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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释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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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很喧闹。夜幕依旧是带着红暗的黑。窗外烟火消逝,歌舞声依旧在遥远的传诵。
我叫魑魅,火之国一介普通女子。或许还算不上普通,身处烟花之地,触目尽是荒淫。
我用脂粉勾描出脸上分明的线条,黑长的眼线一直延伸至额角。别人说那妆容很古怪。金色的头发与之格格不入,它们垂在我的腰间,顺服的像那些倒在裙下的男人。
头发很长,有时会遮住我的半张脸。连同那双一直伪饰微笑的眼睛。
这里叫“香阁”。著名的青楼。来客络绎不绝,比起会见大名的人,要多上很多。
来这里的自然也不是那些生活庸禄只会满足于下身的平民。他们多少有些政治头脑或者钱财。他们有权有势,像用不尽的摇钱树,值得这里的女子用尽心思获得宠爱。
看着这里不分昼夜的光亮和嘻笑,我不做任何言语。
1
当那个男人走进来时我相信所有人的呼吸都会停留几秒。热情的红发和温柔的眼神,还有清秀的面容,纯净又带着矛盾的成熟。
他走错地方了,我那一瞬确实是这样想的。
老鸨浓妆艳抹的脸上增出许多媚色。她迎上去,描画的眉尖轻微向上挑起。
熟悉这个表情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观察这个面生的男子的地位。
很显然,他是有钱人。一件玩偶状的东西放在桌上,惹来无数目光。
寸寸是金,精美细致。
“所有人。”他简短地说,声音很淡,很冷清,又很从容。
老鸨笑道:“姑娘太多,还有已经定下的。请您……”
那人打断她的话,“那就把能叫的都叫出来。”
每个人都会看见老鸨脸上贪婪的欣喜。这个地方本来就充满欲望与铜臭,这不会另任何一人感到不适。我却如此厌恶它。
可笑的是我是烟花女子,却卑贱中自视清高。
我当然不是花魁。
一室晃目之内,我斜坐在椅上观望这场有异趣的闹剧。
他扫过每个人的脸,平静中不带一丝波澜。
“就这些?”扫视一遍后,他开口问。
老鸨愣住了。
“花魁。”他说,“我要见花魁。”
我笑了笑,尽管那是淡淡的甚至不屑的笑,但这笑仿佛触及到了什么,他竟向这边望过来。
绕开重叠的人群,我看见他越走越近。
“你。”我听见他的声音,轻柔温暖。“我要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我讨厌这种目光。
“她不是花魁。”老鸨急急走过来,瞪我一眼,仿佛在责怪我的不出现。“花魁今夜在宇智波族的……”
“我要她。”那人指着我,语气里透露着些许不耐烦,“我说过一遍。”
真是个急脾气的人。
“钱我会给你的。”他勾起我的下巴,贴近他的脸。
他长得真好看,在刺鼻的脂粉味中我闻到他身上散发的独特的气味。
很熟悉的味道。
“那还等什么?魑魅,带到你的房间。”老鸨对我的行为极大的不满。可只要有钱赚,她一切都容忍。
我慢慢起身,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背后目光如刺的感觉,第一次让我感到痛快。
绕过暖色的走廊,我推开那扇标志着自己名号的“魑魅。”
这个地方向阳,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繁华的街道,一年四季玫瑰花的香气和色彩绕满整个国家。
“你叫什么?”他一直看着我被头发遮住的半张脸,问。
“魑魅。”我回答,转身关上房门。
“我叫蝎。”他站在原地,很镇静,一点也不像那种一进房就急不可耐的男人。
我眯着眼打量他,没发现任何异常。
“找我是为了聊天?”我端起酒杯,倒上点清酒。边笑边喝下去。
这种酒的味道很好,冰凉的感觉渗进骨髓使人清醒。但这种酒我绝对不会给别人喝,尤其是我的客人。
他们越醉,我越清醒。
“我是商人。”他说,坐到我的对面,“做傀儡生意的。”
“傀儡?”我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倒酒。
这个世界人人都是傀儡。每个人以不同的杯具方式活着。就是这样。
流水声在耳边回响,擦尽身上的水珠和脂香,我包裹着厚厚的浴巾,走到镜子前梳理长而顺的金发。
在细心描绘眼角的阴影时,我看见镜中映射出的蝎的脸。
“怎么还没走。”我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他自然没有回应,只是越来越走近那面镜子。
在镜子里,我看见蝎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他的手指触摸到我的脸。
——不,是镜子里映出的我的脸。
“多么完美的一张脸。”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痴狂,甚至颤栗。没有笑容。
