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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丰神如玉动庙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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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神如玉动庙堂
夜无月,几点疏星残照。
人无眠,一瓣豆灯昏然。
想着明日就要进宫听封,佐助不知自己现在是该放声大笑还是该黯然神伤,没的选择,所以他现在只得苦笑。是的,潽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只天地间一青衫过客,怎敌得过黄袍加身位居庙堂之高的当朝君王。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这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准备如今成了现实,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无法正视,更何况他犯的是欺君之罪,明日殿上一行,吉凶难料。怀着这么种复杂的心情,佐助一夜婉转,难以入眠。同时不同地,星儿映照下的无眠之人又何止他一个?
次日清晨。
柳儿站在相府朱漆的大门旁,目送前来接公子进宫的轿子四平八稳的一步不耽搁地越行越远,直到转个弯不见,她揉揉发红的眼眶,没由来的一阵心悸,她甚至觉得她和公子再无相见。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甩甩头,驱散刚才那奇怪的想法,公子只是进宫听个封,很快,很快就会回来的。
跟着一群丫鬟奴才回了府,朱红的大门上镀金的铜环相互碰撞,发出尖锐的响声,然后便同诺大的相府一道重归寂静。门口路过一个闯南走北的小贩,停下步子望了相府的大宅一眼,又摇摇头疾步走开了。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在惋惜什么吗?呵呵--大宅正在以一种人们不易察觉的速度衰老,死亡。
轿子在一处庞大的建筑物前稳稳的停下了,佐助掀帘而下,面朝着莹白的宫门,衣袂翻飞,似遗世独立。生长在相府那个诺大的宅子里的他,初次看见皇宫,仍不免怔住。不同于想象中红砖碧瓦的沉闷,朱雀宫的屋顶没有一片瓦,所谓的十里宫墙也不可称之为墙。四脚翘起的飞檐,晶透的殿身隐闪着荧荧的光亮,使得这座水晶宫殿远远看去更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神圣而不严厉,安静而不沉重。
佐助还没看定,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早已迎了上来,“大人您总算来了,早朝已经开始了,奴才小路子给大人您引路。”佐助略一点头,那小太监立马引着他朝正殿--朱雀殿去了。
浓墨芬芳,紫电青霜,文人雅士名流,将军豪杰贵胄,如此诸多,若单一觅得或还容易,但众多云集,则非朱雀殿莫属。
佐助听着太监尖着嗓子喊“宣新科状元佐助觐见”,一摆衣袖,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看似随意实则庄重地迈过殿槛。佐助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在离王座几步处站定,清甩衣袖,跪下行礼,朗声道:“微臣佐助叩尖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还没册封,状元你怎么都自称起微臣来啦?罢了,平身吧。”
只懒散的两句,佐助纵使准备了一肚子等会为自己辩解的话,这会儿也全抛至脑后。“这就是帝王权术之道?好生厉害!”他不由在心中暗叹,同时为自己接下来将面临的考验感到形势悲观。
尽管心里七上八下,佐助面色仍旧不变,只一声“谢陛下”便起身立定,在眼神差了点儿的人看来,他依旧从容镇定。
“听爱卿方才的口误,想必早有入朝为官之心,可朕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卿既有报效国家之心,为何在朕亲题了状元之后又遁世起来?”
