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Rabbie

3、苗头

　　早晨，我被手机的震动吵醒，刺眼的阳光照的我睁不开眼睛，挣扎了好一会儿我才半眯着眼睛看到屏幕上闪着“林谧”两个字，我按了接听键。
　　“静，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事，就是有点儿头疼。”
　　“那我就放心了，我替你和老师请假了。”
　　请假？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了看闹钟，十点多了，看来昨晚我真是迷糊了。
　　“谢谢你林谧，我已经好多了，一会儿我就去学校。”
　　“要谢谢你的人，是我，谢谢你昨晚……”
　　“林谧，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所以你不用和我道谢的，下午见吧。”
　　挂了电话，心想还好有林谧，她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要是有一天她背叛我，我……我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摇了摇头，自己又在乱想了，我脱了衣服，走进浴室，准备洗个澡去学校。
　　我站在镜子前面，仔细审视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深邃的眼睛，只是身材过于消瘦，但锁骨却平平，只有肋骨一条条的清晰可见，提醒着自己的憔悴，我开始觉得自己无耻，开始无比的厌恶自己，我伸出右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无比清脆，心中无比畅快，于是我开始不停的打自己，直到解恨为止，拨开头发，脸上已经是红肿一片，我满意的微笑，反正我就是这样厌恶自己。
　　我厌恶自己的伪装，但我还是不停的伪装，白天把自己伪装成好学生，放学回家把自己伪装成好女儿，只有在深夜，我才可以做自己，但现在我已经不知道真实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出了浴室，我又变得和平常一样，文静，淑女，换好衣服后，我就往学校奔去。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她，她倚着她的车，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我装作没看见她似的，径直往校门口走，她追上来抓住我的手臂。
　　“放开我！”
　　“你的脸怎么了？”
　　“不用你管！”
　　我奋力甩开她的手，朝前方走去。
　　令我惊讶的是，她并没有追上来，我的头一阵阵的发疼，大脑不容许我思考这么多，于是我大步的向教室走去。
　　“宜静，宜静。”
　　我听到林谧的声音，但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抬不起头，
　　“宜静，宜静，你没事吧！”
　　林谧又加大力气摇了摇我，把我扶了起来，喂我喝了几口水。
　　“宜静，我陪你去医务室吧。”
　　我摇了摇头。
　　“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较劲。
　　“陈宜静，跟我回家！”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但我还是强硬的摇了摇头。
　　“理由呢？”
　　她用力把我的头扭过来。
　　“不想影响学习。”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理由，于是就随口找了这个借口，这个借口我自己都觉得瞎透了，但似乎它起了作用，许晨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讲台上，又向我走来。
　　“这下可以了吧。”
　　说完便伸手想带我走，但我的双腿一时发软，没站稳，跌倒在地。
　　红肿的脸颊一阵阵的发疼，跌倒时膝盖被地板磨出了血，我终于忍不住，开始抽泣，就在我准备歇斯底里的时候，她一把把我横抱起。
　　“不哭，我带你回家。”
　　“好痛，好痛……”
　　“好，我带你去看医生，不要哭……”
　　后来，我做了一个很沉长的梦，梦里出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可是他又让我觉得那样熟悉，他好像再和妈妈争论着什么，我却什么也听不清。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他是谁？”
　　妈妈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和男人说着什么，我想再走近一点，可不管靠的多近，我依然什么都听不到。
　　我就这样在梦里反反复复的挣扎。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了，一阵药水味道，让我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你醒了？”
　　“嗯。”
　　“做恶梦了吗？看你睡得很不安呐。”
　　说着，她伸出右手，轻轻的拂去我额头的汗水。
　　“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用宠溺的眼光看着我，转身去拿桌上的杯子，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我也有些恍惚，不过那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秒。
　　“许晨，我不渴，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一些暗淡。
　　“好啊，”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但似乎又有点无奈，“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哦。”
　　“许晨。”我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喜欢女生。”
　　“是的，我喜欢。”
　　“可是，我不喜欢。”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许晨…..”
　　“好了，你累了，休息吧。”
　　谈话到此为止，她似乎早就知道我要和她说什么，只是没想到场面会如此尴尬。
　　傍晚，林谧发了一条简讯问我情况如何，为了避免一会儿和许晨单独相处的尴尬。我告诉了她医院的地址并问她有没有时间来陪陪我，大约半个小时后，林谧就到了，许晨问过护士说我无大碍，就去替我办了出院手续。
　　“我送你们回家吧，医院门口很难叫车的。”
　　说完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没有给我们任何拒绝的机会，在她的车里一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如果不是身边有林谧的陪伴，我想我又会被这种安静憋得快要窒息，想到这里，我对有林谧这个朋友感到庆幸。
　　很快，车子停了下来，我佯装镇定，不紧不慢的打开车门，脑子思考着要不要和她说些什么，比如感谢她今天带我去医院……
　　“谢谢你，许晨。”
　　“不用。”
　　我偷偷的松了一口气，林谧这一句谢谢，让场面缓和不少，我也不用再纠结要用什么话和她道别，许晨回了一个微笑，目光偏向了我，我知道她在等我开口，可是，对不起，许晨，我真的无法接受你对我的好，想到这儿，我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角，不理她的目光，朝家的方向走去。
　　“吖，等等我……”林谧追了上来，“静你怎么了？”
　　“你说，许晨，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就在林谧想开口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到屏幕上闪动着“妈妈”两个字。
　　“林谧，你早点回家吧。”
　　“可是你……”
　　“我已经没事了，而且就几步路了。”
　　“好吧，那你到家了发个简讯给我。”
　　“嗯。”
　　其实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也让我感觉自在多了，看看手表，已经七点一刻了，我机械的按了电梯的按钮，突然有一种不安弥漫在我的心头，想想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那些，如果妈妈问起，我该怎么和妈妈解释呢……我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

