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时光》笑叹摆渡人

1、林子默（一）

　　不是在最美的时光遇见了你，而是遇见了你，我才有了最美的时光。

　　大一那年，我爱上了我的经济学老师。他比我整整大了十岁，其实对我来说，年龄什么都不是问题。他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容，飞扬的神采，还有渊博的学识，都让我深深倾慕。可是他有他的家庭，有一个比他大的妻子，和一个三岁大的儿子。我总是想着，能这样天天看到他，已是满足。
　　我总是借口问问题到他办公室找他辅导，只是为了多看看他。那时听说他的婚姻生活并不是很幸福，我有好几次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孤独地坐着，看着他寂寥又疲惫的面容，看着他极少舒展过的眉头，我总是为他心疼。想来，他真的活得很累吧。
　　每次我去找他，他却露出开心的样子仔细地为我讲解，那眉眼间的笑容险些让我觉得那是他真心的快乐。
　　有一次，我抬头又一次看见他眉眼的落寞，我出口问他：“老师，你不快乐吗？”
　　他微怔，没想到我忽然的询问，迟疑片刻，他浅笑着侧头问我：“你觉得什么是快乐？”
　　我想了想，毫无退缩的望着他的眼，坚定地说：“能时时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便是快乐。”
　　他一时愣住，深深凝视着我，不知是我的错觉，他的眼里竟闪过一丝隐忍的情愫。但只是一瞬，他便微笑着偏过头去，“傻瓜，你这么小，哪知什么是爱。”
　　我顿觉委屈，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那日，我倔强地没再和他说话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岂料，那次错过，却让我后悔莫及。
　　我以为能一直那样默默看着他，却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忽然得到通知我们经济学老师临时变更，林子默老师不再教我们，换成了另一个年轻老师。
　　我顿时懵了，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我根本无法接受。我疯狂的找他，打他电话却关机，问别的老师却都一问三不知。
　　我跌坐在教室的椅子上，我真的无法相信，几天前还在为我讲课的他竟突然就想人间蒸发般，毫无音讯。我心头委屈，伏在桌子上轻声哭泣，你就这么离开了吗，一声告别都没有，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吗？！
　　我渐渐接受了他真的已经离开的事实，继续着我平淡无趣的大学生活，自从他走后，我对经济学这门课便再没了兴趣，成绩急转直下，濒临挂科的边缘。
　　终于，在我大二下学期以29分的最低分毫无悬念的挂掉了之后，辅导员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梦琪，你到底怎么回事，成绩掉成这样，我记得你大一的时候经济学在班上可是数一数二的。”辅导员指着我的卷子问我，见我不说话，她又说道，“是不是因为林老师的离开，你。。。”
　　“老师！与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没有用功而已。”我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抬头倔强地望着她，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微红的眼圈已被辅导员尽收眼底，她叹了口气，“小琪，你别怨林老师，他也是命苦。。。”辅导员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看到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我忍住内心急切的渴望，试探着的问，“林老师他怎么了？”
　　“唉。。。”辅导员深深叹了口气，“他也是个苦命的人，听说去年他陪他老婆孩子回娘家探亲，路上出了车祸。孩子当场就死了，而他自己也弄了个大半身瘫痪，只有他老婆好好的。谁知他老婆见孩子没了，他人又变成这样，竟跟别人跑了，把奄奄一息的他一个人扔在了医院。你也知道，林老师他少年时就失去了双亲，家里根本没什么亲人。刚开始时我们同事还会去看看他，半年前，听说被他从老家赶来的已经八十岁高龄的奶奶接走了。渐渐的就断了联系，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了。。。”
　　听了导员的话，我仿佛五雷轰顶般惊呆了。我是多么的恨自己，在他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没有在他身边陪着他，我都不敢想象，这一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更不知，他现在如何。

　　我问出了当时他治疗的医院，经过多方打听，辗转寻找，终于打听到了他如今的住址。就在离学校并不是特别远的一个老式居民住宅区，原来你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们却错过了整整一年时光。
　　我根据打听来的地址找到他住的地方，走进居民区的小巷，刺鼻的油烟味呛的我难受，周围人声嘈杂，整个小区显得拥挤不堪。
　　我鼻头酸涩，这一年来，他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终于找到他所住的屋子，却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粗鲁的终年男人声音：“上个月的房租还没交！你要再不交我就把你赶出去！你家那死鬼奶奶也真是的，说死就死，也不说把我房租先交了！”
　　屋内人没有回答，只听到一声声的咳嗽，仿佛要咳出胆汁来。
　　在我听来却让我心神俱裂，那声音，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正是我思念了一年的经济学老师林子默！
　　“你说你这个瘫字也真是，都成这样了还活着干嘛。。。”还没灯他说完，我早已冲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林子默摔在地上，不住的抖动着身子，还在不住的剧烈咳嗽。而那个说话的男人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冲过去轻轻将他扶起，抱在怀里，轻声唤他；“林老师！”
　　他吃力地抬头，看见竟然是我，眼里满是震惊，浑身颤抖地更加厉害。“林老师，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我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遍遍地安抚着他。
　　“我说，你这瘫子。。。”那男人刚要开口，便被我大声打断；“他差你多少房租！”
　　还未等他开口，我掏出口袋里今天以防万一特地带的六百块钱摔给那人，让他赶紧离开。
　　男人见得了钱，又看我们这幅样子，便拿了钱悻悻离开了。
　　怀里的林子默还在剧烈咳嗽，身体不住的颤抖，他深深地望着我，眼里满是不解与震惊。以及一丝羞愧与不堪。我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哄着他；“林老师，没事了。。放松点。。。”终于，他渐渐停止了颤抖，整个人蜷在我怀里。怀里的他异常的瘦弱，早已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英姿挺拔的林老师。可是这样的他，却更让我心疼与不舍。
　　我放下包，稳了稳身体，将他一把抱起，放在了床上，抱着他双腿的左手微微一颤，他的腿。。他如今的瘦弱又一次让我震惊。
　　他浑身虚脱陷在床上，床上凌乱不堪，我刚整理好被子想给他盖上，抬眼看他他已疲惫得昏睡过去。
　　趁着他睡着，我细细打量着他。依旧英俊的脸颊不再似从前那般神采飞扬，甚至有了些许灰败。脸颊瘦削，不再似从前那般棱角分明，却另有了一番别样的柔美。视线移到他的下身，萎缩畸形的样子在肥大的裤子里显得格外明显，我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它们。顿时泪如雨下。
　　我心疼的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林老师，这一年多来你吃了多少苦。”

