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梦华录（陆鸩同人）》苏白白苏

1、一．鸩（上）

　　浮世绘町。行人如织，络绎不绝。

　　奔波忙碌的路人谁也没有亦无法看到蔚蓝天空中那一辆疾驰而过的云车，两个庞大的车轮上各长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魔鬼的面容，大张的嘴似乎随着车子的行进节奏而怒吼着。

　　云车前端坐着一只蛇身人面的妖怪，虽说其身量短小，但只看那张邪恶的脸孔，就足以震慑他人。

　　隔着厚厚的布帘，云车内坐着的却是个一头浅茶色碎发的慵懒青年，面容英挺正气，但他那苍白憔悴的脸色却分明透露出其久病缠身的虚弱体质。青年身着淡紫色袍服，肩上随意地披一件黑色华美羽织，柔滑如水的布料上错落有致地绣着精美的羽毛纹样。这衣上的图腾是奴良组鸩一派的纹章，而这容貌英俊的孱弱男子正是掌管毒药一族的鸩一派的现任当家。

　　鸩此时正用右手支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朵朵白云。半空里流窜的冷气流梭梭地灌进车中，直扑向他因为没有拉上内袍前襟而裸露在外的精壮瘦削的胸膛。但正在出神的男子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寒意，依旧托头发呆，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据说，鸩在出生时是一种美丽的鸟类，长到元服之时（古代日本武士十五岁被视为成年，成为元服），羽毛就有了毒。因为此特性，鸩一族身体都非常虚弱，是一种美得惊心动魄却不知会在什么时候逝去的可怜的虚弱妖怪。

　　因为体弱多病，鸩平常都是足不出户的，但这次却突然受到了奴良组总大将滑头鬼的召唤，而事情又关乎自己的结义兄弟，也就是总大将的孙子奴良陆生。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身体再虚弱，鸩也会义无反顾地返回本家去。

　　鸩与陆生青梅竹马，从小就以兄弟之名相称，两人之间的感情相当深厚。鸩记得当初父亲还在世、自己的身体也还不错的时候，就常常跟去本家玩耍。

　　那个时候的陆生，尽管调皮捣蛋，将本家里所有的妖怪都欺负个遍，但对于年长他许多的自己，却总是体贴照顾，“鸩哥鸩哥”地叫得万分亲切。

　　而对于鸩自己来说，亦是相当喜欢这个活泼好动的义弟，总是时不时地帮他包扎处理些因恶作剧而误伤到自己身上的小伤口。偶尔出去游玩的时候，也会教他辨识些良草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鸩犹记得当年幼时的陆生站在庭院中的大石块上，握住自己的双手，郑重而执着地许诺：“鸩哥，我以后一定会像爷爷那样，成为奴良组总大将，领导百鬼夜行，保护所有弱小的妖怪。”

　　那样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少年面相，鸩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也就仅仅几年时间，陆生的态度为何会变得截然不同，甚至说出“自己是人而非妖怪”的混账话来。难道真是以前那场交通事故对他产生的影响？但说起来，陆生身体里流淌的那四分之一的妖怪之血也是在那个时候觉醒的呀。

　　如果真如总大将所说，陆生再也不愿意与妖怪扯上任何瓜葛，更不愿与他们为伍，那他跟他又算什么关系呢？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是否也早已葬生在那场车祸之中？

　　想到这里，青年如剑一般锋锐的双眉蹙得更紧了，嘴角亦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陆生若真变成总大将所担心的那样，那么，自己似乎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怪自己这没用的身子，要是早些年能走出药庐，自己便能返回本家呆在他身边。只要自己陪着陆生，就绝不会允许对方产生如此荒唐的想法。

　　他可是自己引以为豪发愿要誓死追随的结拜兄弟，是奴良组未来第三代总大将呀。

　　一声轻叹滑落嘴边，云车已然停在奴良组本家门口。这是一个古老的日式庭院，破败而萧瑟，与浮世绘町街道两旁的现代高楼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蛇太夫掀开车帘，恭敬地伸手想要扶出云车内的男子。但鸩却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需要他人搀扶。随手抄起每次都记得带来本家的高级点心，鸩大摇大摆地向已经剥落了朱漆的大门走去。

　　庭院中的小妖怪们见了青年的到来，全都眉开眼笑闹哄哄地拥了上来。虽然鸩脾气暴躁，但心地却是极好，而且每回来本家都会带着礼物，因此在本家的妖怪圈里特别地受欢迎。

　　男子将手中的礼物分发给大伙后，就向正在院中扫地的首无走去。对方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未变的帅气与俊美。金色如麦穗的柔软碎发，温柔和善的笑颜，即使是漂浮在空中的脑袋，也不会让人产生一丝害怕的感觉。金发青年此刻已经停止了手中的活计，热情地向鸩打着招呼问好。

　　一番寒暄之后，鸩才跟着首无向会客室走去，总大将会在那里召见自己。听说奴良组武斗派牛鬼组的组长牛鬼也会作陪，对于那个用长发遮住半边脸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恐怖大叔，鸩一向是没什么好感的。

　　在经过院中那一棵繁花耀眼的粉色樱树之时，鸩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暗红色的眼眸中有掩不住的欣喜与赞赏。

　　“这棵樱花总是开得这么绚丽。”首无顺着鸩的视线，抬头望着樱树感叹。

　　“是啊，一点都没变呢。”鸩微笑附和，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樱花树上并肩而坐的两个小小的身影。

　　清风拂过，垂樱飘荡。几瓣粉色打着小旋儿悠然飘落，落在肩头，落在掌中，落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