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浮生千般愁》落月西

23、反被将军，席间几风云

　　一

　　初见永离翁虽是有惊无险，然对神鸟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画者意欲何为仍然一筹莫展。

　　正午时分寻城来邀我们用午饭。同样是昨夜那间屋子，暗红木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皆是肉类，煎炸蒸炖，应有尽有。我不禁咋舌，这寻城小小年纪是如何办到的？

　　“诸位快请入座。”永离翁热情相邀，待我们坐定后，端起酒杯道：“老夫自认为设的蛊阵不算简单，诸位既能破阵入得谷中绝对称得上是人中龙凤，我永离谷真是蓬荜生辉啊！老夫先敬诸位一杯。”语毕仰头一饮而尽。

　　“饭菜虽则简陋，也请诸位看在城儿一番苦心的份上，万莫嫌弃！”永离翁笑着朝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有叨扰，奚南敬前辈一杯以表歉意。”席南端起酒杯道。

　　“奚公子客气！”永离翁爽朗笑着喝了一杯。寻城拎着酒壶赶紧给二人满上。

　　“久仰前辈盛名，今日总算得见，奚南再敬前辈一杯！”席南再次举杯。

　　永离翁点点头，爽快的饮了。

　　“今日舍妹多有得罪，承蒙前辈不计较，卫立青先干为敬！”卫立青说着一口饮下。

　　“小姑娘何错之有？哈哈，老夫与你干了这杯，你可莫要再怪罪她！”

　　“永离老翁宽厚仁慈，百闻不如一见，卫立青再敬前辈一杯！”

　　我打量着席南与卫立青二人，你来我往中这是在给永离翁灌酒？这般状况我自是不能闲着。

　　“永离前辈，奚月敬您一杯以谢款待！”我朝永离翁举杯道。

　　“谷中粗茶淡饭还怕怠慢了姑娘，老夫干了这杯谢罪！姑娘随意便好。”永离翁大笑着抬头饮尽。

　　迟儿赶紧放下夹着菜的筷子，急急忙忙端起酒杯道：“永离前辈，哥哥说我错了我约摸也是有错的，我敬你一杯谢你不怪之恩！”

　　永离翁笑眯了双眼，道：“小姑娘有趣得紧！老夫说你没错你便是对的！”又令寻城斟酒道：“既是你敬的老夫就陪你喝这一杯！”

　　迟儿啜了一小口，随即哭丧着脸不说话。

　　“哈哈，老夫这酒可烈得很，比不得你家中的果子酒！”永离翁笑着，又指着桌上一碗汤道：“赶紧喝碗翡翠汤冲冲，说来这汤补气养颜，你与这位奚姑娘都该多喝些！”

　　我朝他点头致谢，转眼见那汤晶莹翠绿，煞是好看。迟儿兴冲冲地执起勺子，搅起了下头一只墨绿色的东西。我定睛一看，那东西似龟非龟，长着长长的尾巴，尖锐的壳。

　　“这是何物？”看来迟儿与我有同样的疑问，好奇地朝永离翁问道。

　　“此乃断魂蛊，莫看它活着的时候飞扬跋扈、害人不浅，这炖成了汤啊补着哩！”永离翁献宝般说着。

　　迟儿一把松开勺子，抽着眼角道：“我不敢喝。”

　　永离翁立马换上一副不解的神情，循循善诱道：“有何不敢的？这与你在家中吃的鸡鸭鱼肉有何差别？快尝尝，这断魂蛊鲜香嫩滑可是一绝！再说了，你之前不是吃的好好的么？”

　　我心头陡然一惊，睁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永离翁道：“前辈的意思是，这些全是蛊虫？”

　　他理所当然道：“永离谷只养蛊虫，一日三餐必然只能吃蛊虫啊。”

　　“哇！”对面的迟儿捂着嘴匆匆跑出去了。

　　我尽量深呼吸压下呕吐的冲动，朝众人道：“奚月失礼了，各位慢用。”语罢快步转身出去在路旁干呕起来。

　　吐了半晌胸中的恶心感丝毫没有减轻，勉强撑着站起身来，只见迟儿蹲在不远处仍在干呕。
　　“迟儿。”我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

　　迟儿一副痛不欲生的神情，愤愤道：“我绝不再动这谷中一口饭菜！他们故意的！”

　　我朝茅屋看去，他们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散席，便决定与迟儿先行回屋。回想起方才席南和卫立青一副淡然的模样，显然是早就知晓的。

　　二

　　与迟儿回到房中，她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不停的喝茶，我急忙按住她准备再倒茶的手，焦急道：“迟儿，你喝这许多水作甚？”

