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清之清思引》惑夜

5、第五章

　　琴音袅袅，潺潺若流水，叮叮作响，柔美缠绵。冷冷鸣索索，若垂珠碎玉空中，徐徐展开一幅山水画卷，把春天静谧的夜晚，月亮在东山升起，小舟在江面荡漾，花影在西岸轻轻摇曳的迷人景色，一一铺展在眼前。

　　苏勒的怀抱着箜篌，微低着头，唇边是一抹极温柔恬静的颜色，一双芊芊素手，翩迁若蝶，在琴弦上揉、捻、拨、弹，极致柔美，恍若起舞般，摇曳生姿。直至最后一个音调弹出，偌大的延禧宫，难得的静若无人，都久久沉浸在梦幻般的曲调里不能回神。

　　直到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才纷纷惊醒：“好，弹的好，好一首小调，倒也有些趣味！”

　　只见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阔步走进来，相貌并不是很出众，却棱角分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充满了睿智与深沉，不怒而威的气势，天生高人一等的姿态，苏勒只一眼，就立刻拜伏下身，她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是谁——爱新觉罗玄烨，康熙大帝！

　　果然，宜妃也连忙起身请安，其余的奴才也都跪了下去。康熙叫了起，在榻上坐定。苏勒立刻随着众人起身，静静的低头立在一旁。只宜妃娇笑着上前，殷勤的给康熙奉上了茶。

　　康熙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一眼就瞧见殿中央放置的箜篌，顿时有些惊讶，问道：“这是……箜篌？”

　　苏勒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倒也无怪康熙惊讶，因为箜篌在明代以后应该失传了的。

　　宜妃瞧了苏勒，转而叹服的笑道：“还是皇上见多识广，居然还认得这样乐器，臣妾倒是第一次见，没想到声音如此之美妙，比之筝，琴，更胜一筹呢。”

　　“咦！当真是箜篌？！”康熙顿时来了兴致，忍不住上前，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还不时地伸出手拨弄琴弦。动作不能说是粗鲁，但还是让苏勒心疼了一把。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赏玩完，康熙做回榻上感慨了一番。终于是想起了弹琴的人，问道：“刚刚弹奏者谁？”

　　宜妃立刻笑起来，冲着苏勒招了招手：“丫头，还不过来给皇上请安，没准啊能讨个赏呢！”

　　康熙也笑道：“偏你就是个爱占便宜的！可这赏怎样也落不到你头上呀？”

　　宜妃掩嘴，眼中满是得色的样子：“这次可不一样，您赏她呀，也就是赏了臣妾了。苏勒你说呢？”

　　苏勒闻言，悄悄地吸了口气，却不敢放肆，规矩的跪在康熙面前，行礼道：“郭络罗氏苏勒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郭络罗？”康熙默念道，继而冲宜妃笑起来：“怪不得，原是跟你一姓的。只不知是哪家子的？”

　　宜妃偷眼觑了一下康熙的脸色回道：“是安亲王的外孙女，额附明尚的嫡女，按理应叫臣妾一声姑姑。苏勒从小就被王爷带到身边教养，是个顶讨人疼的姑娘呢。”

　　“哦？”康熙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到听不出任何反应。苏勒心中有些紧张，要知道她那便宜没见过面的爹，死得可并不光彩，诈赌，苏勒也曾在心中唏嘘感叹还有比这更窝囊的死法吗？

　　“安亲王可是学识渊博，是个难得文采风流人物，如此说来，你这丫头也可以算得上是小才女了。”康熙突然说道。

　　苏勒定了定神装出一幅小女孩的样子有些骄傲，又有些羞涩的回答：“哪里就称得上才女，郭罗玛法说了，也不过是修身养性，念过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

　　康熙笑起来，“小小年纪知道谦虚，是个好的。朕问你，你这箜篌是跟谁学的？”

　　苏勒回道：“是跟一位李老夫人学的，她老人家家中世代都是宫廷乐师。箜篌虽失传，但她家中亦有记载，仿制出来虽不能如以前一般模样，但也有八九分的相似呢。”

　　“倒也是一种机缘了。”康熙叹息一声，又状似不经意的道：“能仿制如此精巧的东西，想来安亲王府内的能人异士倒是不少了。”

　　苏勒真想撇嘴，这康熙如此问果然是对安亲王府不放心吧。如果苏勒真的是个孩童，那此时应该已经顺着康熙的话头抖出不少不着调的话，惹来康熙更大的忌惮了。所以苏勒此刻是既庆幸又无奈，将宜妃忐忑的神情看在眼里，苏勒只的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睁大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很是好奇又崇拜的说道：“皇上怎麽知道的？真是太神奇了，跟神仙一样。”

