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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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雪鸠街流动着零星的光点，穿过这条冷寂的街道，向左一直直走，在路的尽头就能看见那座雪白高大的建筑物。奈奈看着对面想了一下，把围巾系紧了一些，跨过横在马路中间的栏杆，走到温暖的室内。
水蒸气迅速弥漫了冰凉冰凉的眼镜，她把眼镜拿下来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好。安静的打量四周，在一个角落里她找到了电梯。深夜里乘电梯的人不多，她很快踏进了狭小的电梯间里。
“十四楼……十四楼……”
她小声嘟囔着，按下几个键，随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您好啊。”
灿烂笑容的短发女士踏入电梯间朝她招手。
“你好，半夜出来买牛奶吗？”
“啊，是啊是啊，被某个小祖宗逼的……”
被她的病人吗？笑得可真难看啊。奈奈同情的想着。
门缓缓打开，奈奈大步踏出楼梯间，向医院深处走去了。
“右拐……右拐……直走……最后一个……000号。”
奈奈边走边看，嘴里念念有词，现在她停住脚步，准备确定一下自己走的路是否准确。于是她转过头，接着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她正在一排橙色座椅上放置着什么东西。
“请问……”
对方转过头来友善的笑笑，一样的褐色短发和大眼睛——是电梯间里那人，刚才她一直弯着腰，她竟然没注意到。
“有什么事，小姐？”
“啊，请问您是这个病房的护士吗？”
“说的没错，我从小就想护理这种病人了，您是来看他们的吗？您这么漂亮的小姐？”
护士很亲热的样子，把她拉到她身边坐下。
“受人之托，”奈奈说，“您说的‘他们’之中有没有一个叫……兔子？——似乎是外号——的十二岁男孩儿？眼睛红红的，白头发，很喜欢哭.”
“兔子啊，对，是有，他的病可厉害呀，一开始我都近不了他的身，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现在正在睡觉呢，您最好等他睡醒了再去看他，不然会被吓到的。”
“他很可怕吗？请再详细一点的告诉我。”
“诶……”
护士犹豫的看了奈奈一眼。
“你不用担心别的，据我了解，即使兔子是一只浑身脓包的怪物，那个即将收养兔子的人也会因为自己曾经说的话而欢迎的把他接到家中的。”
护士仍然有点担心的样子，然而她老老实实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语调很快，反映出心情急迫，她似乎已经压抑了很久似的，把奈奈当成了一个可以一吐为快的树洞。
“是这样的，这个病房里一共有两个病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名字叫沙子的小女孩儿，虽然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大，但是他总是对沙子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呢。”
“小孩子总是有这个时候的啊，你多虑了吧。”
“您可是没看到那个情景，沙子来的第二天，兔子对她言听计从，那样子简直是中邪了——他以前有那么大的力气吗？把金属做的床都给掰弯了？……一生气就咬人可真是种怪癖……”
“啧，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这样那个人可是会不高兴的哟。”
“我从没虐待过他，都是那个小女孩儿的问题，她来了之后，兔子就开始不正常了——”
奈奈语调嘲弄，“好吧，好吧，那么，你又是为什么没有被他咬断喉咙呢？人格魅力？”
“您说得正在点子上。”
“诶？”你说的是人格魅力吗？
“那个凶狠的男孩儿，往往是到了不受我控制的时候，沙子就会说几句不轻不重的制止的话，兔子马上就安静下来了……邪门的听话。”
“是这样的啊，但如果是看成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的话……”
“有一天，我强行想给沙子做一个全面检查……她的身体非常凉……她起初还会礼貌的拒绝，慢慢的不耐烦起来，就很随意的说，‘兔子，咬她吧。’兔子就真的咬了，朝着我的脖子直直地冲过来，我吓死了，放声尖叫，就在同事赶过来的时候，沙子说：‘快回来躺着。’兔子就猛地跳回来，躺到枕头上了。”
奈奈想了想，终于表示赞成。“的确不太正常，这孩子的攻击性也太强了些。”