　　她泫然欲泣道：“奚月，我吐不出来，我要把吃下去的通通吐出来！”

　　我压下喉间的不适，道：“莫要再想，大哥他们吃了不也没事？你躺下睡会儿便好了。”

　　她愤恨的走到床边重重的倒下去，脸捂在被子里不说话。

　　我坐下来逼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转眼到人间也有十来日了，不知道白姐姐现时在做什么，是去找弗歆大打出手还是去找歧过商量对策？若是前者那白姐姐可是弗歆的对手？万一打不过反遭弗歆陷害可如何是好？我越想越担心，开始坐立难安。转念到那弗歆看上去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况且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害我流落凡间便已是相当过分，定不敢再对白姐姐不利，如此想来又放心许多。

　　许久，隐隐听到外头有动静。我出门一看，席南和卫立青正被寻城与漓真搀扶着往这头缓缓行来。我快步迎上去，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酒味，我蹙紧眉头朝漓真问道：“他们这是喝醉了么？”

　　不待漓真回答，卫立青冷冷道：“我清醒得很！”我听他那语气倒确实同平常无甚差别，可那略微晃悠的姿态到底出卖了他。

　　迟儿此时也睡眼惺忪的从屋内出了来，看到卫立青后立马清醒，惊讶地张着嘴指着他道：“哥哥，你醉了？”随后耸耸鼻道：“竟有人能将哥哥灌醉，真是奇了。”

　　我此刻也相当纳闷，从前在仙界听闻席南也是千杯不醉的，不曾想今日竟栽在了一个凡人手里，也不知是这永离翁酒量实在莫测还是席南不适应这肉体凡胎酒量大不如前。而他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若非是因寻城搀着他我如何也不会怀疑他醉了。

　　“劳烦你了，我来吧。”我朝寻城道。

　　他点点头，示意我过去。我走到席南身侧方伸手扶住他，他整个人便向我靠过来，我一不留神差点被他压倒，不禁嘀咕这人看上去明明很是清醒啊。

　　“师父道今日与两位公子把酒言欢很是尽兴，只是三人皆是微醺，是以明日再领各位去赏蛊。”寻城说着向我们作了一揖道：“告辞。”语毕沿着小道离开了。

　　我看了一眼卫立青的状况，要走回他们的屋子看来是很难了。虽然心里极其排斥，但还是忍不住向迟儿道：“扶你哥哥先行在我房间歇着吧。”

　　“嗯。”迟儿点点头，瞥一眼卫立青道：“我看哥哥这副模样也是回不去的。”

　　三

　　好不容易将席南扶回了房里。我看他醉得不轻，便将他扶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喝杯茶醒醒酒吧。”我转身将茶递给席南，却见他紧闭双眼靠着椅背像是睡着了一般。

　　“席南。”我试着摇晃他，而他却毫无反应。我想醉成这般模样喝点茶醒醒酒必是好的，否则一时半会儿他定是清醒不了，便将茶杯放到他唇边，试着往里喂。忽而他猛地睁开狭长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我，却又不说话。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差点将茶洒到他衣襟上。

　　“你究竟是醒了还是仍旧醉着？”我试探着问道。

　　他这才转开目光，揉了揉太阳穴撑着扶手站起来，道：“我有些头晕，去躺会儿。”语罢步履不稳地朝榻上走去。

　　“我扶你吧。”我看他那样子真担心他会摔倒。

　　“不必。”他摆手道，晃悠着走过去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我掩上房门出来，见迟儿坐在廊上托腮看着眼前的花海发呆。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同她一道看着花海道：“在想什么？”

　　她转头看我一眼，撅着嘴幽怨道：“哥哥与奚大哥醉成那样，漓真又在房内守着哥哥，你说剩下我俩能做什么？”

　　我想了半晌，去找寻城让他带我们打发时间吧，大约在找到他之前我们会先找到更多的蛊虫。去这谷中探险吧，我又实在没这勇气。思量再三，我最终做了一个自认为较为合适的决定。

　　“迟儿，不如你给我讲故事吧！”

　　迟儿转头有些迟疑地看着我，又转头看了看眼前绚烂的花海。阳光撒在新鲜纯净的花瓣上反射出点点莹亮的光，让人几乎忘了它们的真实身份。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迟儿以一种极为认真的口吻道：“我给你讲莫幽与王上的故事吧。”

　　我以为她因着要讲一个悲伤的故事才这般，也没太在意，只是点点头，笑道：“随你，你欢喜讲哪个便讲哪个！”

　　下巴枕在膝上，迟儿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开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