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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开少年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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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舒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中午,他让文以昕传话,约肖默默上天台开秘密会议。
肖默默也很好奇:自己转学第一天就被人设计,究竟是得罪了谁?
三人聚齐了,钟舒从手机里找出一段视频,画面是走廊去往天台的楼梯,先出现的是肖默默,她走得缓慢,还东张西望好奇的样子,推开天台门的时候,先探头看看,才走进去。画面上静止了几秒,忽然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小跑上了楼梯,毫不犹豫地锁上门,飞快地跑掉了。
肖默默和文以昕一起惊呼:“乔娇。”
肖默默觉得有些头疼,揉着太阳穴:“我是今天才知道她名字的,昨天怎么会得罪她。”忽然又想起来:“还有,你怎么有视频?”
钟舒揣起手机,闲闲地说:“我安了监视器。”
肖默默目瞪口呆了几秒,一字一顿地说:“你太有才了。”她表情忒诚恳地问:“你还在哪里放了监视器?”
钟舒得意地笑,说:“布告栏,后操场还有图书馆。”
肖默默轻吁一口气:“以后这几个地方,我一定会绕着走。”
钟舒憋着不笑,文以昕却笑歪了眼镜,他扶着眼镜笑说:“你还是担心乔娇的事吧。”
肖默默又觉得头疼了,再次揉太阳穴。
钟舒不忍心,说:“我们已经查过,乔娇自从一年级向我告白失败后,暴饮暴食颓废了一段时间,武宇和她是初中同学,又是邻居,当时对她很照顾,依我看,她现在暗恋着武宇,昨天,一定是吃醋了。”
肖默默恍然大悟,武宇对自己的态度是很暧昧,让人误会也不奇怪。
文以昕说:“乔娇和我关系不错,需要我帮你吗?”
肖默默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天台的门,砰地被撞开,武宇气势汹汹地走到三人面前,一把抓住肖默默的手,拉着就走。肖默默也被他吓楞了,乖乖跟着,竟没反抗。
文以昕看一眼钟舒:“做何感想?”
钟舒笑笑,“肖默默会拒绝他,武宇只是单相思而已。”
文以昕笑笑,没说什么。
钟舒拿出手机,里面有对肖默默的调查资料,
肖默默:十七岁,父母工作忙,一直在古镇和爷爷奶奶生活,五年前因车祸右腿致残,现在爷爷奶奶去世,才回到T城。
身高160,体重46公斤,喜欢蓝色,
特长是绘画,曾在省市少年书画大赛中获银奖。
文以昕打着哈哈说;“难得,难得,你第一次对女生有兴趣。”
钟舒叹口气:“第一次不被崇拜的目光仰视,我要搞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就在同时,校园的一隅,武宇黑着脸,义正言辞地批评着肖默默。
“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你可能不知道,钟舒最爱耍女生,那个文以昕虽然学习好,可是狂妄自大,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他一番语重心长,可肖默默明显心不在焉,边听边东张西望。
“你在找什么?”
肖默默不语,心想“当然是找监视器,钟舒那个变态,不知道在这边安装了没有。”
武宇受不了她的沉默,索性把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默默,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回家,把你的事问了妈妈,才知道你的腿是为救我致残的。”
“现在说对不起太晚了吧。”语气冷淡。
“妈妈也觉得很歉疚,当时我爸爸打架伤人被判了刑,还赔了很多钱,你为救我受伤,妈妈怕拿不出医药费就带我逃到表舅家。”
“可你连一次都没回古镇?”