没想到这么容易被抓住把柄并以此作文章,那么先前想好的应答便行之不通,好在佐助这状元也不是白当的,当即思路一转,略一沉吟,随即答道:“草民自知见识浅薄,蒙陛下错爱得中状元,况以草民未及弱冠之年,实难当重任。草民还肯请陛下放草民于江湖远。”一番话经思量说出,加之语气不卑不亢,似有些说服人心之用。
“哦?听卿之言,莫非朕无目也?如若不是,卿更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卿以十有六之年华高中状元,足以证明卿之智慧与才干当能当此重任。”
年轻的帝王一军将回来,不仅驳回佐助的请求,更向佐助明示了他身为帝王的决心。佐助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待再抬起头时,目光一片清明,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只见他一拂袖,竟在殿中缓缓踱起步子,半晌,直面座中之人,他开口说道:“草民以四岁之龄方始读书,寒窗十二载功名得中,本应以平素所学效忠陛下,报效国家,造福人民。然草民之始学念另有他图。当知百业以读书最高,何解?所谓高者,乃指读书人品行之高洁,志趣之高雅,文技之高超,心志之高远!此四高者,乃大学问家之所藏,而草民之所以读书,不为其他,便是为有朝一日成为一高洁高雅高超高远之学问家。草民素胸怀无鸿鹄之大志,惟此四高,毕生所仰,还望陛下成全。”说完竟“扑通”跪了下来,俯首于地,其志之坚可见一般。
听他那清悦温婉又诚恳十足外加略带感伤的声音在宽敞的大殿萦绕,不少曾经通过读书这一途径入朝为官的大人眼眶都微微润湿了,他所说的,也曾是他们全部的信仰,只是几年官海浮沉,忘了,早以忘了那单纯的初衷。从开始的厌恶到后来沉醉于勾心斗角,本以习惯,本以当作平常,如今听他肺腑之言,一个个或惭愧或懊悔,或敬佩或叹服,不无意外的皆为之动容。再看那些擅长带兵打仗的汉子们,虽不大听懂那所谓的四高,但骨子里的骄傲使他们厌恶勾心斗角确是真实,所以也无一不钦佩起方才倾情倾力,一语满朝动听,此时伏身地上之人来。
如若说现在还有谁不为之动容,那么我想除了座中之人的不能外,只有一个特别,那就是宰相大人。站在百官之首又以右为尊位置上的宰相,几乎是恨恨地把目光投向地上之人,虽然他只给别人余下三千青丝。
时间似静止了般,偶尔有风的声音穿堂而过,无声牵扯。
“爱卿请起。卿之清洁,朕已知晓,是朕为难卿了。”输了?输了。不得不承认,年轻的帝王这一盘棋被生生将军,可是我想这大概是他输得最心服口服的一盘,虽然帝王的身份和骄傲不允许他认输。
“陛下......”任他刚才多么字字掷地有声动庙堂,此刻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卿有意处江湖不愿居庙堂之心朕已了解,朕爱才,惜才,却不想因此折辱了人才。卿之言如醍醐灌顶,仙乐缓奏,本朝有卿,实乃本朝之幸!如此,朕今后还当广开言路,多听听天下读书人之言,方可沿先祖之基业,开万世之河山!”
语罢,满朝文武皆高呼“圣上英明”,同时对那撼树之人分外另眼相看。没错,本朝有此一人,何其幸也!
就当众人皆以为此事告一段落之际,一直未开口的宰相突然向左前方跨出一步,道:“臣有本奏。”
“臣以为状元不愿入朝之事若传遍各国,我国“晓”必沦为各国笑柄,自此,何国还会自愿归附?况东之“照”国,西之“炎”国,无一不对我国虎视耽耽,臣恐他们借此煽动人心,企图进犯我国。我国虽幅员辽阔,但年年的水灾致使国库空虚,此时若战,实属不力。”宰相苍而不老的声音让众人复又忧心忡忡起来。
“那依宰相之见,此事何解之?”
“臣以为犬子不愿为官也有其一番道理,但事关国本,切不可马虎。臣以为可以暂不行封官,将犬子赐御书房行走便可兼顾。”
“就依宰相之言。拟旨:赐状元佐助御书房行走。”
佐助接了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刚一接触到圣旨,便湿了圣旨一角。
退了早朝以后,小路子跟在年轻的帝王后面回到御书房,终又是忘了好奇心怎样杀死一只猫的,嘟囔道:“那宰相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似为了国家为了圣上,我怎么觉得他是把那个左什么的安插在陛下身边啊?......”声音虽小,可还是不幸被前面的帝王听到了。年轻的帝王一转身,小路子吓得赶紧闭了嘴,同时心虚地低下了头,心里默念“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半天没听到帝王的责骂,小路子偷偷地抬了抬眼,帝王竟自顾自的走远了,小路字一溜小跑忙追上去,正好看见了他的圣上嘴角还未消失的一抹诡异的微笑。小路子心里莫名地冒出一个想法,然后立刻神经质地敲敲自己的脑袋,“难道宰相说的以及那道圣旨早在陛下的计划之内?”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自我催眠一番,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