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雪惊梦》雨天yutian

7、第 7 章

　　（七）

　　围雪宫里，除了杨易和老黄，每个人都在猜测那个女客的身份。
　　除了第一个傍晚夕阳下那惊鸿一瞥，接下来的两天，大家都几乎没有再见到那位女客的身影，殿下从早到晚都和那位姑娘关在房间里，不知在做些什么。
　　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哪位王公大臣家的小姐，可是哪有小姐们来太子府上小住，没有长者陪同，不带着家人仆役的？更何况和太子大白天关着门不出来，淑媛娇客的名声还要不要。
　　有几个在跟前儿伺候的丫头说八成是殿下从外面带来的姬妾，看那日傍晚太子的温柔体贴，这个姑娘像是很得太子欢心啊，大家还是小心伺候吧。
　　传说太子少年时喜爱的一位小姐去世得早，太子思念旧人，几年来过得清心寡欲，不管是京城达官贵人千方百计为太子介绍的名门淑媛，还是府中艳羡太子有机会便刻意奉上温柔妩媚的妙龄俏婢，个个都无功而返，今日冷心冷面的太子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皮肤微黑的姑娘，还处处透着体贴呵护，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惊，心中多多少少地都有些不是滋味。接下来几天，两个人又关在房里，白天不要人伺候，晚间也不要雨雁在隔壁当值，堂屋门一锁，连饭菜都是吩咐丫头们吃完了再进去收，这么没黑没日的在里面厮混，更是让丫头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可是到了第三天，事情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
　　“晴姐姐，怎么里面好象吵起来了？”枫儿端着茶盘子，站在廊下压低了声音问。
　　“可不是么，昨天我就听到了，可是殿下谁都不让进，两个人在里面压低了声音吵，怎么都听不清楚在吵什么。”雨晴兴奋地说。
　　“刚才我送茶，一刻没停就被喝了出来，只看见殿下脸色铁青，吓得我大气儿都不敢喘。”枫儿道。
　　雨晴低声：“不会是新鲜劲儿过去了吧。”
　　枫儿偷笑道：“好容易看上个黑牡丹，怎么这么快就——。”
　　“没事儿在这儿嚼舌根子，再让我听见就滚回东宫去。”
　　俩人吓得一回头，见雨雁拉着脸站在后面，连忙伸伸舌头，笑着交换了个眼神儿。
　　雨雁拿着朱启的换洗衣裳，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雨雁姐姐，我不信你心里就没一丝儿计较。”晴儿低声笑道，“别说在围雪苑了，就是在整个东宫，论相貌品格姐姐也是个最拔尖儿的，太子虽然器重姐姐，但是也有限，怎么就横里来了这么个七月姑娘，我就不信姐姐心里不难受。要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小姐大家也就认了，可听七月这名字，真是个丫头出身就算不错了，幸好殿下是图个新鲜，两天就厌烦了，否则啊，只怕夜里没人的地方哭得最狠的不是我们，是姐姐。”
　　雨雁冷着脸看晴儿，刻板地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想了是自寻烦恼，丫头们，本分些就活得从容些，天天想着攀高枝儿，累死你个没小姐命的。”
　　一盆冷水泼得晴儿和枫儿煞是无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闷闷地不说话了。三个丫头你端着茶盘我抱着衣裳，各怀心事，默默无言地站在廊下，半日没动地方。
　　快到六月了，树上的梨子都鸡蛋大小，有的疏疏落落有的密密麻麻，藏在小孩巴掌般大碧绿浓密的树叶间，星星一样闪着。暑气渐重，这天连个风丝儿都没有，丫头们早晨都穿了马甲，到了正午就热起来，又怕这边叫人不敢去换，正发愣呢，忽听堂屋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大家不约而同正了脸色，却见朱启黑着脸大步跨过门槛，铁钳般的手往前一带，后面那七月姑娘踉踉跄跄地就被直扯了出来。
　　“雨雁！”朱启喝道。
　　“殿下。”太子语气吓得雨雁一哆嗦，忙敛衽低头应道。
　　“去，找个远远儿的地方，好好安顿这位七月姑娘住下，七月姑娘是我用银子买回来的奴才，你可别让我这钱花的冤枉了，有什么活计尽管安排她。”
　　雨雁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这安排丫头活计的事情都是黄爷管的，今日黄爷不在，是不是再等等？”
　　说实话雨雁有点自己的小九九，这姑娘身份暧昧不明，高不成低不就的，安排出好歹来，自己可不想找这个不痛快。
　　雨雁偷偷扫了一眼七月，七月半垂着脸，面色苍白，眼睛下面一片黑晕，神色疲惫，似乎几天没睡觉了一样，一言不发看着不远处的石阶。
　　朱启最恨七月这幅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知不觉双手握得死紧，两天来他嘴皮子都磨破了，如果不是几个丫头在旁边，他差点忍不住要抓住七月肩头死命摇晃了，只要能把七月那面具一样的表情摇到云霄天外去。
　　“怎么，这点事情你都做不了？”朱启冷冷瞥一眼雨雁，雨雁知道自己心眼儿多的不是地方了，连话也不敢讲了，却听朱启道：“那好，雨晴，你来安排吧，谁要是不听，直接来找我。”朱启尤不解恨，接着又道：“七月是个有名儿的才女，粗活细活都不在话下，雨晴你只管让大家都见识见识。”
　　雨晴清脆地道：“是，殿下。”
　　朱启转身要进屋，斜眼看到了枫儿手里的茶盘子，满肚子气无处发泄，伸手拿过上面的空茶杯，死命往地上一贯，“啪”的一声，杯子砸在青石板上，碎得满地迸瓷儿，几个丫头吓得纷纷往后一跳。
　　“就从这儿开始，先把这瓷片儿捡干净了吧，”朱启盯着脸色发青的七月，冷冷道，“若是哪天做不了奴才了，别忘了来跟我说一声儿。”
　　门“哐当”一声，在朱启背后关上了，三个丫头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向七月，七月看着那满地的瓷片儿，慢慢蹲下身去，一言不发捡了起来，每捡一片，就兜在自己的裙裾里，有的实在太碎了，也被她一点一点捏起来收好了。
　　过了半天，七月从地上站起身，双手捏着自己的裙围，看着三个丫头轻声问道：“姐姐们，烦劳告诉，这东西扔到哪儿的好？”
　　雨雁一愣，慌忙道：“你跟我来。”
　　七月跟着雨雁步下台阶，却听雨晴突然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七月姑娘。”
　　七月停步转身，抬头看着雨晴。
　　雨晴眉梢微挑，冷冷道：“今儿个是你头一回，也就算了，几个破瓷片儿捡了一炷香，你当这是绣花儿么。雨雁姐姐厚道，别人可是都把殿下的话当成天大的事儿的，你小心做事吧。”
　　雨雁拿眼盯一下雨晴，枫儿却不由自主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门，雨晴这声音不大不小，话里有话儿，可不知道究竟谁在殿下那里赢了分数。
　　七月顿了顿，垂下眼睛，应了一句“知道了”，这才跟着雨雁匆匆忙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