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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星期三的意外 ...

  •   “蛋蛋,起床了!快,都七点四十了。”妈妈拖着调调在隔壁厨房喊道。
      类似“蛋蛋”这样的称呼大概每天都会换一个,受姥姥辈的影响,“猫猫、狗蛋儿、狗狗、臭臭”这样的词数不胜数。而现在一定比七点半还早,我对这种以欺骗为手段的叫起床法深恶痛绝,却懒得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张嘴同妈妈辩解,因为这时候永远是我理亏。
      我像猪一样哼了一声,没离开床寸步。
      “起。”我在心里提醒自己,她的忍受快到极限了,快点起快点起。可这不是我的错,我的大脑根本挪不动身体。
      “这娃娃咋就无动于衷了么。”——要发火了。
      “正做梦呢。”——好像这样说能求她让我多睡几分钟似的。
      “哐哐哐。”——她来了,我用一个胳膊支起自己,可在妈妈进来的那一刻,又咣当一声倒下。
      “这娃娃,多睡一分钟能咋了?”
      “少睡一分钟会死。”——她已经开始掀我被子,掐我大腿,所有的招数,都是我最讨厌最讨厌的行为——要知道,我最舍不得离开的就是我温暖的被窝。
      我每天都要这样和睡神战斗大约十分钟才会离开我那最最亲爱的床,委屈它了,我想。等高考结束,我会好好犒劳你的。
      “起个床就那么困难,还得给你说好话。你看人谁家孩子不是自己上闹钟起的,谁家爸妈早晨5点半就起来跟你熬粥?你看人家润萍家儿子,早晨自己起来把他妈的饭都做好,你啥时候给你妈做过一顿饭了?”——典型的狂风暴雨式。
      是啊,那个什么润萍他老公早就跟别的女人跑了,儿倒是挺孝顺。那个女人,见了一面活生生让我崩溃死,怪不得老公不要。
      不过这样说人家毕竟不好,老天给了你什么样的性格就决定了什么样的人生。一切都是天注定,将来我的男人跟别人跑了也说不定,这样背后骂人的缺德事以后少干。
      “一天光说压力大压力大,发短信发的不停点叫压力大?把你那破手机摔了哇给你。”
      “那你摔啊。”我没舀起一勺粥往嘴里塞,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摔!那是用钱买的说摔就摔?钱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我们活几十年从来都没糟蹋过东西,你干脆把钱撕了算了。”
      “老大,是你自己说要摔的。”我还没被骂的清醒,嘴里含着馒头哼唧道。
      “我告诉你,照这样下去考二本都够呛!还保送了,保送个屁了保送!从小到大啥也学不成,一天不知道想啥了。看你那样哇,人家谁像你了,年轻人都生龙活虎的,看你死气沉沉的样子,简直就不知道像啥。”
      好不容易有个梦想,就这样活生生被她浇灭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与她说了。前几日我突发奇想,作家这工作大概蛮适合我。我是个懒人,而且不求上进,在生气时从不表现出来,纵然是落几滴泪也要把委屈拦在肚里,是应该找个地方诉说,否则我的神经会受不了;早出晚归的工作不适合我,我也恐惧这样没有自由的日子,所以将这想法与妈妈说了,她当时没吭气,现在却凭这事咬我一口。
      哎,家长们总是无法理解孩子看似荒唐的想法,也不愿意花那个时间帮我们实现。
      事实证明,跟妈妈分享自己的所喜欢的事物或想法,是一种错误的选择,她会让你脑海里的美好印象全都毁尸灭迹。
      至于保送,我就给你考个全年级第十名看!——我通常都是这样想的,但很快会忘。
      我拎起书包,换了鞋摔门而去。托妈妈的福,比平常早走了两分钟,我再呆下去她恐怕要把我小学六年级的事都挖出来说教。
      我家门又开了。
      “伞!”。
      天,在人家都与周公会的正欢的时候,这么一个吼让我以后怎么见邻居。
      她总是这样,不顾及我的脸面,检我的痛楚骂,也许是我真的不够一个好孩子的资格。
      我的嘴角往下撇了撇,虽然经过17年的历练脸皮已经厚够了,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幸亏住在六层,下楼时间足够流个够再擦干眼泪了。
      这样的气我憋了17年,大概肝也憋出点毛病了,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也会顶上两句,流两滴泪——仅此而已。
      我通常不会在事情发生时顶嘴,因为那时候神志不清,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因此说出的话容易对别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过后又后悔莫及。说来说去,父母还是很爱你的,伤害为你操尽心的父母不值得,还是让我受点罪比较好。