　　“你回来了？”
　　家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是妈妈，她的神情和平常一样，我是不是应该偷偷松一口气。
　　“嗯。”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洗手吃饭吧。”
　　这天的晚饭，比任何一天的都要安静，我拼命塞自己，希望这顿饭快点结束，却不小心被呛到。
　　“快喝点水，”
　　妈妈拍着我的后背。
　　“妈，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我存着侥幸的心理想快点逃回房间。
　　“陈宜静，在房里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我心中不免一紧，我听到的是妈妈叫我“陈宜静”，而不是“宜静”，看来我是难逃这一劫了。
　　回到房间，我忐忑的坐在床沿，心里在不停盘算着。
　　“在想什么呢？”
　　我被吓了一跳，来不及思考怎么回答。
　　“我们的宜静恋爱咯。”
　　我知道这是妈妈在故作轻松，她只是想让我招供而已。
　　“没有。”
　　除了这两个字，我想不出更好的回答了。
　　“好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不要再故作做太平了……”
　　故作太平？呵呵，最擅长故作太平的人不就是她吗？我嘴角泛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你还笑得出来？陈宜静，如果你现在和那个人结束，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呵呵，我笑出了声，她似乎被我的笑声镇住，往后退了一步，我站了起来，直视她的眼睛。
　　“何必呢？你和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好了吗？粉饰太平向来就是你的专长不是吗？”
　　“啪”
　　一记闪亮的耳光。
　　“陈宜静，你没救了。”
　　妈妈生气的走了出去，而我跌坐在冰冷的地上，现在是三月，这阴雨连连的天气，我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我抱着膝盖坐了起来，背靠着雪白的墙壁，有一丝冰冷，四周的的白墙，像是勾勒出一个个讥讽的笑脸，发出一阵阵奸笑，我捂住埋着头无助的□□。

　　“你这个胆小鬼。”
　　谁，谁在说话，我一个激灵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站起身，是谁？没有人回答我。
　　“胆小鬼……”
　　我捂住自己的心，退到墙角，顿时，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说话的不是别人，是它，那只被我困在体内十七年的野兽，与其说它是野兽，不如说它是另一个我，另一个更真实的我，我与它共存了十七年，我也忤逆了它十七年，我总是戴着面具压制着它。

　　反正，我也已经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