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正好（唐）》夜衣

4、深宫末劫

　　“这是谁家的孩子，好一个粉雕玉砌的，送进宫来真是可惜了”女官指珠席地而坐，细细的煮着清茶，水滚过之后米粒大小的茶叶上下沉浮，茶中深沉的香气随着水汽一起翻滚出来，在小小的室内弥漫开来。指珠侧过脸来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儿。

　　“回姑姑，我叫苏婉知。”小女孩略有怯意的垂下头来。

　　“又是一个因前几日的变故没入宫来的孩子。”一旁的宫女补充到。

　　“哦，”指珠长长的叹了一声说着：“刚进来规矩上自然有些不周全的地方，以后自己机灵些跟着旁人多学些,就到司籍那吧，那里平日里冷清也不会遇到什么人，免得仇大人他们见了不痛快。”

　　指珠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宫里面不比自家闺中，你们大概也是娇生惯了吃不了多大的苦，可一定要记得在这里遇事要三思，学会收敛起性子，否则惹出什么祸来吃亏的不光是你自己。”

　　“是，谢姑姑教诲。”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婉知，苏婉知。”

　　“这个名字太灵秀了，用在宫里可惜了，今后你就叫婉缦吧。”

　　“是。”被改了名字的婉缦低垂着头，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好了，你先下去吧。”指珠挥了挥手，婉缦在宫女的吩咐下叩谢之后退了出来。

　　紫砂壶里的水凉了，梗黄色的茶叶缓缓的舒展开来，依旧在水中漂浮不定。

　　宫女领着婉缦走在回廊里，一路低低的吩咐道：“你被派到司籍也算清闲，只是要明白向皇上呈书这样的事情要经过仇大人他们，否则万万不能向皇上私自呈书，其中的要害干系你就不必明白了。”

　　“婉缦紧记。”

　　接下来一路无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略显苍色的宫道上穿行，斜阳将她们的影子拉的斜长，在甬道上婉缦弱小的身影突然僵顿，白色的墙上暗红的血色隐隐可见，数天前这里的腥风血雨似乎仍在上演。旋即她紧紧的垂下头来，盯着地面上那方寸之土，紧紧跟着前面宫女的步伐。

　　在朱门之外便听里面阵阵嘈杂的声音，隐约的还有女人们低低的抽泣声，走在前面的宫女脸上神色突的变了，在门口踟躇了一阵终是没有进去，领着婉缦往着旁边的院落走去。

　　遇到平日里熟识的宫女才压低声音悄悄的打听着，完全的没有避讳身边的小女孩。

　　原来也是前几日刚进宫的小丫头惹下的祸，小丫头脾气倔本是极不服那些宦臣的，当初安排到司籍本想清闲几日磨磨她那傲气。

　　却不知小丫头从哪得来的消息，皇上想看《贞观政要》，便跑到大明宫外要呈书，当值的几个小太监知道这不可能便打发她回去了，他们也只是觉得这丫头傻的好玩，也就没在意并未告诉司籍那边。

　　可后来皇上不知怎么得来了那《贞观政要》，可偏巧巧被仇大人安排伺候的人看见了，告诉了仇大人。如今正在审那小丫头呢，只怕……，后面的话不需明了这些在宫里呆长了的人也是明白的。

　　薄冬里的天黑的早，整个皇宫中除了那几抹昏暗的亮以外一切都在一片黑隆隆里，直听着司籍里没了动静，宫女才带着婉缦往那边走去。

　　昏暗中一切都蒙胧不清，微弱的光让人看不清动作表情，甚至有时会产生幻觉，多年后的婉缦一直回想，那个不曾谋面的小女孩是否真的存在，还是那只是她的一个诺怯的幻觉。

　　在她印象里那一夜的人都是一个昏暗暗的影子，看不清脸色没有表情，她进去时大家都在忙碌着，要把大堆的东西挪出去，院子里有着一种微微的甜，甜的恍惚不清不可捉摸。

　　一个身材略高的女人走到婉缦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打量着，然后转身便走，婉缦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在错综的院子里无法辨别方向，只是紧紧的跟着前面的女人，仿佛她是唯一拯救自己的光源般紧紧的跟着。

　　最后进了没有点灯的屋子，透着外边晕色的月光依稀可以辨清放的两边各有一排的床，女人在角落站定，指着大床上的一个位置说：“这里正好空了下来，如今你就住这吧，晚了你先睡下，明儿个再教你东西。”

　　婉缦不敢犹豫一骨碌的爬上床，用被子盖住自己，她知道这里是那个未谋面的女孩留下的，那股微微的甜便在这被子当中，小小的身躯僵硬着一动不动，任凭站在床头的女人打量着床上弱小的自己，即便人离开了脚步远了，那个小小的身躯还是僵直，就这样的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