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文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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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中到如今大学毕业，顾初夏交到了几个视若亲人的朋友。梦琪，天宇，浩然，文轩，伟辰。加上她自己，四男两女，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小集体。他们视彼此为亲人，这么多年过去，身边的各种朋友们走走停停，这六个人，却从未远离过彼此。
如今大家都已大学毕业，也都陆续找到了工作。好在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也依然如以前那样时不时的就聚一聚。
天宇过生日那天，天宇带来他的一个朋友，坐在轮椅上，身子有微微的倾斜，似是坐得很不舒服，细瘦的双腿在肥大的裤子里显得异常明显，不自然的歪斜在一边。他的脸颊瘦削面色苍白，但依然难掩他英俊的面容。
天宇向大家介绍，这是他的朋友文昊。大家都热情的欢迎他，可是进来的那一刻看到这么多人，他的眼里闪过恐惧与退缩，这些都被初夏看在眼里。
他正好坐到了初夏的旁边，天宇知道初夏的细心，悄悄跟她说帮他稍稍照顾一下。初夏看出文昊的不便，微微点头：“放心。”
那天晚上，大家都很开心，喝了很多酒，大家调侃着天宇，灌了他很多酒，彼此聊着当年在学校的一些往事，顿觉时光如梭，最美好单纯的时光便是那学生时期。
听着他们说着以前的事，看着他们的快乐，文昊似被置身事外般的安静，心里的寂寥与悲伤愈发深重。
已经坐了很久，文昊感觉身子越来越沉重，腰部也已经酸胀不已，出来前他给自己垫了厚厚的纸尿裤，可是这么久了估计也该脏了，他想去厕所，然而浑身却如住了铅般的沉重，难以动弹。可是他却不好意思去打扰正喝得开心的天宇，只能咬着牙压抑地忍受着。他忽然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天宇来参加他的生日会，这是他出事以来第一次走出房门面对众人。他的心里还一边担心着下面会不会漏出来，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上也开始直冒冷汗。
旁边的初夏见他不安地微微扭动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看出他的不适。连忙凑过去轻声问他：“你还好吗？”
文昊侧头，看着她真诚关切的明媚双眸。心里顿时一片柔软，“我。。。”他差一点便想向她寻求帮助，但内心那点畏惧与羞愧终究让他开不了口，“我没事。”
看着他倔强地咬着牙，隐忍着不适，初夏忽然心头有一丝酸涩和心疼，不忍再去触碰他那颗敏感的自尊心。
在初夏有意的催促下，饭局终于结束了。除了初夏，梦琪和文昊，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文昊无奈地皱着眉看着天宇，心里愈发冰凉，他不安的绞着手，天宇喝成这样，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回去。此时的他已经连转动轮椅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轮椅忽然轻轻动了，初夏弯下身在他耳边说：“文昊，天宇醉了，我送你回去吧。”还没等他说话，初夏轻拍了下天宇的脑袋，对天宇说：“你个臭小子，喝这么多，文昊怎么办？”天宇闻言忽然有些惭愧，摇摇晃晃走到文昊面前：“文昊。。。走。。。我。。。我送你回家。。。”初夏抢在他之前一把扶住轮椅，以防被冒失的他乱推。“得了吧，你赶紧回去，我送文昊回去。你路上小心点。”说完对那边正扶伟辰他们上车的梦琪喊道，“梦琪，你把他们都送到天宇家，你照顾他们一下，我先把文昊送回去！你们小心点！”
“知道啦，没问题，你也小心点！”那边梦琪喊道。
初夏把伟辰他们一起弄上车，等他们都离去，来到文昊身边，见文昊已经浑身无力地歪倒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如纸，他无助的望着初夏，眼神狼狈又有着丝丝羞愧与悲哀。初夏大惊失色，连忙将他轻轻扶好，手碰到他的腰间时才发现那里已是一片僵硬。初夏蹲下身，仰头凝视着他的眼：“文昊，我这就送你回家。你要给我指路好不好。”
终于来到文昊的家，那是一所中小型公寓的底楼。屋内三室一厅，有些凌乱。初夏看着浑身无力的文昊，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她也是第一次接触像文昊这样的。。。伤残人士，一时她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冷静下来后，初夏将他推进卧室，替他脱了外套，从他的腋下使足力气把他一把抱到床边，想不到他比想象中还要轻瘦。然后慢慢扶抱着他躺下，一切弄好后，见文昊终于安稳睡在了床上，初夏才长呼了一口气。她抬手替他撩开额前细碎的短发，然后又轻轻按摩着他僵硬着的腰部。
