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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节 ...

  •   阳光正好,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点点地洒落,是金色灵动的模样,映在那方沧桑粗糙的石上,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一下子便撞进了眼里。

      “岗厦山。”

      我听到自己长长地吁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密密的汗珠,嘴角不自主地上扬。

      我是个路痴,纯种的路痴,岗厦山是我能记下的为数不多的一个地名之一。对此,我只能感慨,幸好师傅不随潮流,没搞个什么地理课,否则我觉得我活不到今天。但是同时,我也很郁闷,为什么一定要叫岗厦山呢?这是一个令人多么纠结的名字,一点都不干脆爽朗,又和鄙人的名字如此的相像,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纠结:是叫岗厦山呢,还是厦岗山呢?真的是很纠结很纠结。

      其实,记下这个令人纠结的山名,也不是我想要的,关键在于它是一个很有用的名字。真的很有用,每一次在山下迷了路,我都不会慌张,因为只要报得出名字,我永远回得了家,至于会不会让同行的师兄师姐很担心很焦急,就与我无关了……同时,我也非常深刻地记得,有几次由于名字都说不出来而被人鄙视的目光,虽然鄙人脸皮厚瞧多了也不在意,但是能不能及时赶回去吃上热腾腾的饭,同时不挨师傅骂的这件事是我非常在意的,所以会在那种尴尬的时候,仍赔着笑脸,死皮赖脸也要在天黑之前回山。

      今日,在一个好心大婶的帮助下,我又一次成功地回山了,我真心觉得那位大婶是非常的漂亮,纵使年纪不小了,纵使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但还是非常漂亮。

      每一位送我回山的大叔大婶都非常漂亮,尤其是这种送了不止一次的,尤其是这种每次看到我郁闷地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打转都会笑呵呵地迎上来,关切地问一句:“夏姑娘又迷路了么?来来来,我送你回去!”在岗厦山十几年下来,我别的没学会,但嘴上功夫却厉害了不少,于是会意地跟上,并在路上满脸真诚地大夸她一通,知道她那张老脸竟破天荒地红了为止。

      我知道我很虚伪,但这是没有办法的。

      顺着蜿蜒的小路拾级而上,在某个苍苍的竹林里,有一座简朴的小院,别样的寂静,别样的朴实。径直走进去,推开那扇吱呀的木门,便看到了几日不见的师兄师弟师妹们。

      他们此时正专注地吃着饭,并一反常态地没有大吵大闹,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听到我弄出的一些动静,也只是淡淡地抬头望了我一眼,又极其默契地同时低下头继续扒饭。

      很好。我在心里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他们被师傅,不,准确地说是我,吓得不轻。

      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随师兄师妹出山,结果走丢了,把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自然是知道我对于这方面的白痴程度,一阵好找,但一看天黑了,一伙人在外面不安全,何况肚子早已开始抗议,也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山,并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结果推门一看,却看见安然无恙的我淡定地吃着饭,并淡定地向他们问了声好,淡定地招呼说快吃吧,饭都凉了。我还很清楚地看见了他们的眼里有团团雄火在燃烧,听见他们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却碍于师傅便在隔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反复了几次,他们便明白了,不再为我担心,那纯粹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干,一看身边的小绿影丢了,也没甚担心,知道我一定有办法回来的。

      但这次不同。

      我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三个数:一、二 、三。

      三字刚落,我便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存在了。

      我的师兄们有扯我衣袖的,有抱我腿的,我那可爱的小师妹雨儿干脆挂在了我的身上。我有些不堪重负,尤其是二师兄竟把眼泪鼻涕都往我衣服上蹭,那一声声的“小夏儿,我想死你了!你去哪儿了啊!”也嚷得我一阵阵头晕。当是时,我可爱的救星终于出现了。

      “干嘛呢干嘛呢 ?!一个个吃饭都不老实,看来还没罚够是吧?!”师傅掀帘,探出半个身子来,年过半百的脸上满是愤怒,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

      “师傅,师姐回来了。”终于轻松了些,揉揉酸痛的肩膀,心想雨儿你的减肥计划是又失败了么?重量比起以前是有过之无不及啊!看着雨儿诚恳跪下的身影,以及终于反应过来的师兄们跪下的身影,我也有些心虚地跪下了。

      “小夏儿,你终于回来了是么~~”低着头,听着师傅那能掐出水来的声音,我的胃抽了一抽。

      暴风雨来临之前,往往是宁静。

      “你这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死哪野去了!让你的师兄师妹还有师傅我多担心你知不知道啊!”师傅的音高即使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仍是不减当年,训斥方式也无二,那一个一个的感叹号重重地向我砸来,我似乎有些脑缺氧,眼前一片一闪一闪亮晶晶。

      然后,成功地昏了过去。

      淡淡的阳光斜斜射进昏暗的小屋,照亮了那些飞舞的尘埃,我的嘴角抽了抽——师傅的惩罚方式也没有变。

      悲哀地想着我都昏过去了,师傅也不能放过我一马,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件小柴房似乎很久没来,有些怀念了啊。每次一闯祸并且被十分倒霉催地师傅发现……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被我推到二师兄身上,且推得一干二净,看着他可怜巴巴地受罚,我淡定地幸灾乐涡一番后,便,走了……。但老马也失蹄,何况是和师傅这般狡诈的人斗智斗勇,着实折煞我了,所以也有几次我是百口莫辩,半句歪理都憋不出,实在是不服,果然是年少气盛么。然后我便悲剧地被关禁闭,这也就意味着要饿肚子,要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刚开始我其实很衰地老老实实被罚了几回,后来开窍了,砸门砸窗户,能出去尽量出去,何必在这里受苦受累。

