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天女》荦荦果

1、顺柔公主

　　很多很多年前，我的封号是顺柔，由此可见，当时我是一个温顺，柔弱而且不怎么得宠的小女孩。每天干的事情就是学习礼仪，女红还有赏析书画。无论是吃的东西还是穿的衣服都有很严格的规矩。一旦违规，就要反复重做，直到达到要求。日子枯燥地重复着，但我却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反而很高兴的过着这样的生活。

　　我是长相最像父皇的公主，所以宫人从来都不敢给我任何懈怠，但即使这样我也从没有得到过一件违背规格的东西。在父皇的那个时代，后宫之中的女人，即使是他的女儿也不可以戴三件以上的首饰，在平时甚至连黄金和宝石都不许佩戴。为了表示端庄，后宫女子只能穿土黄，棕，黑，墨绿等深色的衣服，宫女们甚至穿没有染色的粗布衣裙。每日吃两餐，餐餐相同。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帝王也拦不住女子爱美的心。

　　宫女嫔妃们拼着老命将腰带扎紧，坐卧起行间的动作的细节更是各有千秋，美得令人炫目。宫中的习惯，随着离宫的宫女流落民间，所以那个时代的女子可以说是最优雅的。公主们作为天下女儿的表率更是被变本加厉的折磨着言行举止。

　　木讷的我往往只能得到礼仪老师们无奈的摇头或是母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算了，就算做不好又如何，各人有各人的命，也许我们顺柔注定不用学这些东西的。”皇姑简直就是个先知，不久之后父皇就令我学习男子礼仪，穿朝服，学习政事。

　　当时有人猜测是因为我相貌酷似父皇，令他不能忍受我学习女子礼仪。但如此一来，不晓女子礼仪的我将来又与驸马相处呢，一时间我宫中惶惶不安，不知是福是祸。只有我并不在意，反而高兴不用再思考如何用脚尖令人联想到花瓣。

　　在兄弟姐妹中我并不出众，但有两样东西我却甚是喜欢，一样就是长枪，另一样就是短剑。每当我学的头昏脑胀，尽情的舞弄一番，就觉得神清气爽了。不过就算我真心喜欢，成果却还是平平。父皇从来不认为是我们不够好，而是老师太庸碌。为了证明他是对的，竟然真的找来了几位据说有大能的名师来分别教导我们。而负责我的老师就是后来的宰相司马鸣。

　　老实说我很不适应和年轻俊秀的男子单独相处，他们的眼神总是让我产生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和他们坐在一起，我都会感觉是一种不配……没错，我很自卑。自卑到令人匪夷所思，我明明是个公主，为什么会这么自卑。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我对自己的容貌，才学和性情没有一点满意的地方。如此的不喜欢自己，又怎么会不自卑呢。刚开始，我和老师的磨合和不好，我甚至开始逃学。他也不管，一个人喝茶，看书好不快活。我心里就觉得这个人大概也是讨厌我的吧，要不然怎么会自己也这样快活的样子，所以干脆就不出现在他面前了。

　　直到有一天，我被他堵在了书房里，又带到了父皇面前。我原本以为他是想向父皇请辞。没想到他却很坚决的向父皇表示了他要做我老师的决心，并且决定和父皇单独谈了很长时间。等在外面的我，头一次感到了急躁。

　　“从今天起，你可跑不掉了。”这是司马鸣出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大胆！”“哈，我胆子的确不小。”从那天起，司马鸣就住到了我的海棠居。“秋海棠独步天下？”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瞎猜什么！”当时的我既羞又囧，无所适从，想躲起来，手却被他牢牢的抓着。“已经耽搁很多天了，公主，如果不抓紧上课的话，就离秋海棠的目标更远了。”

　　“今天，咱们的第一堂课，就是要让你学会自信。”司马鸣命令宫人在房间里摆满了镜子，然后驱散了他们。“公主，面对镜子，看着自己。”我看了一眼镜子，但很快转过头去。“看着她，她就是你啊。”他摆正了我的脸，让我不得不正视自己。“为什么不看看自己呢？你一天天的长大，明天的你比之今天的你就会大大的不同，你应该珍惜自己现在的每一天。”