护士叹了口气，显然，这位一脸聪明相的小姐仍然不大认同沙子的异常之处，但毕竟聪明的人都比较固执，很难让他们相信医院里安安分分住着个巫婆。
“嘛，但兔子的心性还是很善良的，”护士轻声说，“他就是个小孩子，我给他糖吃就会对我很亲近，我给他打针他就会冲我发火，虽然有一些是他做的不对，但我可以肯定，他是个好孩子。”
奈奈摘下眼镜擦了擦，戴好之后，若有所思地总结：
“哦，好孩子，心性善良，本来是个爱哭的鼻涕精，现在忽然变成了力大无比的冒失鬼，并且叫一个原本陌生的小女孩儿叫姐姐，原本的心理阴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姐姐’的病态依恋……”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看来一切都是那个小女孩儿的问题喽，那么，我有义务去替某人好好看看这个小女孩儿到底问题何在了。”
奈奈站起身子，护士则像底座装了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动作轻柔的在门上的玻璃里窥探着什么。奈奈在她身后等待着。
“谢天谢地，沙子醒着！”她夸张的拍了拍胸脯，转过身微笑着说，“这下好了，不过您最好不要对沙子做什么，还有不要把他吵醒……兔子虽然嗜睡，但却非常警觉，再加上通常在刚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理智，即使沙子醒着，也很容易伤到小姐的。”
“看你这番举动可让我压力巨大了呀。”
“安心啦安心，虽然兔子是淘气了点，但沙子却有分寸的。”
“你也不是那么讨厌她嘛。”
“虽然算不上讨厌，但也不喜欢，这只是我对她的了解罢了。”
“是吗……对了，你是要和我一起进去的吧？牛奶不是你刚刚放到椅子上的吗？”
“瞧我这记性！如果没有小姐提醒，我还真要傻乎乎的空手进去了呢。”护士弯下腰，把几大袋牛奶抱进怀里，“顺便问一下，看小姐的校服，应当是贵族的学生吧，是被什么重要的人托付，来到这个地方的呢？”
奈奈怔了怔，尴尬道：“他……他啊，他……”
“他？”
奈奈的脸更加热了，努力显得漫不经心，然而还是失败了：“无……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护士偷笑，奈奈没有理睬，尽量试着动作轻柔的推开门，然而似乎还是惊动了熟睡着的兔子，他皱了皱眉，不安的翻了个身，变成一种保护的姿势，面对着正安安静静看着书的小女孩儿。
奈奈开始打量那个护士口中的小巫婆。
沙子还是个孩子，身体娇小，皮肤苍白得透明，银灰长发散漫的披在床上，同时也遮住了她的眼睛。奈奈真想不通她为什么不把头发拨开，看着都让人觉得碍眼啊——不过沙子似乎毫不在意，此时她认真的从头发缝里凝视着她们。
“没什么啊，”奈奈轻声对护士说，“普通的小女孩儿嘛，哦，还蛮爱护她室友的。”
沙子瞟了一眼旁边睡着了的兔子，尽量不发出声音的穿好鞋子，猫着腰三两步走到她们身边，让奈奈意外的是，她竟然真的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欢迎回来，阿姨，你抱回来的这些是——牛奶！真好！兔子最喜欢喝这个了，醒来之后看到它们一定会活力四射呢，要不我现在就把他叫起来？”沙子轻声说，清冽的声音欢快如溪水回转。而护士狠狠摇了摇头。
“唔，不要？真的不要吗？阿姨可真是温柔呢，那么，能否借个光让我和你身后的姐姐说几句话？”
护士把牛奶放到床头柜上，用痛苦的让人不解的眼神看了看奈奈。
“我……我认识你吗？”奈奈俯视着比她矮两个头的沙子。
“啊——还真是让人心痛，大姐姐一上来就说这种话。不过很遗憾，我的确没见过你。请问你是来看兔子的吗？”
奈奈点了点头。
沙子开心的笑起来。“嗯，那就没错了。兔子正在睡觉，我们别吵醒他，可以同我去外面吗？——我想您应该和即将收养兔子的那位先生有关系吧？我想对他说一些话，还望您可以帮我向他传达——拜托了。”
护士求救的看着奈奈，正在这时沙子说：“阿姨，我想和这位姐姐出去说一会儿话呀，平时就和兔子玩很无聊很无聊——兔子不是正睡觉呢吗？拜托你，难道还让我把他叫醒吗？”
护士绝望的叹了口气，仍然在垂死挣扎，可沙子看来并不打算管她挣扎不挣扎，拽上奈奈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
“我们要去哪儿啊？”
沙子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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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女孩儿呢，看来把那个神经质的护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那个护士也是，竟然会相信那种搞笑的事情，她恐怖小说看多了吧？飞越疯人院什么的。”