这莫名地让我感到害怕。
“就这样。”他始终没有转回头看我一眼,只是凝视镜子里那张对于我很陌生的脸,“不要修饰,不,不要毁坏它。”
我一震。
“就这样最好。”蝎终于转回头,充满笑意地看着我,“这样才像——才最美。”
这句话丝毫没有让我感到高兴,却让我扩大无数倍内心的不安。
是我太敏感了,还是——
不安的预感在心里徘徊不去。
“你怎么了?”蝎这才注意到我异常的反应,抚了抚我的头发。我猛然从不安中挣脱,如往常一样微笑。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我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还很温暖,一直都是。
“今天陪我。”蝎搂住我。白皙的皮肤上深深浅浅的红印亦如昨夜的回忆欣然在目。
“今后只属于我。”蝎突然搂紧我的腰,几乎窒息的感觉。
他俊秀的脸上,隐着一抹神经质的笑。
时间隐在烟火的阴影里,前方除了绚烂的幻像,我看不见未来的方向。
我成了蝎的占有品。
我是蝎的宠物。
老鸨对我突然的好,因为蝎每天都会给她很多钱来照顾我。当然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腰包。
蝎每天都会陪上我半天。有时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不做。
他的眼神充满爱恋,可我一点都没有因此感到高兴。
他对于我是个谜,是个一无所知的谜。
我不知道另外的半天他会去哪里,但他的钱却是一天比一天富余。他身上的气味依旧熟悉,可有时味道很干净,有时却令人作呕。
很矛盾,也许蝎就是那样矛盾的人,很令人费解却又让人着迷。
我想,我爱上蝎了。
2
这里的天空很少有晴朗的,就这样灰白的不见光彩。夜晚或许要比白天好些,在泛着红光的天幕下,时常有烟火的痕迹。
烟火很美,我知道。
轻烟在从未晴明的天空消散。在这绽放的瞬间把自己的美变做观者心中的永恒,这就叫烟花。
蝎也许就是在我生命里最盛大的那场烟火。也许他真的只是一场烟火。
蝎不见了一天。
两天。
三天…………
很多天。我不记得了。
每天看着窗口热闹的街巷,繁华的落寞狠狠把我甩进谷底。这个世界的庸碌,就像华丽的悲剧。
去往大名府的人好像越来越多,“香阁”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老鸨的脾气越来越难以捉摸。
——蝎,你到底在哪里?
“魑魅。”老鸨推开我紧闭的门,屋内清雅的檀香被开门间带进的脂粉味冲散,我毫无修饰的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愠怒。“你的那位客人已经很久没有来了。”老鸨打量蝎屋里整齐干净的装饰,贪婪的眼睛搜寻着一切可获利的东西。
“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我起身,欲关上窗。一瞬间我感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下意识一望,却感受不到了。
“你也该接待客人了。”老鸨凑近我,盯着我的脸。
她的眼神很可怕。
我突然抖了一下。
长厅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多。惹人厌恶的笑声还是在不停地回响。我站在墙边,表情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白色丝绸的衣服滑落双肩,锁骨很完美。花魁缓缓从门外走来,黑蓝色的长发高傲地向后飘扬。漆黑的眼底不见一丝感情色彩。
他依然冷傲。
是他。
“佐助。”老鸨眼中盈满笑,花魁的归来让她欣喜万分。
火之国大名府的官员前些日子突然把这里的很多女子都赎走。
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我一点没有因此感到伤感。
这是悲剧的结束,也是另一种悲剧的开端。
“最近人真的越来越多了呢。”佐助走过我的身边,熟悉的气息突然迎面而来。清晰,厚重。
——这种气息。我的心开始突兀地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不能停下来地颤栗。
“魑魅。”他偏转过头,漂亮的眼睛里映着苍白的我。“变美了呢。”
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可是一点都不温暖。他的手很冷。真的很冷。
“来我这里吧。”佐助靠在我的耳边,突然轻轻说。
嘴角呼出的热气,带着特有的体味。
“佐助……。”我低下头,眼光正好看见他胸口晕红的痕迹。
“以后,可能要不安宁了。”他不再看我,只是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厅顶,带着戏谑的笑。
“是非谁分得清。”我自言自语。侧脸一阵火燎。
——又是这种感觉,那种目光!
