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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涉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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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喝酒,严格地说他不爱喝酒,因为喝酒伤身,身体弱了,武功也就弱了。他也不爱杀人,因为他怕死,推己及人,他也不想别人死。
转眼间他在苍山派已经待了五年了。江湖上有两种类别的门派,一种是卷入了江湖恩怨,一种纯粹是为了习武强身。苍山派属于后者,相传是一位隐世于苍山的高手所创。苍山派的派规就是不允许门下弟子卷入江湖恩怨,否则逐出师门。苍山派的武学也很平平,几乎纯粹是为了强身健体,修身养性。
他的剑法已经很熟练了,掌门人吴远山说他是习武的奇材,让他去武当或者少林去追随武学大师。他不去,他也想不通自己哪里是什么奇才,就是比其他师兄弟学的快一点,苍山十八式的第九式“松童问路”他怎么都施展不好。他觉得日子挺安逸的。他不想离开苍山,不想离开这个离江湖比较远的安宁的地方,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师兄弟练练剑,和山下俊俏的村姑调调情,他很喜欢村中卖杏花酒的老板的女儿阿兰,每次去买酒,他都借机跟她多聊几句。
今天他再去买酒的时候,却发现店门紧闭,连隔壁几家都关着门,村中人很少,气氛不对,他来到一家没关门的杂货店前,一打听原来是村里上午来了几个外地人,似乎是调戏了阿兰,发生了冲突,阿兰一家似乎有人去报官了。他的心一紧,立刻回到阿兰的店前,店门紧闭,里面传出很浓厚的酒香,他上前敲门,没有应答,用手使劲一推,门居然开了,有人倒地的声音,他往下一看,是阿兰的爹和哥哥,两人歪在地上,胸前都是一滩血,死去多时了。
"啊。"他不由得大叫了一声,第一次看到死人,还是两个,他马上冲出了店门,大叫“杀人了”。几个村民凑过来,好奇地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就都赶紧走掉了。冷清的街道并没有因为他的叫声而热闹,显然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兰?”他停住脚步,快步走回酒店铺,他小心翼翼的跨过死去的两人,屋子里很凌乱,到处是打碎的酒坛,地上很潮湿,全是酒,他穿过院子,走进后屋,却到处找不到阿兰,推开阿兰的闺房,里面空荡荡的,一把木梳掉在地上,其他却没有过多的凌乱,他幻想过千百次走进这个令他心驰神往的神圣的地方,想不到却在这种情况下这么轻易随意的就进来了,他痴痴的欣赏着屋子里的摆设,下意识的深深的嗅了嗅空气的味道......
他猜想杀人者是从院墙越进来的,阿兰受惊后跑出院子,大概被歹人劫走了,想着,他一个鹞子翻身越过一丈高的院墙,施展轻功直奔苍山县。
正行过五六里路,便遇到哭哭啼啼的阿兰的丫环小翠正往村子的方向走,他快步走到小翠面前,殷切地问:“出了什么事?阿兰呢?”
“我......我不知道。我卯时去苍山县为小姐买一些胭脂水粉,刚回到村口就有人告诉我小姐家有人在杀人,我不敢回去,就去衙门报案了......”
“衙门的人呢?”他问。
“他们要我先回来,他们随后就到。”
“阿兰的爹和哥哥已经死了,阿兰不见了。”
“啊!”小翠掩面大哭。
“先回去吧。”
说完,他便和小翠一起回到村里。
阿兰隔壁的杂货店王掌柜告诉他:他辰时看到阿兰爹和几个外地的江湖人在酒店门口争论,午时他在阁楼看到那几个外地人从阿兰家院墙跃进去,都拔了刀,他吓得赶紧关上了窗户,后来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未时,终于来了两个官差模样的人,在阿兰家察看了一炷香功夫,又询问了附近的村民,就走了,临走时还带走了两坛上好的杏花酒。
“有官府办理,应该马上会水落石出。”他暗想。安抚了小翠,他便回苍山去了,心里无时不在惦记阿兰。
两天后又下山,才发现死掉的阿兰的爹和哥哥已经被村里人合力草草埋葬了,小翠拿了部分盘缠回老家了,去官府打听,阿兰的消息也没有一点。
从苍山县衙门出来,他突然觉得心很空,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这样从生命中消失了。九月的风很冷,冷得他有种很不安全的感觉,街上很热闹,他却觉得了一种孤独,路过一家酒楼,他进去了,想喝酒。他点了一盘牛肉和一坛杏花酒,仅倒了浅浅的一小碗,酒很辛辣,他完全感不到师兄弟口中说的那种醇香。
“也许,是阿兰酿的才会很香很香。”他暗想。
正吃着,二楼“噔噔噔”下来几个佩刀的人,打着饱嗝,醉得摇晃。他们往门外走,一路对坐在桌旁的食客挤挤碰碰,眼睛还放肆的在几个女食客脸上乱瞅。经过他身后时,他把凳子往桌前移了移。