      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晓得“听话”二字是怎么写的。

      当然,这玩意儿学了也没好处啊。

      我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肚子,觉得它似乎不甚饿,于是不急着出去,开始慢慢地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来。

      因为这实在是,实在是……唉,重重扶额。

      那是平常的一天,我又随着师兄出去帮师傅买酒,这次随行的还有小白师弟。当然,小白不是我可爱的师弟的本名,他本名白琏,这本是一个多么富有文艺气息的名字,难为他的父母如何想得出来,只可惜,被我们随口一个“小白”便替代了,甚至很少有人想起来他是有真名的,或者说他的真名不是小白的。

      这个渊源还是从我身上起的。

      记得那日,师傅牵着一个白白嫩嫩地小男孩进了屋,我那时我还小,不怎懂的什么礼教,当然现在比起来也没好多少,只见他小脸上的肌肤光滑雪嫩,两只大眼睛水灵水灵的,差点把他认作女孩,一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小白——”

      “脸”字还没出口,却见师傅的脸立刻阴了下来,我极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嘴。他是一个忠厚老实之人,听我叫他小白竟也不生气,当然也可能是听不懂我的不怀好意,并且,在后来的接触中,我越来越倾向后一种猜测。

      小白脸师弟十分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姓的?小白是你给我起的……”他歪着头想了想,道,“昵称么?我挺喜欢的。”

      我看到师傅的嘴角抽了一抽。

      从此小白这个名字便叫开了,本是有取笑玩弄之意的,后来叫习惯了,竟平白地生出了几分亲昵。

      那日正赶上集市,人熙熙攘攘,我一时好奇,在一个卖面人儿的摊前多逗留了会儿,回过神来时,师兄以及小白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很开心地想着我又是跟丢了么,很开心地以迷路之名多逛了一会儿。

      至今想起来仍觉着迷茫,我是如何从市集逛到城郊的。

      没错,就是那种荒无人烟的城郊。

      我东闯西逛地转了一圈,仍是没走出那片树林,更要命的是,连个人影也没见到。这极其直接地告诉了我——这里没有人,我传说中的撒手锏问路之法已起不到任何作用,除非我去问树。

      恐怖的是,前一会儿我只当这是个笑话,后一刻钟,我已经绝望地对着一棵树,极其郁闷极其傻逼地问:“喂,你晓得岗厦山该怎么走么?”

      “没听说过。不知道。”

      一个清脆的男声响起,我的第一反应是你也不知道那我该怎么办啊第二反应是树,树竟然会说话,说人话?!

      这时,有一阵踏碎树叶的脚步声响起。抬头一望,是一个男子。

      而且,长相不赖。

      黑眸流转,脸廓流畅,身着月白色的长衫,绣着同色花纹,一把折扇悠悠扇着,握着扇子的手白净如瓷,指端修长,节骨分明,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人真的很好看啊第二反应是这不会是树精吧,来不及有第三反应,便闻耳边似有甚尖利的吟啸,正纳闷这是甚,忽觉手臂上一阵刺骨的痛,还未反映过来,忽然一阵冷香迎面,自己正落入某个温暖的怀抱,被带到了一边,那人似乎武功不错,带着我仍能快走如飞,本想很贞洁地吼一声“男女受授不清”,但在我心里,他已经被默认为树精,和树拥抱算甚,这可以理解为我是多么地热爱大自然。其实刚刚也反映过来了,约莫着是哪家厉害的杀手在林里潜伏,看有人相扰,便毫不留情地要杀。他这也算是救我了。我便任他抱着,直楞楞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玉白,看起来是上好的料子,脸偎在上面,滑滑柔柔倒也挺舒服,然后突然莫名地一阵悲愤:我活了那么多年,无奈师傅教得严,不曾有过甚钱财,穿的都是花样极为简单的短打,何曾穿过这样的衣裳?枉我为人,日子竟没有一个精怪过得滋润,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胡思乱想之际,忽感阵阵山风迎面,厄,鉴于我的脸朝里,不妨说是朝背上吹来,手臂上的伤口被弄得火辣辣地疼,极其艰难地转过头想看看究竟伤得如何,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我和那个白衣树精,正挂在某处绝壁,能支持着不掉下去,全仗着树精手上的一柄剑,那是柄好剑,莹光如雪,折射着灿烂的阳光,此时正直直地深深地插入石崖之中。脚下竟萦绕着丝丝轻云,也不晓得这是有多高,我一阵头晕目眩,靠在树精的肩上,稳了很久的心绪,心里仍是一番波涛汹涌的。

      夜幕降临,周围是一片黑暗,几颗黯淡的星辰寂寥地挂在夜幕之上,我再次用力地搂住树精的脖子,半晌,道:“喂,你还坚持得住么?”

      他似乎微微偏了偏头,淡淡的语气里似乎有几分笑意:“恩?”

      这也算不得甚明确的答案,我却有些宽心了,懒懒道:“那就好,你记得,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把我扔了一人上去,我睡会儿先。”

      然后毫不客气地趴在他的头上,呼呼大睡。虽然这么挂着不太舒服,但我还是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尽管一夜无梦,毕竟这种条件下,能睡得那么安稳,那么香的,应该是只有猪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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