我推开拦在面前的佐助,提起绊脚的长裙,向门外飞跑。一瞬间我看见金色的头发一闪而过,消失在人群的尽头。
可那身影,为什么,那么像我自己。
夜幕按时降临。天空出奇地黑,像浓厚的墨色,压抑,纯粹。
第一次这里的烟火忘记了夜晚出现。空气中没有烟的缭绕,鼻尖却还好像迟钝地停留在火药味的深渊。
我一个人呆坐在“魑魅”,胡思乱想。没有注意到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佐助突然推开我的房门,径直走进来。
“你……”我看见他自然地关上屋门,然后锁上。还未来得及发问,他就极迅速地闪到我的身后,干脆地捂住我的嘴。陌生的感觉充盈我的内心,大脑却迎合似的熟悉。他的手心有种很香的味道,吸进去之后,全然没了力气。
“现在,你只能听我的。”佐助的声音很冷,很阴沉。
深不见底的眼睛,黑暗在里面轮回。寒冷渗入我的身体,我不由发抖。
好像感觉到我身体的轻微颤抖,佐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嘴角勾起邪魅的笑。精致的脸立刻笼罩上妖艳,令人意乱神迷。
“不用害怕。”他把窗户从里面插紧,现在,我们真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对面了。
“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佐助揽过我的腰,力气很大,刺痛皮肤。他很迅速地把我抱到床上,然后坐上来。
“你想问什么。”头勉强支撑在床边,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尽是光点,在不停旋转。“佐助,你的药药性真好。”我苦笑着放弃挣扎。
佐助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他的头,高挺的鼻尖贴上我的脸。然后一直向下。绕过下颚,划过脖颈……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呼吸的气流在皮肤间逃窜。很痒,很敏感。
“没有那种味道。”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看来你禁欲很久了。”他的声音带着嘲讽,还有不堪的挑衅。“要我帮你吗?” 他捏了捏我的脸,凑近。从容地笑。“在这种地方,能容许你维持多久?魑魅,认识蝎?他是谁你清楚吗?” 他的表情突然铮狞残酷, “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没有必要问你了。”
外衣被脱下,我才发现他身上受伤的痕迹。红肿,艳红。像他突然血红的眼睛。一种气味扑面而来,就是如此熟悉!