“妈的,没长眼睛?”一阵粗鲁的叫骂在身后响起,他回头一看,那几个佩刀人和一个肩背长剑的男子在门口对峙。背剑男子顿了顿脚,眼中似乎完全看不到眼前的五个大汉,径直往店门里走,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闪出来挡在他前面,足比背剑男子高出半个头,“砰”地一声,络腮胡子居然被撞飞出去,“哗啦”,一张酒桌被络腮胡子压得支离破碎。
“好内力。”他暗暗喝彩。
“小二,来盘炸子鸡,一坛好酒,打碎的东西,算在我的帐里面。”背剑男子声音洪亮,在一个空桌前坐了下来,掏出一锭三十两左右的银子放在桌上,店小二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大爷,用不着这么多。”
“别废话,上酒菜。”背剑男子把剑放在桌上。
酒楼一楼的一半客人已经悄悄走了,二楼的楼梯挤了很多看热闹的。
络腮胡子一伙的另外四个人回过神来,走过去扶起络腮胡子,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狠狠地盯着背剑男子,快速往门外走。
“想走?”背剑男子随手拿起一支筷子,随手一扔,“砰”地一声,筷子狠狠地插入走在最前面的大汉前面的门框上,离他的脸,竟不足一公分。
“好手法。”他看清楚了,背剑男子看似不经意的一扔,却含有拈、托、顺、带、弹一系列很有究法的动作,显然是一套极为细腻的武功招式。
几个大汉停下来,其中一个回头对背剑男子说:“我们和你们五剑门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苦苦相逼。”
“你们在桐城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我们五剑门要替天行道,我追踪你们已经三个月了,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绝了。四个大汉抛下兄弟,“刷”地都拔出了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背剑男子砍去。
背剑男子抽出宝剑,寒光一闪,四把大刀都被格挡住,其中一个大汉扑通一声倒下。剩下三个三刀齐下,直袭背剑男子中上二路,背剑男子左手拿起剑筒,“砰”地一声,两刀砍在剑筒上,剑筒纹丝不动,两把大刀被震开,另外一把刀作“斧劈泰山”状,却停在背剑男子头顶上落不下去,持刀人胸前已然插入一把剑,背剑男子抽回宝剑,又一道寒光闪过,“刷”地一声,另外两个大汉应声倒下,倒地即不动。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一瞬间之内连毙四命,他明白了:这就是江湖。他庆幸自己没有卷入江湖,酒楼里顿时乱了,几个酒客挤在墙边瑟瑟发抖,老板和店小二早没影了,整个房子好几十人,却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到,背剑男子收剑回鞘,继续把剑背在肩上,往门外走去,门口躺着的络腮胡子早就吓软了,拼命地往后退,背剑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把飞刀,掷过去,“砰”地一声,飞刀钉在了......墙上。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他?”背剑男子冷冷地问他。
原来,他掷了一支筷子,挡掉了背剑男子的飞刀。他觉得自己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人变成死人。
“我......我跟他不认识,你......你别误会,我......我只......是觉得他有罪可以送......送官府,在这.......这里杀人不好吧?”他突然觉得说话好吃力,他不敢看背剑男子的眼睛。
背剑男子冷冷地看着他,“这个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你要救他,就是他的同党。”
“我......”他顿时语塞。
背剑男子又出手了,一把飞刀插入正欲逃窜的络腮胡子的颈项。
“送官府?哼!”背剑男子讪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背剑男子走后,酒楼里的酒客们都急匆匆地离去,他也随着人流出了酒楼,他第一时间想到去报官,“这太猖狂了,官府离酒楼不远,也敢杀人?”
“还是算了吧,有人会去报官的。”他说服自己不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虚伪,他不去的真正原因应该是不想淌这趟浑水,但也许两种原因都有。他终于说服自己不再深究,匆匆赶回苍山。
苍山上的确很安逸,松柏翠竹间,闲时和师兄弟打打猎,种种瓜果,春来秋往,很容易让人淡忘了世间的年华。但这次下山以后,他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不下来了。半个月过去了,阿兰一点消息都没有,每次去官府,衙门的人都说在追查,具体细节不便透露,他知道不可能查到了。阿兰也许已经死了,就像那个背剑男子在酒楼杀人一样,只一剑,一个活人就死了。江湖上的你死我活,就如同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