      有个孩子真不是什么好事,你以为你付出了,可孩子却不领情;你逼他学这学那,他却死活不依,若是将来没什么出息还要怪你教导无方。
      我就是这么一个没责任心、胆小怕事的人,至少现在我还认为孩子是个累赘,但也许很多年以后我会笑话今天的我痴傻可笑。
      天空中雾气弥漫,只飘了一点雨,天气甚好。在这样一个北方的城市,哪怕是这么一点雨都很难得,所以我没有撑伞。
      自六年级去海南以后我的各种过敏症状全面爆发,经不住太阳晒,所以天生就该生活在像古墓那样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这样的天气,我会比别人更珍惜。
      记得去年,我刚认识包子的时候,我们两个专门在瓢泼大雨中淋得像落汤鸡还高兴得很。
      很久以后,即便是这样小的雨不打伞都会被别人说教:你以为现在的雨很纯吗?全都是融合了硫酸和硝酸的臭雨,小心你的衣服被戳烂!那个时候,如果再不打伞就不好意思了,当此时回忆起高中和包子一起淋雨的日子,觉得这段苦日子有包子陪,也是幸运的很。
      不过,我与包子之间也不是那么完美,几天前我屁颠屁颠的拿着新买的电子词典去学校给包子看,没想到去了一趟厕所后我的电子词典正在别人的课桌上被猛戳,而包子则自己靠着后桌子悠然自得地啃着小熊饼干。我心里的火噌的往上冒,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我的东西,尤其是我认为珍贵的——这点她大概是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我半点都没有怨怪她,生生的把那团火压下去,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走回座位。
      有时候,我会觉得她在利用我,可我还是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因为我当初的傻和无知,我的言语大概也伤了她的心。为了弥补她,我宁愿多上几年高中,这样我就不会有愧疚感。
      我走在路上想着,如果我被车撞了,家里会是怎么一副模样。他们伤心是必然的。爸爸一定会责怪妈妈早晨骂我,可爸爸也有责任,因为妈妈骂的时候他没有劝阻,当时他大概觉得妈妈骂的是对的。
      无休止的怨念啊!我叹了口气,抚了抚额头。
      拖着一双沉重的眼皮站在湿漉漉的操场上听校长训话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原本想着下了雨就不必跑操,可惜我们学校在这方面却一步都不退让。
      “同学们,我们还有三百多天就要面临人生中一个重大的转折点!我希望同学们能充分利用每周三的跑操,让自己放松身心,强健体魄......”
      “恶心。”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班主任转过身,皱着他那倒八字眉往这边扫过,我立刻做回睡眼惺忪状。
      “咱们学校的领导口才可是出了名的好。”包子打了个哈欠接道。
      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抹鱼肚白,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打了个喷嚏。我揉了揉那本就因熬夜而肿胀的眼睛。
      “阿嚏!”这是包子。
      不出意外的话,这又将是我们被过敏折磨的一个早上。
      在一番引经据典之后,才听见一声:“一班十二班,向左向右转!”为了避免我那不争气的小脑让我在全年级面前出丑,我必须小心翼翼。
      上个礼拜刚向我表过白的男生又跑在我右前方,他可真是一朵奇葩,自高二起,我就几乎没跟男生说过话,我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看上我的,若不是包子将他骂的胆魂皆散,大概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
      虽然耽误了本小姐不少时间,但看他认错态度好,我就不计较了。
      “再不早恋就没机会了!”所有人,当然除了父母和包子都这样劝我。可我从小就认为天下的臭男人都一个样,有什么好,不如自己活得自在。
      美申说我超脱的像道姑,是,比起我来,追她的人可以排到太原火车站,我的大课间几乎都是在听她的情史和啃锅巴中度过的。
      我盯着那个男生的跑鞋想,就当我是天上某个神仙,专为收妖而下凡,此时,天空中飞来一黑衣男子,眼看全校学生都有危险,我起身一个筋斗,拔剑出鞘在空中舞出个剑花直刺敌人,从此我便成了拯救苍生的大英雄。
      唔,这个故事不错,什么时候再续上,最好加个壮烈牺牲什么的,然后所有与我有关的人都在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对我。
