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暮未央

4、忆·点滴

　　夜半，林复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慢慢向自己走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移至腰间，握住枪柄，仍闭着眼。
　　脚步止于床前，那人在床前定定地站了许久，才低声唤道：“林复？林复？”
　　林复听出来了，是陈寒璋的声音。
　　说起来，他几乎没有喊过自己的名字，每次总是叫连长。他今天这是干什么？林复想着，悄悄把眼皮撑开一条缝。
　　陈寒璋的脸在慢慢靠近，星光太稀疏，他看不见他脸上的细节，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复下意识闭了眼，只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脸颊上，慢慢下移，顿住。两个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交换彼此的气息。
　　林复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陈寒璋的呼吸更近了，他能感觉到他的鼻尖。
　　又停了很久，陈寒璋侧头，轻轻吻在他的脸颊上，又悄悄地离开。
　　林复握枪的手松开，有些……怅然若失地抚上唇角。
　　……
　　林复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适应光线之后，他惊愕地发现自己躺在战地医院的长椅上，二狗子和黑蛋一左一右坐在两侧打着瞌睡。
　　“陈寒璋！”林复跳起来。他记得他们终于把人带到医院，可陈寒璋已经昏迷，医生将人送去抢救，他在外面等，不知怎么昏过去……
　　“医生，我弟兄怎么样了？”有步履匆匆的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
　　医生表情很严肃：“病人情况很严重。伤口感染不说，最重要的是大出血，如果没有合适的血液补充，性命难保。”
　　林复一听就急了，挽起袖子伸到医生面前：“医生，输我的吧，我是O型血。”
　　“好。”医生点点头，“你跟我来。”
　　抽血的时候，陈寒璋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林复看着医生娴熟地下刀，看着他一动不动，很安详的样子。
　　很快，寸把长的弹头被取出来，染满鲜血，“咣啷”一声被扔进托盘。
　　林复看着自己的血顺着针头一点点流进他的身体，唇角微微上扬。
　　陈寒璋，你现在可是流了我的血。
　　医生走过来，对林复说：“我们尽力了，病人的性命无碍了。”
　　林复忙不迭地说“谢谢”，送走医生，他坐到陈寒璋身边。
　　“喂，娘子。”林复握住陈寒璋的手，“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搞偷袭的那一次吗？”
　　“那一次，只有咱们两个，那么二二地绕到敌后。那么奋不顾身地架着机枪扫射。”
　　“虽然后来咱们赢了，可是想想，也还是觉得冲动了，也还是……心有余悸。”
　　“万一，谁死在那里，将来，该怎么办呢？”
　　陈寒璋静静地躺着，呼吸平缓而悠长。
　　林复握紧他的手，笑：“娘子，你现在可是流了我的血，我不许你随随便便把它流出去，听到没有？”
　　静谧中，林复恍惚听到一个声音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