　　“不要害怕，男人并不可怕。而且，你是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不必害怕任何人。”他将我的手放到他的脸上，“摸摸，我也是热的，与你没有什么不同。我也很脆弱，会受伤，也有渴望。其他的人也相同，他们会为了你而做一切事，不但因为你的地位，还有你本人。现在你还不懂，但将来你可以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没有成为皇帝，会被他培养成一个怎样的妖妇，幸好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他经常偷偷带我出宫，在宫外，我学会了如何买东西，如何杀价，甚至如何打扮自己。相对于宫中，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姹紫嫣红，我甚至几次差一点儿错过了关闭宫门的时间。

　　“我的第二堂课就是要让你学会如何克制自己。”克制?我想要告诉他从出生开始，父皇就用规矩告诉了我们何为克制。但是克制这一点，比我想象中要难的多。虽然和司马鸣混的熟了，但我还是对男子有些抵触。他居然要我女扮男装和他一起参加诗会。他特意找了些可亲又活泼的人，我虽然刚开始有些拘谨，后来渐渐居然也可以畅谈了。但是很快的，他就开始找些不爱说话的，甚至性情古怪的人。我往往是被讽刺和奚落的对象，不过，其实这些事原先也常有，我并不是很在乎。

　　“公主的自制力远在我意料之外，看来，最了解你的还是圣上。”司马鸣看着一个儒生讽刺挖苦半天，最后自己面红耳赤，拂袖而去，大感意外。“你就一点儿都不生气吗？”“我气什么？他骂了半天也不过是骂天下无耻的纨绔子弟，与我何干，不过他文采甚好，我决定回家就记下来，以后和姐妹吵嘴也能引用一二。”

　　“那么我们就可以开始第三堂课了，你要学会如何构造和部署。”我的生活就在这一天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每天都要先写下一天的计划，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像塔楼一样搭建在自己的脑子里。“脑子这个东西要越动才会越灵。”

　　在司马鸣的引领和帮助下，我代替管事太监负责了我居住宫殿的全面大扫除，自己组织了一场小型歌舞宴会，在宫外组织诗会等等不一而足。“怎么样，体会到过了失败，成功，无功无过，之后的感想是什么？”“充实吧。感觉自己做了好多事情，以前想都不敢想。”

　　“做些总结吧，把自己的错误和优点写上去，十天之后再改……经过十次改动，再写下自己新的感想。”奇怪的是，我最后一次改动居然和最初的计划有不少相同之处。司马鸣没有解释我的疑惑，只是让我再次做和刚开始相同的事情，有些的确是最初的想法比较好，但有些，还是改动之后的比较好。

　　“原来想好的东西在实际中往往会有变化，没有办法面面俱到。”我很是沮丧。“老师，该如何才能做好呢？”

　　“去找一个可以做好的人去做。这就是你的下一堂课，识人。”

　　今年的新进宫女由我亲自去选。结果管事太监自然将最好的推荐给了我。这让我有些沮丧，这不是根本没有机会去识人吗。司马鸣不以为然，“公主乃金枝玉叶，自然有贤才自荐，或是被举荐。关键是如何去用这些人，如何去收服这些人，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所用，尽心尽力发挥他们应有的才能。”

　　刚开始，我让她们比赛女红，打扫，礼仪等等，择优者当值。但是后来却发现，有的人并不喜欢他们所在的职位，虽然也尽了力，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让她们换了自己喜欢的位置，干的又不如原先出色。让她们互通窍门，也有优劣之分。最后她们也分不清自己该干什么了，竟然一塌糊涂。还是司马鸣出手安置了她们。

　　“第一次总有些不顺畅，时间长了就好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和以前的老师一样的东西，失望，不得志还有疲乏。其实第一堂课我还没有合格，自卑感这种东西，我似乎一生都没有办法摆脱。不过我当时已经接触了很多人，知道如何更好的掩饰自己。我假装松了一口气，告诉司马鸣我要去演武场松松筋骨。

　　这一次，即实是做最喜欢的事也没有办法改变我恶劣的心情。后来我想也许是因为当时我对司马鸣产生了一些超过朋友的好感，所以才更难以接受他失望的眼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