文昊疲惫又深切地看着初夏，眼里忽然一片湿润。自从出事以来，爸妈离去，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他。他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过的舒适，紧绷的腰部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文昊，你。。。一个人住？”初夏不敢相信的问他，她不敢相信，文昊竟没有人照顾，按理来说，这样的文昊身边应该是一刻也离不开人的。
沉默了良久，文昊终于轻轻开口：“出了车祸，爸妈死了，我瘫痪了，亲戚都不肯要我这个累赘。”
初夏震惊。
短短一句话，他仿佛灵魂出窍，眼神空洞，仿佛在说着一件别人的事。可这句话背后包含着的巨大痛苦与绝望，恐怕除了他没人能体会得到。
初夏忍住鼻头的酸涩，抬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上。
他抬眼望着她。
“文昊，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初夏柔声对他说。
文昊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你。。。是在可怜我吗？”他忽然这样问初夏。
初夏轻轻叹了一气，握紧了他的手，小心地维护着他敏感的心：“我是心疼你。”
文昊深深凝视着她。良久，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文昊，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不舒服就跟我说好吗？”想到今晚吃饭时那般痛苦的他，再看他现在苍白的脸色，初夏不禁替他担心。
文昊忽然变了脸色，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未换的纸尿裤，想到自己可能已经污浊不堪的下身，他顿时很害怕，他怕被初夏看见他的丑陋和无能。
“没事，我没事。。你。。你走吧，今天谢谢你。。。”文昊侧过头，不想让初夏看见自己眼里的不舍与悲伤。
看到他眼里忽然闪过的自卑与落寞，初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文昊，不是说好了嘛。既然是家人，照顾好你就是应该的，有什么不舒服的，都跟我说好吗。”
文昊深深低着头，纠结了良久。终于开口说：“初夏，你。。。把我推去卫生间好吗。”初夏微愣，终于明白了他的别扭，可是看他这样连轮椅都坐不住了，还怎么自己上卫生间。初夏走过去，不顾他的抗议，一手托着他的后脖颈，一手托着他的双腿，提了一口气一着力将他打横抱起。一边开玩笑地说：“我最爱逛街，每次一买东西一只手能拎几十斤的东西。不过你怎么这么瘦，你以后得多吃点。。。”
来到卫生间，初夏把他放在座便器上，他狼狈地扶着两侧的扶手，苍白的脸上竟升起红晕。他结巴着说：“你。。你。。你先出去。。。”初夏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你确定你能行吗？”“我。。。我可以的。。你别。。。”他一着急差点没坐稳，初夏连忙扶住他。“好好好，我出去。你自己小心点啊，别逞强。。。”
初夏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卫生间，站在门外留意着里面的动静。里面良久没有动静，间或有一些窸窸窣窣声，忽然里面“砰”地一声巨大的声响，初夏想也没想便冲了进去。只见他狼狈地摔在地上。裤子褪到了腿边，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白花花的纸尿裤。他痛苦的佝偻着腰，嘴里溢出轻声的呻吟。见我进来，他羞愧地想要躲闪，想坐起身，想要穿起裤子，想藏起手里的纸尿裤，然而一切都徒劳无功。最终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眼里一片灰败。
初夏跑过去轻轻抱起他，替他穿好裤子，搂着他颤抖的身子，轻声安慰着他：“没事的，真的没事的。。。摔到哪了没有？”
文昊没有说完，他任由着初夏将他抱到床上，替他穿好衣服，甚至替他穿好那刺眼的纸尿裤。从头至尾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承受着自己的不堪被人一览无余的狼狈。
初夏抬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心知他一时也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不由地轻叹了口气。拿起他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文昊，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有什么事，就打这个电话。”
替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初夏默默转身离开了。
文昊转头看着初夏离去的方向，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落寞的脸庞轻轻留下泪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文昊（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