个带孩子的女人，但每年都会上山来探望。在他七岁那年，父亲因为过于劳累，打铁的时候一不小心废了一只手，从此生意一蹶不振。从这一年的冬天起，冯子安便没再见过父亲，听说是醉死在家里了。事情清楚了，廖长生更加用了心思在冯子安身上，总是让他去打扫书房，只盼他能早点参透师傅的意思，能在打扫的时候多看看书。
　　由于是团聚日，所以这几天没有课业，灵山弟子们都乐得悠闲。冯子安更是闲不住，鉴于人家有父母在，整谁也不方便，几个同他一样没人来探望的孩子里，就数整日哭哭啼啼的叶尘最好欺负，只见他滴溜溜眼珠子一转，嘿嘿，今儿就是她了。
　　“哭吧精？”
　　冯子安也不敲门，直接进了人家寝屋。小姑娘见是她，立马拉下脸来。
　　“大师傅（负责教导十岁以下孩子的人）没教你进门之前要先敲门吗？”
　　冯子安才不理会她说什么，见着桌子上有蜜饯，伸手便捞了一颗塞进嘴里。
　　“你。。。身为师兄，不害臊！”
　　叶尘一把抢过装着蜜饯的小竹盘，藏到了柜子里。
　　“行了行了，哪那么多道理，赶紧穿得厚些跟我去趟章莪山，大师傅差咱们去那儿捉几条巴蛇泡酒。”
　　“叫咱们去？”
　　这等事向来都是大一点年纪的师兄去做的，怎么今儿想起派他们去了？叶尘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云师兄下山回家探亲去了，小苗师兄在忙着闭关，其他人都在会家人，只能让咱们几个人去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大师傅去。”冯子安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边有意无意的往藏有蜜饯的柜子旁边走，便趁机偷瞄了一下小师妹的表情，圆嘟嘟的脸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紧咬嘴唇陷入沉思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可爱，看她那样子必定是信以为真了，嘿嘿，这可叫他在心里着实开心了一下。
　　“怎么样？去不去？我约了衍锋师兄和大文在大门口，你要不去就不等你了，到时候大师傅问起来，我就实话实说，说你死活不去，要是责罚下来可别怪我没通知你。”说着，迅速打开柜门，又掏了两颗蜜饯放进嘴里，装模作样的往裤子里免了免棉衣，而后一脚踢开门跑出去了。
　　“等。。。等等我。。。。”
　　叶尘哪里受得了这般吓唬，随手抄了一件精薄的小棉袄套上，就跟了出去。
　　章莪山在灵山之西，盛草木，多瑶兽。此地对于灵山弟子来说虽然不是什么禁地，但也是极为危险的地方，故若要派人来这儿，师傅们多数都是派十五岁以上的弟子。这会儿正赶天冷路滑，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鹅毛大雪，现在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没过几个孩子的脚踝。
　　男孩子们并不在意与叶尘为伍，她头上扫把星的帽子丝毫没有影响几个师兄弟一路走走闹闹，叶尘都没觉得冷，反而出了好多汗，被冯子安他们弄的衣领子里全是雪还在傻乐，这大概是她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刻了。
　　“衍锋师兄，你和大文去那边，我和叶尘往这边，半个时辰之后在这里会和。”
　　四个人中，最年长的是十二岁的衍锋，也是廖长生的弟子，不过这师兄木讷的很，极为好说话，冯子安甚至怀疑他是先天痴呆，大文是个七岁大的胖小子，脑子也没有冯子安灵光，叶尘年龄最小，又是个女娃娃，所以四人中冯子安自然而然的成了领导者。
　　叶尘从未见过巴蛇，它是长是短，是黑是白，脑子里完全没个印象。
　　“师兄，巴蛇长什么样儿？”
　　刚才打闹时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冷风一吹，叶尘觉得自个儿的身子都被吹透了，冷激灵一个接着一个的袭来，不得不抱着膀子前行。
　　“蓝脑袋黑身子，剧毒无比。。。。。”
　　冯子安在她前面几步，话刚说一半，突然哎呦一声，抱着腿倒在地上。
　　“师兄，你怎么了？”
　　“我的腿。。。。我的腿被巴蛇咬了，啊——”
　　叶尘见他在地上不停打滚儿，吓得脸都白了，“你别动，我看过大师傅帮云师兄吸过蛇毒，我。。。。我帮你吸出来。”
　　正当小妮子靠了过去，全心全意想救师兄于水火，突然，从两人身子中间窜出一条全身黑色的小蛇，吓得她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差点丢了魂去。
　　“嘿嘿嘿，吓着了吧？”冯子安一改痛苦的表情，忽然堆上阴谋得逞的坏笑。原来他根本没有被蛇咬到，那突然窜出来的蛇是他事先用木头做好的假物，专门用来吓唬人的。只见他迅速站起身来，三下五除二的拍了拍身上的雪，摇头晃脑的一溜烟儿跑了，边跑还边回头冲叶尘做鬼脸，“来啊来啊，来追我啊。。。。。”
　　叶尘惊魂未定，哪里有力气站起来追，等她强忍住泪水爬起来的时候，早就不见了冯子安的身影。她一个小小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被风那么一吹，全身上下由里到外的冷，大雪封山，到处是一片白茫茫，根本辨不清哪儿是来时的路。六岁大的孩子而已，又累又饿，又冷又怕，想哭又怕招来猛兽，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索性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一路上战战兢兢，不知道何时能见到同伴，找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