“也是呢……”
“——嘛，毕竟是在疯人院里呆久了的护士，看来思维也受那群疯子的影响变得疯疯癫癫了啊。”
“……也是啊。”
“等等，然后呢？”
“哎？”
“然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和她走了？啊？是这样的吗？”
“……嗯，是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奈奈……你个死丫头啊啊啊啊啊啊——”
“妈？！冷、冷静点儿!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大半夜的在疯人院里和一个疯子乱跑？那种地方怎么就不会自己注意一点啊！还一定要等到有疯子出来把你用被子卷起来丢到河里喂鱼才满意吗？或者是那个丫头用钉子把你的头血淋淋的钉在厕所的墙上？别说你死了会觉得委屈遗憾，你要是那么死了我都会觉得恶心啊！”
“妈……沙子只是轻微的病症而已啦，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我总觉得她没什么病啊，头脑清醒，语言逻辑强，并没有狂躁抑郁或是幻想的症状……总觉得可能是从神经科不小心走错了走到精神科了……”
“死丫头——还在为自己找借口？没有病能上医院来？”
“是是，我会下次小心的！”
“没有下次了！真是的，让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去疯人院那种地方……就算是未来的准女婿也不能原谅！”
“说什么呢，你觉得我会要那种呆子啊？再说他也不知道你女儿现在这么忙了啊，他总是一年到头跑来跑去的……帮他看一看是应该的啦。”
“啊啊没办法，怎么是这么个口是心非的孩子啊？明明在乎的要死吧，这样下去你可是要吃亏的哦。”
“要你管，这方面的事可不用你多说了……”
“哎呀，明明还没成年呢就在惦记‘那方面的事’了吗？真是个罪恶的孩子呢~”
“真是……够了啊！”
化妆镜前的奈奈脸上绯红一片，贵太太样的漂亮女人微笑着帮她软化那头卷曲的长发。奈奈的头发是天然卷，又硬又黑，但因为总是懒得打理，所以乱蓬蓬的，像是有一头狮子毛。现在它们又服服帖帖的弯成优雅的卷了，奈奈的母亲看着镜子想了一会儿，给她戴上一个白色的水晶吊坠。
“不，我不带这个，”奈奈把它摘了下来，“卷发带吊坠多奇怪，带这个发卡就可以，水钻也蛮好看的。”
“太寒酸了，你可是去特意见他——哎，这种东西怎么行！”
“只不过是迎接迎接他而已，而且是我刚好有时间，做什么这么隆重。”
“奈奈，我说真的，别倔了，这么固执来固执去的有什么好处呢？还说刚好有时间……明明是你特意拒绝了你爸爸一起去拜访多法尔老头吧？明明以前一直吵着闹着要去看看他，说是很崇拜他呢。”
“我啊……更不想看见爸爸呢。”
“……啊……”贵太太犹豫了一下，叹息着说，“这根本就是不必要的呀，奈奈，妈妈即使不被关心着，可也并没被抛弃过，你的爸爸对我并不是不好，只是他很忙……妈妈什么都不懂，不能帮上他，无法在他身边，妈妈不被他嫌弃就很开心了。这不是他的错，这只是……无法避免的问题罢了。”
“就是因为这种弱势，你才总是不被关心的，我绝对不会就因此而满足——如果真的要和一个人一生都在一起的话，我一定要让对方永远都对我服服帖帖的，他示弱，我决不示弱。”
“噗……真是和你爸爸一摸一样呢，你这固执的心。算了，我们不讨论这个，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妆画得太过了啦，他看到了怎么想啊，‘哦，这个女人这么在意我啊’，绝对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吧？不要不要，我要洗脸！”
“哎呀，这样不是蛮好的嘛，本来你就很在意他啊，害羞什么，再说这样不是挺可爱的嘛，有什么不好的，不许洗脸！”
镜子中的少女面容粉嫩可爱，卷发卷曲乌黑，穿着一身清凉的白色连衣裙，裙摆如水波般泛起涟漪，与头上小巧的白色发卡颜色呼应。
“我的眼镜呢？”
“我给你收起来了——明明就是低度近视还硬要戴眼镜！真是不能理解——”
“什么低度近视啊！不戴上眼镜在教室后排我根本就看不清啊！”
“什么看得清看不清的，又不是去教室啰嗦什么啊！快去快去！”
“哎……”
漂漂亮亮的奈奈脸上乌云密布，蹬蹬蹬的狠狠跺着脚下楼。
“这个小丫头……”贵太太微笑，漫不经心的捻起几粒鱼食向鱼缸跑抛去，而后歪歪头自言自语道：
“诶，对了，那个沙子后来对她说什么了啊，本来还很想听的呢，真可惜呐，被她一岔就忘了……算了，回来再问她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