“这个世界没什么人值得我们信任。愚蠢的是你爱上不该爱上的人。”佐助狠狠抓着我的头发。这个动作并不陌生,可我从来没有如此害怕,拼命地想挣脱。
“我们都是被欺辱的玩物。”他的下巴抵上我的脸,面孔依然精致妖艳。“只有爱自己。魑魅。”
他不带任何怜惜地咬住我的皮肤。尖利的牙齿下缓缓流出血的色彩。
“佐助,求求你……”我的大脑开始浮上与之相似的疼痛感,可我什么也记不起。绝望的哀求声被淹没在憎恨和欲望的深渊。前路一片黑暗,我只看见命运的锁链紧紧扼住我的咽喉,把身体捆绑。
3
这里突然出现不安的气氛。透过唯一那扇与外界相通的窗,大名府的武士开始频频出现在街上。群聚,斗殴,恐吓。阴谋在酝酿。
一切开始逆流,暗波在偌大的火之国里翻腾。
我突然想起佐助说过的话。——以后,可能要不安宁了。
他的语气很冷,不屑一顾。
谁也不清楚“香阁”的第一花魁,有着比女人更令人销魂能力的佐助,在到往宇智波府上的几个星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依旧独来独往,冷傲逼人。可我却感到一种强烈的反叛的意识在他眼中急卷。
“这个世界就该毁灭。”我突然不自觉说出这句话。声音愤恨得连我自己都陌生。
“魑魅。客人。”老鸨推开房门,带进一个人体型微胖的人。我只扫一眼,就知道他是大名身边的红人。
带着特有的官服标志,穿着华贵,一脸贪婪和庸俗。
这就是官相。
“今天不接客。”我不作理会。忽略老鸨脸上僵住的媚笑。
“魑魅!”她压低声音警告,“你没有选择权。” 我看着她,不说话。
每个人都是庞大世界的一个微小的角色。如果连自己的决定都要受牵制,就像烟火少了色彩。
是残缺的。
“今天休客。”佐助不知何时从门外走来,云淡风轻的语气。“请回。”
老鸨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她狠狠瞪着我们,转身带着那位不知所然的官员离开了。边走边道歉。
“今天,你就等着吧。”佐助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扬长而去。
不知为何,我看着佐助离开的背影,突然感觉他与蝎、还有越来越异常的现状,有着某些至关重要的联系。
闲坐在屋内一天,也没有感觉饥饿或者其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有情感没有知觉的傀儡,翘首不知在等些什么。
天越来越黑,成片的积压的暗红色的云从远方伸延而来。红云断裂的地方露出黑洞洞的伤疤。天象都充满可怖的恐惧。灯光随着云从远处逐渐点亮,明明暗暗。很不清楚。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浮起的烟雾,带着青色在夜空下摇摇曳曳。
“叭。”一声轻响,一个虫样的东西掉落在身旁。抖抖身体,很迅速地站起,张开翅膀。关节里咯吱的声音立刻让我意识到那是傀儡木偶。
蝎!我的心突突地跳起来。惊忙向窗外看。可夜幕下,没有烟火,厚重的烟雾里什么也看不见。
虫的傀儡突然扇动翅膀,向门外飞去。我扯下长裙的裙摆,一脚踢开绊脚的屐鞋,不顾脚底冰冷的触感,毫不犹豫地跟着它绕开三三两两的人。
这个傀儡好像有生命,有思想。它懂得避开一切可能阻拦我的人,甚至飞过我从没有走过的路,完美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在我面前是堵高墙,我之前见过。它在“香阁”楼的最里层,有厚厚的藤蔓做掩盖。没人知道后面有什么。就在我困惑于为何来到这种地方时,脚下的土壤开始松动。几乎没容我再多想,我就掉进下面漆黑的深渊。
“旦那。”一个愉快的声音响起,“就是她。”
4
脚下是翻新的泥土,草腥味直冲鼻尖,令人作呕。
——那种腥气。
“魑魅。”蝎站在我面前,脸上还是熟悉的温暖的笑。红发如血,很刺目。他的身边站着的人,仿佛另一个自己。
我突然感到无力,双腿几乎不能支撑自己。甚至连像他勾起的微笑都无法做到。
“他是迪达拉。”蝎的眼睛里充满宠溺,很亮,很清澈。我却只看见倒映在他眼中的高高束起头发的迪达拉。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心里失掉了,不停地坠落,坠落,心慌意乱。喉咙就像被扼住,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所有的轰鸣冲我疯狂叫嚣。可是面前的人却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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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扎起头发会更好些。”蝎看着我被金发挡住的半张脸。
“为什么?”我用木梳梳着长长的头发,它们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我不喜欢。”
“可那会更好。”蝎走到我的身后,替我拢起后面的长发,“前面的头发可以维持原样。”
镜子里照出束起头发的我,和眼睛异常明亮的蝎。我看见坐在那里的那个金发的女子,脸色突然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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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蝎。