      想来想去又觉得甚是悲哀,甭说拯救苍生,我这样虚弱的身体简直是千载难逢,从小就得靠中药调理,以至于高中以前周身一股恶心的中药味。上了高中后,为了节约时间,毅然决然的将中药断了,索性身体并无什么置我于死地的大碍。
      离终点还有一圈半,天色又亮了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知该说它是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又或许,这本就注定的。
      两团球从天而降,一团蓝一团白,大概是两个人在打架,但这是我看过的最激烈的打架,因为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以至于活像化学老师上课拿的乙炔比例模型,只不过没有两个氢罢了。
      因为不知该往哪儿跑,全校师生乱作一团,有的恨不得凿个地缝钻进去。在我还没看真切的时候,包子就拉了我的手往教学楼方向跑,此情此景,跟世界末日没什么两样。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待我们跑到操场中央时,那两团不见了,所有的人像橡皮人一样软巴巴的又自动挪回原位,以原速度依旧向前奔跑着,只有我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
      全校人向这里投来眼光,原本困得要死的他们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这下可清醒了。
      班主任像是发现了病猫一样,背着手走过来一脸慈爱的问我出了什么状况。
      “刚、刚才的两、两颗球呢?”我结结巴巴的问道。
      “球?什么球?”班主任又把那张我看着都发愁的脸皱起来。“你没事吧?要是不舒服回教室休息一下。”
      “没、没事。”
      “没事就归队吧。”
      我丢了魂一样跑回去,我问包子,包子看看天,说她什么都没看到,我与她纠缠了半天也没纠缠出个结果,为了不让大家把我当怪物,我决定还是暂且放下,可那个画面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天,就连长着一张可怕龙脸的物理老师的课都没听进去。
      我日日想,夜夜想,也许这地球之上真的有什么为人类所不知的呢?
      眼看着黑板旁边的倒计时一天一天减少,直到百位上的数字由3变成2,由2变成1,我提醒自己,要是再做梦这辈子就完了。保送考试已经结束,果然中了妈妈的话,我考的一塌糊涂。我做了两年的保送梦,没了。
      台灯上的电子表华丽丽的跳到了凌晨一点,我能清晰地听见爸爸的呼噜声,是学还是睡呢?
      今天公布了一模的成绩,令我很不爽,平时在我后面的男生一跃成了班里第一名,而我——屈居第二。小兔崽子,我看见他那张无所谓但实际上得意的脸就火气上冒。
      如果我能像包子那样对成绩没心没肺的不在乎也好,可我偏偏就是如果不在考试高中之后,别人夸我厉害我还能轻描淡写地笑笑说“一般般,一般般啦”,我会跟自己过不去的,说的委婉是脸皮薄,说的实在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受罪的就是我的肝。
      我翻开手机,没有短信,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了。我用胳膊支起头,费力地眯斜着眼翻看短信。
      一共53条,第一条是我发的,最后一条还是我发的。全都是用来安慰包子因为她亲爱的雪姐要出国而受伤的小心灵。
      是啊,她就只在乎她的雪姐,出国就出国,有什么好伤心的,她却哭的眼睛都红了,全然不顾我的感受。
      我承认我吃醋了,这醋吃的幼稚得很。
      可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她好,并不是因为我大人大量,实在是我在这样深的感情面前手足无措,大概是我从不配拥有这样的感情,包子对我已经够好了。
      1:05,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睡吧,余下的笔记明天再看。
      我关掉台灯,摸索着爬上床,将翻烂了的《哈利波特》拨拉在一旁,掀开被子往进钻。
      一股风突然刮了进来,我起身以为是没关好窗,可这风也忒大了点,被我合起来的《哈利波特》哗啦啦书页全散了,纷纷拍在我脸上,我忙不迭的把纸胡乱扯下来。
      黑暗中,我看见了一个人影,一个兴奋的声音从那里飘来:“妹妹,我总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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