“妈妈当时骗我说你回了T城,还说爷爷奶奶也都搬来了。我以为在T城一定会遇见你,就再没回去。”武宇的眼圈红了,“默默,真的对不起。昨天你转来一班,我很高兴,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做最好的朋友。”
肖默默思索半天才将这一切想明白。沉吟了一下:“从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现在,我们还是从普通同学做起吧。”
武宇低下头,没再讲话,可样子看起来很难过。
肖默默反倒笑了,说:“武宇,你不要认为亏欠我什么,我来致远是为了上学,其他的事都忽略吧。”
她颇潇洒地转身而去,武宇终于还是落下一颗眼泪。
肖默默回到教室,迎面乔娇正往外面来。她截住乔娇,微笑着:“乔娇同学,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什..什么话?”明显的有些心虚。
两人坐到肖默默的位置上,肖默默在桌上开始飞快地画画,笔尖划得白纸刷刷直响,不过一两分钟,就画成了一幅四格漫画,人物两个,故事简单,第一格,小男孩和小女孩牵手上学,第二格女孩拄拐独立,第三格,长大的男孩和女孩相遇,第四格,两个人走在不同的路上。笔调简单,但人物很清晰,女孩始终长发,男孩右眼上有一处伤疤。
肖默默对乔娇解释说:“你那么聪明,一定看明白了,这两个人,童年是伙伴,但长大后,并没有交集。女孩已经习惯了独立,再遇到男孩,她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乔娇低下头小声说:“讲这些干嘛,我又不想知道。”可脸却红了。
“我不想让人误会,天台的风景虽然不错,待久了也觉得无聊。”
乔娇脸更红了,“不知道你说什么?”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看着她落跑的背影,肖默默偷偷地在桌下比了一个V的手势。解决掉麻烦,心情轻松许多。她把画揉成一团扔进纸篓,走出教室,无聊啊无聊,这个学校真是又大又陌生,全不像古镇的高中,全校才几十个学生,彼此熟悉得睡觉的梦话都知道。她趴在走廊的窗台上,远远望去,武宇正往操场上走,乔娇跟在他身后,不知在讲什么,但手舞足蹈地似很开心。
“啪”的一声,有个石子打在窗台上,吓了肖默默一跳。她左看右看,也没找到人。
“哈哈…”头顶传来笑声,肖默默费力地歪身向上看,原来是钟舒和文以昕趴在天台的护栏上,身体探出半截来冲着她笑,笑得很开心,但样子很吓人。
“无聊”肖默默咕哝着,“有事吗?”
“你快到天台来。”
肖默默本想和他们划清界限,可刚刚欠了人情不好马上翻脸,忒无奈地叹口气,去见他们。
钟舒和文以昕靠在天台的护栏上,一个白衣黑裤,一个身穿休闲,一个俊美帅气,一个斯文清秀,两人相映生辉,还真是赏心悦目。楼下无数少女爱慕的目光仰视着天台,吓得肖默默靠在门口缩了缩,唯恐被这些目光擦伤。
“问题都OK了?”钟舒问。
“嗯,都OK了。”
“手脚还真快,看来不用我帮忙了。”文以昕颇赞赏地笑。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肖默默急着要走。
“有事,有事。”钟舒跑过去,把退到门外的她拽了回来,然后挡住门口。
肖默默笑了,昨天钟舒也做过相同的动作,看来这人还真喜欢拦住人不放,不由想起在古镇时养过的小狗阿黄,它每次耍赖的时候,都是拦着人不走,只用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深情地看着,虽然它和眼前的帅哥并不相像,可一联想到它,肖默默笑得益发灿烂。
钟舒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里只有少女春风拂面般的笑容,一时间心中百花齐放,早忘了要说的话,也跟着傻傻地笑了。
文以昕及时地咳了一声,钟舒回过神来:“肖默默,我们想请你做网站的美术编辑。”
“啊?”肖默默惊讶。
文以昕解释说:“我们高一的时候注册了家网站,一直是和几个学长合作,他们因为要高考被家里禁足了,我们现在急需一位美编。”
“我恐怕帮不上忙,电脑我不擅长。”
“有打工费哦,做得好,还有奖金。”钟舒诱惑着。文以昕无比惊讶地看着他,强忍着没笑喷出来。
肖默默开始纠结,心里想:“零用钱用来买画笔颜料和图谱根本不够用,能打工当然好,可是…”她看着钟舒期待的眼神,总觉得里面有什么阴谋。
“我是想答应,可美编要做什么,我是一窍不通。”
“没关系,我们负责培训,你有绘画的功底足够了。”钟舒热切地说。
“时间呢?”