即使我早已有了预感却还是想躲避。可命运不会让我这样偏执下去,它终究还是来了,毫不留情地把我击落谷底。
“魑魅,你在外面。好好看看这世界吧。”蝎向我走过来,我看见摇晃的黑影。感觉脚底很冷,身体很冷,真的越来越冷。
“谢谢你之前对旦那的照顾。”迪达拉精致的脸被金发遮住一半。我看见他伸出的双手,看见天空突然燃放的烟火。很绚烂,很热烈。
红光在大街上长明,来往的人群丝毫没有注意到躲着角落里的三人。
我赤着脚,裙摆留着撕扯的痕迹。与面前的两个人相比,我狼狈到了极点。
“恨我吗?”蝎的表情有些忧郁,我不喜欢这种表情。
蝎,你没有骗过我。我不恨你。
“为什么恨你呢?我没有感情的。”我微笑,终于恢复了原先的自己。
蝎静静看着我,不说话,我镇静地看着他和迪达拉,平静地足以让他看不出我的失落。
“蝎,作为这个世界卑微的生命,做着这种职业。我已经被剥夺所有感情。”我这样说,恍惚间突然看见佐助的身影在远处行走。而我踩着他的脚印,一直跟在他身后。
“烟花很美。”迪达拉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我喜欢。”
街角的光亮果然比不上烟火的耀眼。迪达拉,你是天空的烟火,可以把绚烂留在蝎的心里,而我只是转角处的一线灯光,即使长明,也无法让蝎抬头凝视。
蝎说:“魑魅,有些事要拜托你。”
我的心猛然一沉。
我仰面,头枕靠在浴室光滑的瓷片上,身体泡在水里,四周漂满玫瑰我却还是嗅出自己身上留存的腥气。
怎么洗不掉呢?我狠狠擦去身上的水珠,一道道妖艳的红迹好像遍体鳞伤。
升腾的白色的雾气蒙上玻璃,我看见外面摇动的白色人影。
“为何来这里?”我淡淡地问。血红色的和服很合身。佐助在外面一声不吭,但我知道我只要一打开门,他就可以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浴室的门被我轻轻打开,白雾从我身后溢出,缭缭绕绕像锁链。我高高束起的头发隐在衣服里,就像被遮住的半张脸不见了踪影。
佐助如我所料的迅速抓住我的手臂,正欲捂住我的嘴,我却比他更快地把隐在手中的针管刺进他的身体。
药力极快,即使身体瘫软倒下,他黑暗的眼底不见一丝波澜,依旧冷漠镇静。
“我要改变被动的情况,原谅我。”我扔掉空空的针管,用力把佐助拽坐在椅上。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我倒了杯清酒,喝下去。
镇静了。
那就开始吧。
5
“你见到他了。”佐助看着我,即使自己没有一丝力气,却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敏感得像只豹。”我绕到他的身后,闻着他身上同样的腥气。“血的味道让我们都感到兴奋。对吗?佐助、大人?” 我笑道。
钝痛的大脑阻止我继续想下去,几乎是凭着回忆阴影,我说出这句话,却发现什么也不知道。
佐助身体一僵,我终于看到风浪在他眼中惊起,就如同我勾起的唇角那样冷和愤恨。
“你都知道了。” 看得出他在试图用力挣扎,可无济于事。我要继续伪装,一直伪装。
“别做无用的挣扎,这个药就是蝎给我的。”我一转身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大脑好像被猛然一击,记忆的碎片在眼前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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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他是鼬。我记得。他说火之国的天空永远不会放晴,因为结聚在这里的憎恨和怨气早已蒙蔽了人们的眼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有表情的,我坐在一间房的台阶上抬头仰望着他。他身体的阴影把我整个笼罩,那时候觉得他真的很高大。
但是不是他的人、他的内心也是如此?我不知道。
之后我进了“云”,离开宇智波族,取名为“魑魅”。魑魅魍魉的魑魅。意为妖异。再之后我就没有见到过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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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是宇智波族的骄傲,止水是他的亲哥哥。而佐助,你是他弟弟。”我看着佐助那双沉静的双眼,熟悉的东西越来越清晰地显露在里面。我要记起,记忆缺失了一半,我要找寻。闭上眼,混沌连成一片。
佐助……原来是你……
房间里曾有的小孩子的照片,那个有着单纯双眼的孩子,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为“香阁”的花魁。
“你到底是谁?”佐助的表情在我提及“鼬”这个名字时突然露出痛苦。这个表情我太熟悉了,以至于我的心突然加快跳动。
“佐助,你……”我低低地问。他的表情,除了愤恨和痛苦,还有眷念和爱恋。
“鼬是我的哥哥。”佐助的眼神很茫然,他开始看着天花板上的装饰华美的灯,眼睛被映照的熠熠生辉。与他眼底的黑暗揉和混乱,有种撕心裂肺的破碎感。
我不语。从窗缝里流泻出烟火的光亮和淡淡的火药味。这种味道很好闻,我很喜欢。把它吸在肺里有着灼烧和窒息感——很痛快的感觉。
“我和你一样。”我平静地笑。“我是妖姒的私生女。”哦,宇智波妖姒,多么诡异的名字,她是我母亲。
佐助的表情终于稍稍露出惊愕。“所以你也是宇智波族荒淫腐朽下的牺牲品。”他苦笑几声,“真是荒谬至极!”