　　康熙的眼明中明显更深沉了一些，只面上笑得和蔼：“那你倒是跟朕说说，都有哪些了不起的人，做了什麽稀奇有趣的事？”

　　苏勒笑嘻嘻的仰起头，眉飞色舞的样子，津津有味的说道：“皇上不知道，郭罗玛法手下有一个刘师傅，最擅长作西洋画，画的人物惟妙惟肖，就跟真人一模一样。还有一个李师傅会作西洋的千里眼，不对，应该叫望远镜，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可清楚了。还有一个叫丁师傅的，能养各种奇花异草，有一阵子郭罗玛法也来了兴致偏偏要跟他一起栽种，没多久就养坏了两盆青龙卧墨池，把丁师傅心疼得够呛，只把郭罗玛法都轰出了花园子。郭罗妈妈也说，郭罗玛法老了该休息了，郭罗玛法气不过就去了温泉庄子修养去了。”

　　康熙笑起来：“原来安亲王去了温泉庄子竟是还有这样的缘故。”

　　苏勒点点头，一幅小大人的样子，“郭罗妈妈说了，郭罗玛法如今就是个老小孩，难免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所以让苏勒都让着些郭罗玛法呢！”

　　康熙听罢愣了下，“老小孩？倒也贴切的说法。”良久，轻叹，“也罢了。”最后一句却说得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但宜妃和苏勒也都不敢细细追问，只有哄着康熙说了阵笑，苏勒又给康熙另弹了首曲子，殷勤的把满意的康熙大爷送出了宫门，苏勒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

　　宜妃一脸的满意笑容，直拉着苏勒的手说道：“好孩子，你做得很好，表现得不错，这次在皇上面前露了脸，以后总会有好处的。”

　　苏勒露出两个小酒窝，乖巧的回道：“都是姑妈照顾我，若不是姑妈圣宠优渥，我又哪里有机会见到皇上呢？想来凭借皇上对姑妈您的宠爱，许是将来，我还要多几个皇子阿哥的表弟呢？”

　　宜妃闻言很是高兴，毕竟奉承的话没人不爱听。但嘴上却还是说：“我已经是有了三个混世魔王了，再来一个，我就要头疼了。”

　　晚上，苏勒坐在浴桶里，稍稍有些烫的洗澡水，反倒让苏勒舒服的轻叹出声，头靠在手臂上，疲惫得很。朱嬷嬷替苏勒擦着背，有些心疼地说道：“奴婢瞧着，格格这些日子都瘦下来了，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的补补身子。”

　　苏勒狠狠的点点头，对吃不好这件事也是怨念颇深。清朝的宫里，规定十一日两餐的，还只能吃个七八分饱，视为养生之道。虽说点心不限，但毕竟是在皇宫里，苏勒也不好意思吃得太多，传得太勤。

　　翻个身，苏勒压低声音问道：“前些日子让嬷嬷打听的良贵人的事如何？”

　　朱嬷嬷也压低身子，凑在苏勒的耳边说道：“奴婢委实不明白，格格打听她做什麽，良贵人虽然得宠，但是身份太过低下，连自己所处的八阿哥都交给惠妃来抚养，自己过得也很是艰难。”

　　“这些我都知道，我要听的也不是这些。”苏勒皱了下眉说道。

　　朱嬷嬷想了想，接着说道：“嗯，听宫里的一些小宫女议论过，说八阿哥过得也不是很好，虽也不比其它皇子少什麽该有的东西，但多余的也一件没有，毕竟惠妃娘娘还有一个大阿哥在，如此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良贵人就经常偷偷的攒下些银子找人托给八阿哥，那些人也不是手脚干净的，常常从中剥利，只是那母子俩也没有办法。”

　　苏勒听完，心中是个什麽滋味她也弄不清楚。这几天看尽了这宫里人的嘴脸，让她第一次对自己未来可能所处的环境有了一个真正的，直观的了解。不是上辈子的戏说，也不是这辈子的道听途说，也来得更是发人深省。

　　想了想苏勒问道：“八阿哥明年就改进学了吧。”

　　“可不是，祖宗规矩皇子六岁起入书房读书。可听说，连哈哈珠子都还没指定呢。”

　　苏勒抿了抿嘴，突然将脸埋进水里。

　　“格格！”朱嬷嬷下了一跳，忙将苏勒拉起来，“您这是做什麽？！”

　　苏勒宛如象牙半白暂柔嫩的肌肤泛起淡粉色的红晕，恍若初春的桃夭，尤带着水珠，格外娇美。她微微一笑，说道：“没事，只是……想清醒一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