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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蹁跹火凤,南方有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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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两日后,是去南宫参加“祭花盛宴”的日子。
窗外的月儿还在对着银河梳妆,我正酣睡之际便被锦兮姑姑强拉着起来对月梳妆了。
“不可太随意,毕竟是去南宫,不似在北庭,言行举止更是要得体慎重。”锦兮姑姑语重心长地教导。
我耷拉着脑袋点头如捣蒜。
“在北庭你需顾及挽霞宫,可在南宫你需顾及的可是整个北庭,可不能让北庭丢了颜面。”锦兮姑姑继续诲人不倦。
“是是是!”我不耐烦的说道,只愿她再赐我多睡一炷香的时间。
可是事与愿违,锦兮姑姑说什么也不让我再回去睡。我只好自行争取一切的可能机会睡觉。比如在梳洗的时候,比如在换装的时候,比如在上妆的时候,总之整个过程我没有睁过眼。
“啧啧,难怪娘娘说月少主是画中人儿,咱少主可真真比那画中之人更是俊俏了几分!”锦兮姑姑略得意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听不真切。
“哎呀,月少主你快些醒来,帝后快要启程了!”之后我只觉一阵地动山摇,然后被锦兮姑姑成功晃醒了。
甫一睁眼,但见对面的铜镜内一青花似的人儿,雪白的纱裙,在袖口和裙角分别着上靛青色,向中间慢慢变淡,腰间系一条青色束带,绣上青花图案。长发如瀑,泼墨一般柔柔垂下,只略挽了一束发用一支青花发簪固定。眉如远山,眼含秋波,鼻梁高挺,樱唇小巧。特特是眉心那花瓣似的一抹殷红,给那清丽平添一缕艳色。只是镜中之人三分清醒七分迷糊,怕是下一刻又要睡了过去。
“夕月,梳整妥帖了么?”门外传来白姐姐的唤声,我立马清醒过来。
“好了好了,这就来!”语毕,提着裙角奔出门去。
刚转出门便瞧见白姐姐亭亭玉立,如兰花般清冷动人的身影。她今日将长发挽起,相较往日,少了些许闲散淡雅,多了几分成熟气韵。宽袖窄腰,月白色的长裙暗绣着兰花,而她亦如一朵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清冷但多情。
二
北庭帝后并肩而立,我与白姐姐并三公主紧随其后,在我们身后跟着北庭的另一些仙翁仙娥,总归是声势浩大的一行。
少顷便到了南宫门口。依旧是两根浮雕长柱,只是不同于北庭的玄武,南宫门前雕着两只展翅欲飞的火凤凰。其神态骄矜高傲,却又极似伤心绝望。我呆呆地看着,一直竟生出了怜惜之情。正在不能自已之际,身旁的三公主惊呼一声:“他来了!”愣是将我的神思生生拽了回来。
我茫茫然往前瞧去,只见不远处迎来一群南宫仙人。为首之人一身玄色长袍,上绣有蟠龙纹,宽肩窄袖,腰间系一条墨色束带,上面悬着一方莹亮的墨绿色玉佩。身材高大,不似歧过的略微瘦削,他给人一种挺拔威严的感觉。
能受到那骄傲的三公主青睐,他的脸自是好看的,然最让人过目难忘的是那两道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更添了豪气爽朗。只见他健步如飞,须臾便已踱至我们跟前。
“北帝后携众仙大驾光临,南宫不胜荣幸。不知帝后近来身子可还安好?”他声音沉稳有力,神色从容,不卑不亢,言行间自有一股王者之气。
“一切安好,南儿有心了!”北帝笑答。
“父皇身子一直不曾大好,不便迎客,母后随侍左右,亦是脱不开身。席南接待不周处,还请海涵。”那席南殿下说完歉意一笑,态度十分诚恳。
“南儿多虑了。怎的?南帝身体仍是不见好转么?”北帝关切道。
“一直精神恹恹,殊不欲食。席南四处寻医,然所获甚小。”席南眉头微锁道。
“南帝不大好这些时日,南儿你费心不少。”北帝颇为欣赏地看着席南。