“的确荒谬。”我回答,想起蝎对我说的话,“但现在有比这更荒谬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清楚!”
他不屑地冷笑,窗外的爆炸声把他的笑遮盖住了,我却还感受到一丝震颤传遍身体。我不清楚是爆炸带来的颤动,还是听到他笑声的余音不寒而栗。
“我对你说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他竟然猛然站起,一掌击在桌面上。随着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外面的爆炸声霎那巨响。
我心底猛地一惊,连忙推开窗户,一道火光从远处蔓延而来,尖叫声划破夜空。
“快!大名府城中心意外爆炸!”远处武士的叫喊声,连环爆炸接踵而来,震痛耳膜。
全城一片混乱。我紧紧关上窗,然后靠在墙上,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伴着猛跳的心脏,城内绝望的尖叫还是像魔咒一样紧逼着大脑。
佐助看着外面被烧红的半边天,脸色凝重却不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药性未过,他重又倒在椅上,只不过一脸平静。我看着他,突然得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魑魅。”老鸨又来敲门了。“接客。”
“谁?”我站在屋子中央,收腹,穿上束腰黑色长裙。带着红纹的衣领很松,斜斜地挂在双肩上。我轻轻吻了一下颈间的黑色项链,整理好笑容,然后开门。
一张脸靠了过来,满面油光。
我瞥见来客腰间佩带的大名府的金官玉。
“你好。”我淡淡笑着,把他带进屋。“果然是个美人。”他故作镇静地坐在椅上,摆出官员特有的正经。“魑魅吗?很久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声。今日特地来看望一下。”他开始眼冒金光,“钱,我是不会少给的。”
“这自然不用说。”我端起酒瓶,望了望瓶里,洁白的瓷片下酒水晶莹。“哦,没有酒了,我去添一些。”
“恩。好。”他忙不迭地点头。我勾起唇角向他送出我练过无数遍用过无数遍的笑,款款走出房门。
水波微漾,白色的药片渐渐溶解,混合在无尽醇香的浓酒中,再也看不清形状。
7
酒液缓缓落入杯中,灯的形状在里面波动。外面很安静,酒碰撞杯底的声音清晰可闻。
“请。”我斟满后端起,微微笑道。“酒很烈,慢一点。”
“烈酒怕什么。”来客底气颇足地大声说道,接过酒杯,梗着脖子便一饮而进。我抿着唇,只是觉得酒这样喝下去,不仅喝的人品不到一丝味道,连看的人也会觉得这只是糟蹋了好酒。
酒尽见底,客人也近醉眼迷蒙。他四处乱抓的手终于摸到了我的胳膊。他“嘿嘿”笑起来,把脸贴过来。“那么,我们开始吧。”
“恩。好啊。”我握住他的手,笑容不带一丝温度。好像当头一击,对面的人身体猛然一震,继而浑身瘫软下去。
他趴在桌上,浑身震颤着。我摇了摇不剩几滴酒的酒瓶,平静地看着药性已发的“客人”,摆弄着到手的金官玉。上面整整齐齐刻着“宇智波千藏。”
“药力够你兴奋一阵了。大名红人。”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开首饰匣,拿出一个针管和一个鸟状的黏土艺术品。血红色的液体被注入宇智波千藏的身体,烟气缭绕中我流畅地扯下夜行服外的裙摆,穿上外套。
“告诉我大名府城内幕府的武士有多少。”我低声急促地问。
“三千眼线和暗部忍者。”他毫无意识地回答。
“地图和联系点。”我开始检查他的衣服,除了成堆的钱票,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
“荒唐!”我狠狠地骂道。
“在暗部府的朱雀阁。”千藏回答。我收拾东西的手一下停住了,鼬的脸突然在眼前浮现,永远沉静的眼睛里沉淀着谁也无法言说的黑暗色彩。很威严,很令人恐惧。
鼬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朱雀阁不会那么容易就闯进去。
我的心开始隐隐的不安,大脑又开始钝痛。要裂开似的。外面烟火正盛,街上的人不厌其烦地看着每晚不曾变化的这抹色彩,虚虚恍恍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个世界太荒唐了,它需要改变!