“课后,周六,周日和假期。”
他越是热情,肖默默越起疑心,不敢马上答应:“我先考虑一下吧。”
等肖默默离开了,文以昕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钟舒,你的样子好像要吃小肥羊的灰太狼。”他捂着笑疼了的肚子:“还要给人家打工费,你干脆送她辆跑车好了。”
钟舒闷闷地说:“我倒想,就怕吓跑她。”
高中生活注定多姿多彩,但对于转校生肖默默来说,生活似乎精彩过了头。第一天被人锁在天台,第二天被邀请做网站的美编,今天是第三天,当班主任老师把肖默默叫到办公室,让她代理宣传委员的时候,她有一种心脏无力的感觉。
老师这样说:“咱们班的宣传委员住院了,学校举办板报比赛,老师知道你绘画获过奖,就当帮老师忙,,为了班级荣誉,你代理一段时间,和另外两名学生一起把这几期板报画好。”
不容拒绝,肖默默领命上任。
所谓宣传委员的工作,不过是在班会时布置黑板,每周在教室后面的白板上出板报。这个月学校举办板报竞赛,主题是“青春与我同行”,每班都要参加,然后由校方和学生代表打分。老师看了肖默默档案里的绘画获奖记录,当然觉得她现在是不二人选。
当肖默默着手工作的时候,发现这比想象的轻松。另外两名同学分别叫刘珊和孟冬,他们人很好相处,并且已经搜集好了资料,肖默默只负责在白板上画出与主题相符的插画,文字内容由他们二人书写。
周五放学后,他们三个人留下来,准备工作充分,动手做起来,也就一两个小时,一幅图文并茂的板报就完成了。
青春不只是秀美的发辫和花色的衣裙,在青春的世界里,沙粒要变成珍珠,石头要化做黄金;青春的所有者,也不能总是在高山麓、溪水旁谈情话、看流云;青春的魅力,应当叫枯枝长出鲜果,沙漠布满森林;大胆的想望,不倦的思索,一往直前的行进,这才是青春的美,青春的快乐,青春的本分!------郭小川
肖默默在文字的旁边画上一位侧身捧花的少女,头微微低着,秀气的侧脸,长而翘的睫毛,长发飘逸随风飞扬,神情安静地沉思。她还在人物的背景处画上一大片丁香花,好像淡紫色的云。
周一的时候,钟舒认真地欣赏了她的作品后,趁人不注意时,小声对她说了一句:“画的不错,很像你。”
肖默默继续郁闷,无语望苍天。
老师和同学给了他们很高的评价,肖默默也开始觉得画板报是件有意义的事,于是她回绝了钟舒和文以昕。
可钟舒并不死心:“不急,等过段时间再说。”
这之后的几周,肖默默很少和别人来往,只是周末的时候和刘珊、孟冬出板报,日子一如她所期望的平静,直到被这个星期一清晨的电话吵醒。
爸爸出差,妈妈值夜班还没回来。
肖默默把头钻到枕头下面学鸵鸟,可那该死的电话铃声音还是会刺痛耳朵,考虑到楼房隔音不好,不要吵醒全楼的人,她百般不情愿地拿起电话,“喂?”
“我是钟舒,你带上颜料快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肖默默把电话放下,时钟赫然五点半,她拍拍脸,确定这不是做梦。
“铃……”电话又尖叫起来。
肖默默拿起话筒气急败坏地吼“钟舒,你神经啊?”
电话里钟舒笑得很开心“哈哈,原来你有起床气呀。”然后语气正经地说“我在你楼下,不信你看看。”
肖默默把话筒放旁边,拉开窗帘,向下望去,钟舒一身白衣黑裤,斜靠在一辆车前,举着手机神轻气闲地对她挥挥手。
“给我说明白,怎么回事?”