“分内之事罢了。”席南谦逊道,随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扬声道:“祭花就要开始了,诸位先请进去吧!”随即转过身让北帝后先行,他伴在一旁,与我们相距甚近。我瞥见三公主一直拿眼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影瞧,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白姐姐步履有些不稳。
三
踏入南宫,但见四周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小桥流水,烟雾蒸腾。较之北庭的雄浑富丽是另一种雅致风韵,然又并未显得小家子气,反是从一干典雅景致中透着一股一丝不苟,不容侵犯之意。
沿着一条宽敞平坦两旁种着凤凰古树的白玉石大道向内行去,只觉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间或扑鼻而来,荡人心神。
席南不时与北帝后寒暄几句,或是敛眉沉思,或是扬眉一笑,总之那两道英挺剑眉十分好看。
不过须臾便已行到一个花香四溢的园子,各各知名的不知名的花姿态各异,形态万千。或是大胆奔放,热情似火,探出路中,张扬地绽放;或是隐于坛内,低眉颔首,悄然吐蕊,细诉柔情。万千颜色,争奇斗艳。
席南引着北帝后率先落座,各路仙子才依着品阶围坐下来。接着一干貌美仙娥托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盘,乘着颜□□人的瓜果糕点缓步行来,于各仙人面前的小几上轻盈放下,再旋身翩然离去。姿态优雅,曼妙如同起舞。
随着众仙娥鱼贯而出,席南略一偏头,与一旁随侍的晋驰仙君低语几句,那晋驰点点头,继而步出席间。
片刻过后,园中丝竹声顿起,低回婉转,像是临水而照的姣花,诉说着切切情意,不胜娇羞。紧接着一名身着火红曳地长裙,头上插着一支绯色长翎,眼角上挑,唇红如血的绝美女子踏着乐声缓缓舞入,神色凄凄,露出欲诉还休之态。在其身后跟着数名舞姬,着深黑舞裙,与先前那女子形成鲜明对比。
突地,乐声陡然拔高,透出一股凌厉之气。而那红衣女子则一反方才的小女儿娇态,神色决绝,红唇微张,迅速的舞动着红火的水袖,旋转,翻飞,腾起,飘落,周围的黑衣舞姬缓缓地甩袖,收回,挪移,止步,像是永远也走不出的无尽深渊。我只觉眼前是一只高傲绝望的红凤凰,在经历着不堪承受的涅槃,心不禁为之狠狠抽痛。随着乐声愈发地激烈,那凤凰也旋转地越发快速,眼前就如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噌——”地一声如弦断,黑衣舞姬终于伏地不起,而那红衣女子抬高了下巴,神情漠然,以一种俯视苍生的姿态傲然独立。乐声逐渐变缓,她轻轻地拾起裙角,由缓及快地向前奔去,继而飞入长天,而园子四周的繁花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向上飞升,于那女子所在之处慢慢汇集,最终聚成了一只巨大的五色凤凰,展翅翱翔,凤啸九天。
四周花香馥郁,一切如梦似幻。南宫的“花祭火凤”果真名不虚传。
然再美的景致终将逝去,一旬过后不过是手中流沙,握不牢,抓不住,不如洒脱放手,任其随风而去。念及此,胸中一阵烦闷。
“哈哈哈哈,南宫的‘花祭火凤’还是如此震撼人心啊!”北帝大加夸赞。
“那红衣仙子就是凤戚么?”三公主莽撞地问向身后的仙侍,口气有些不善。据说席南对那凤戚极为赏识,南宫一干大小宴会总能看到她的身影。
“正是。”不料竟让席南听到并答了。
三公主面色有些发红,道:“殿下宫中仙娥们舞得真真传神动人。”
“公主过誉了!”席南淡笑着望向三公主。
这厮三公主彻底乱了方寸,低首结巴道:“没,没有。”
白姐姐颤了一下,继而端起一杯茶轻啜一口,我看到她溢出的茶污了面前的衣襟忙掏出手帕递给她,她顿了一下,忙接过急急地擦了两下。
后来整个宴会期间,席南不时含笑同北帝后并三公主交谈两句,我无意再看歌舞,也无意听他们打太极一般的谈话,便一直拿眼看白姐姐,想向她传递我的无聊,然而她一直心不在焉,不知在思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