我理理衣服,把千藏拖到床上,然后踩上窗台。风从颈边流窜,有股阴寒。我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爆炸后留存的烟气,把鸟黏土丢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绚烂天空下隐藏的巨大黑影。
玫瑰的微香在空气里弥漫,吸入,有种冻结的凉薄感。今晚出奇的冷,即使衣服包裹着身体,寒意还是刺入肌体。
“魑魅。”蝎的声音很缥缈。我不由抬头看着天空,烟火息了,天空第一次如此彻底的纯净的深蓝。厚重的黑色隐在夜幕下,压抑,绝美。
“宇智波千藏的。”我拿出腰间的官玉。它在夜色里闪着细微的光,明明暗暗有些诡异。
这是好东西,是让人唯命是从的标志。
“辛苦了。”迪达拉站在蝎的身旁,他们如此般配以至于我再次觉得自己渺小到可悲。
花香愈演愈烈,旋绕成嗅觉刺激的漩涡。它刺探到我的内心深处。头很痛。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蝎嘴边的笑轻盈温暖,好像轻而易举掩饰掉杀戮的兴奋感。
我还是呼吸到那熟悉的气息。
——是啊,血腥味。我终于明白为何那种味道如此熟悉了。
“不愿意和我一起吗?”我没有一丝笑容,也不曾难过。“我熟悉宇智波府。”
我是宇智波妖姒的女儿。
我是被遗弃的人。
很久没有奔跑的感觉,一路夜景退到身后,好像世界离我而去。
迪达拉和蝎并排在我面前奔跑,轻巧熟练地跳跃,俨然训练有素。而我已经呼吸急促,鼻尖拼命地酸痛。
深呼吸,我又看见鼬血红的眼睛。
真冷。
朱红色的府门终于出现。府门上依旧是扇形的宇智波标志。只要是宇智波族的亲属,衣服上都会有这个标志。
而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
“什么人?”府外的两名武士想要拦下我们,蝎手指一动,他们就再也无法开口了。一切快的难以置信,熟练的手法,残忍的毫不留情,陌生感和寒意从我内心升腾。
蝎,我真的,对你一无所知。
——那,是真的吗?
8
长长的走廊与记忆等长。我总说着要忘记然后呆着呆着就想起,呼吸着就开始疼痛。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息。血腥味。朱红的窗镂空,雕刻的花纹宛若轮回的波澜。幽灵般穿行,我想起幼时不见日月的躲避。
记得鼬曾摸着我的头对我说:“魑魅,自由,是相对的。”自由是妄想。
多么可笑的宿命。我离开这里没想到会沦落成这般模样。
妖姒是我的母亲,她的父亲,却也是我的父亲。当我回想这一切止不住冷笑颤抖。
荒唐的事荒唐的地点,荒唐的人荒唐的结局。生命由荒唐构成,树叶疯狂地掉叶子的时候我也就醒了。
灯还是立在那个转角,光摇摇晃晃,把我们的影子扭曲、再绷紧、再扭曲。熟悉的景物激起我内心的狂跳。
“停。”蝎突然低声说。坚硬的木屐碰撞在地板上,回荡终结的声响。
“少爷又在房里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地面的影子离我们越来越近。腰间配带的短刀稍稍露出些形状。
蝎的动作依然准确迅速,不屑的嘴角,与迪达拉重叠。
他们相望了一眼。他们忘了我的存在。
今晚真的很冷。
我麻木地移动脚步,冰凉的脚踩在地上。一步,就是一个刺痛。
隔着墙壁,细微的声音从耳边钻进,接近目的地的我全身不由一震。血腥味。惊愕和突然泛上的恶心夺走我的所有力气。瞳孔,骤缩。明明隔着一堵墙……
明明有着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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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艰难地撑起身体,背脊的伤痕新鲜,泛着鲜艳的颜色。
“鼬。”他低着头,疼痛一时占据他的大脑,精神瞬间恍惚。
“痛苦吧,我的弟弟。”鼬在清洗沾染着污秽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漂亮,一直都是。
“人越是痛苦,就越是快乐。”鼬轻轻勾起佐助带着病态的红晕的脸,轻笑。“懂我的意思吗?”