“你画的板报被人划花了,快带上颜料,我送你去学校。”
肖默默脑袋嗡了一下,因为是评比的最后一期,他们几个格外用心,从内容到插画都更丰富,尤其是自己的画,她把擅长的水粉和工笔技法都用上了,足足画了两个小时,虽然是用马克笔和记号笔画的,但效果很满意。
钟舒在楼下看着表,不错,只用了五分钟,肖默默就穿戴整齐背着书包跑到了自己面前。
两人坐上出租车,肖默默喘匀了气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还不知道,不过,我会查出来。”
“通知刘珊和孟冬了吗?”
“打了电话,没打通。”
肖默默不语了,工具都在他们那里,难怪钟舒让自己带颜料。
她把家里的画笔、颜料、调色板都带来了,可是用于画板报还不知能不能行。
钟舒递给她块纸巾“擦擦汗。”刚才跑得急,肖默默头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机械地接过来擦了一下继续沉思。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板报被划了?”
“你有监视器,有什么好奇怪。”
“错,这次连我都觉得奇怪。昨晚有人给我发了匿名邮件,警告我离你远点,还说你”钟舒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说你是红颜祸水。我想能把你说成这样,一定会跟你做对,起早来学校看看,还真不出所料。”
“看来我是沾了你的光,钟舒,你还我板报。”肖默默咬牙切齿,钟舒对自己特别关照,有事没事和她说句话,一定是刺激了某个他的暗恋者。
这个暗恋者还真是恐怖,把肖默默画好的板报用红墨水打了数个大大的“X”,整张板报全毁了。
趁着肖默默发愣的时候,钟舒已经打来水,用抹布把白板擦得干干净净。
“还有一个小时上课,再发呆就来不及了。”
肖默默把书包里的颜料倒在桌上,手微微颤抖。钟舒伸过手来,包住她冰冷的手指,
“别怕,随便你画什么,都会是最好的。”
肖默默从没见过这样的钟舒,没有戏谑,没有耍帅,眼神认真专注,抚平了她浮躁的心。肖默默深吸口气,站到了白板前,闭上眼睛想了想。
钟舒走过去打开窗子,早晨凉爽的清风带着花香吹了进来。
一大片花海开在肖默默的脑中。她想起古镇西边的池塘,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粉色的,白色的荷花大朵大朵地开着,碧绿的荷叶亭亭如盖,自己曾坐一叶小舟,穿行在荷塘中,画荷花是自己最快乐的事。
她拿起画笔开始调色,白板不比画纸,颜料要调得干一些。
然后用淡淡的绿色开始勾勒轮廓,近大远小,要考虑透视关系,荷花要错落有致,荷叶要高矮不一。还要画上两只蜻蜓,落在小荷上。
时间紧迫,不能太过细腻,但形态务必准确,画过上百次的荷花,她记得每朵花瓣的摸样,也清楚每片荷叶的脉络,荷叶上的露珠,此刻似在眼前流转。
打好轮廓,开始上色,虽不是纸上,重要的笔触不能忽略,近处的荷花,笔触宜显现,色彩要明亮,笔法要清晰。远处的荷花笔触宜含蓄,色彩要稍暗,笔调略模糊,肖默默心里只有盛开的荷花,忘记了钟舒,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时间。
(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宋.周敦颐)
清新的,娇美的,似有生命的花朵,在肖默默的笔下凭空绽放,不染尘泥,不争耀眼,不求华丽,还有什么比荷花更合肖默默的心意呢。
钟舒专注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平时柔顺的长发有些凌乱,肩头上不小心沾上了颜料,她没有吃早饭,想必已忘了饥饿,她还是那么瘦弱,可脊梁挺得笔直,飞舞着画笔,她昂扬的斗志,仿佛一名无畏的战士。
当她终于画好整幅荷花,抬手去擦眼角的汗水,身后开始响起一片掌声。
肖默默诧异地回过头 ,不知何时,教室里已站了几名学生,书包还都背在肩上,为了不打扰作画的她,不知在讲桌旁站了多久,此时才发出赞赏的声音。
肖默默喉咙发紧,眼睛湿润了,她掩饰地转过身,看着盛开的荷花。
钟舒走上前,笑着说:“题几个字吧。”
肖默默略一思索,用绿色的画笔在右上角写上:花开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