　　我打来水替他擦了擦脸和手，烧了壶开水。想给他煮点粥，却发现他真的算是家徒四壁，小小的空间里连厨房都没有，更别说有什么吃的。
　　想给他出去买点吃的，又怕他醒来后找不着人，便只好坐在他床头静静等着他醒来。
　　这一等，便等得睡着了。夜里被他轻微的呻吟声惊醒，他之前还死寂的双腿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我忽然意识到，这是许多瘫痪病人会有的痉挛。我凭着一点常识将他的双腿按压在怀里，双手一边给他不住的按摩。许久之后他的双腿终于重又恢复平静。
　　我深深呼了口气，一抬眼便看见他深深凝视着我的眼。
　　我一时微窘，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来这？”他的声音虚弱又无力，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化。见我不回答，他抬高了声音；“为什么来这？咳咳。。来看你的林老师现在有多狼狈多么无用？咳咳。。。”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又开始咳嗽。
　　“林老师。。。”我轻声唤他，怕惹他生气又引起他的咳嗽，不敢再说话。
　　他语气忽然又软下来：“傻孩子，你不该来这，你不该还记着我，咳咳。。。”
　　我忽然泪如雨下，大声对他说：“我就要来，我偏要来！我找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一声你就消失了！！呜呜呜。。。“
　　我坐在床边大声哭泣，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给我擦掉眼泪，却终究又掉落到床上。他苦笑着，笑容里有深深地绝望与脆弱：“我瞒着你，就是怕造成你的困扰。你也看见了，如今的我，已经是废人一个。连手都抬不起来。。。”
　　我猛地向前，狠狠抱着他，鼻涕眼泪都蹭在了他的脖子里。“我不管我不管！我再也不许你离开我，永远也不许！”
　　他沉默着良久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咳嗽。终于，他断断续续开口：“傻瓜，你说什么呢。。。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怎么能跟。。。老师。。。永远在一块。听话，回去吧。。。不要再来这，忘了我。。。咳咳咳。。。”
　　听了他的话，我把他搂得更紧，还一边不忘轻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你休想再骗我！林子默，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老师，我再也不许你离开我！我爱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我忽然感觉到脖子里一阵冰凉，是他的泪水么。怀里的他微微颤抖着，依旧想劝我，却明显那么中气不足：“小琪，你不明白，跟我在一起，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
　　我直起身，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残留的泪水，俯身轻轻替他吻去。
　　他微微颤抖，没有躲避。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用无力的双手微微前倾身子，倚在我怀里。我紧紧抱着他，像抱着生命的至宝。
　　。
　　那夜我帮他打来水仔细地擦洗了一遍身子，最尴尬的便是帮他处理下@身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大小便，而我去的那日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被人好好照料过，下身已经脏乱不堪。我稍稍犹豫，咬了咬嘴唇，刚想褪下他的裤子，他忽然出声叫我：“小琪！不要！”他无助的望着我，眼里有恐惧与脆弱，有羞愧与不堪，“脏。。。”看见他的脆弱与隐忍，我的心忽然被揪在了一块，林老师，你何时活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林老师，”我坐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那就要照顾你的方方面面。从今天起，你的身子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照顾我的身子，你不许说不！”
　　他深深望着我，脸上升起一丝苦笑。
　　我起身轻轻褪下他的裤子，许多地方已经结痂，我只能一遍遍的为他擦洗，动作轻柔的不能再轻。他枯瘦的双腿不时的痉挛两下，亦不时刺痛着我的心。他定是这一年来没有好好的按摩护理，才萎缩成这个样子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脸朝侧面偏着头，狠狠抿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
　　天刚蒙蒙亮，我从外面买来热粥，小心的喂他喝下。很快天大亮了，想起学校里今天上午还有考试，我扶他躺好，盖好薄毯。
　　“林老师，我今天还有一门考试。你先睡会儿，考完我就回来。”刚要离开，却听他轻声唤我。“小琪。。”
　　看出他眼里隐忍的不舍与担忧，我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安慰：“我很快回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