佐助没有说话。全身快要撕裂的痛,只让他发出细微的呻吟。
“魑魅?”蝎的脸放大在我眼前,我猛然一惊,才回过神。
“我在想,下面向哪走。”我笑的很自然,云淡风轻,来掩饰我没由来的恐惧。
不知哪里的虫鸣起起伏伏,声线被寒冷的夜割碎,支离破碎。
黑漆漆如鬼魅的影子在夜空下,夹带着红色。
——“朱雀阁”。
“就是这里。”我轻轻按住胸口,看着那个高大的建筑。压抑感在心底泛滥。
“谢谢你。”蝎微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卷轴,手指交叉,快速结下印。
风起,吹动头发。迪达拉飘起的金发下染着机械色彩。他的手看似自然的,一直插在口袋里。细小的虫从蝎的卷轴里放出,无声无息从阁外的缝隙钻入。
我看着这一切,任何言语无法说出。我们是不同路上偶然相遇的交点,最终越走越远。
天空开始从深蓝逐渐走向浓黑,沉淀在夜幕底的墨色开始不安地涌动。在夜里,这种漆黑从未有过。没有烟火,也没有月光。
黑暗很快把我们从模糊中彻底吞噬,我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吱。”一声轻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蝎的动作好像停止了。
“迪达拉。”蝎低低地说,“我们要玩一场了。”
“好啊。我喜欢。”迪达拉的声音很轻快,我却听出暗藏的残忍。
“魑魅,离这里远一点。最好离开。”蝎的愧儡不知何时躲在我的身后,一把将我拽起,我拼命抑制尖叫,骨节的咯吱声在耳边有着梦魇的阴森。它带着我高高跳起,向远处急促飞去。
“蝎!”一声响亮的爆炸把整个天空照亮,我看见四下里跳出的无数黑影,几近绝望。
蝎,不可以。你不可以死!
我的头开始剧烈疼痛。
“已经晚了。”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惊愕地转头,鼬暗红的眼睛旋转在我的视线。
“魑魅。”鼬扼住我的手腕,锁在身后,“我的妹妹。好久不见。”
9
窒息感堵塞了我的整个大脑,烟气充斥在每个角落。我艰难半睁的眼睛里看见蝎和迪达拉的身影在火光中桀骜不羁。鲜血在空中划出优美的轮廓,有人在笑。
“佐助……”我看见从屋内一步一顿走出的佐助,他的眼睛已然血红。
“我们都是一样的。”佐助抚过我的脸,眉尖微蹙。“独角戏。你为了你爱的人,我为了我爱的人。”
我紧咬住下唇,后悔无济于事。“你早知道一切,又何必掩藏。要杀,就杀。”
“怎么会。妹妹。”佐助笑着,很凄凉,很讽刺。“你是我碰过的女人……”
瞳孔骤然紧缩,我被厌恶和这场悲剧彻底激怒。“都该死!”我挣开绳锁,“你们这群为大名叛卖良知的人!”
“没有一个人该死。因为我们遵循了活在世上的规则。”鼬很冷淡地说。“而他们该死。”
他的眼睛看向正在血雨中杀戮的蝎、迪达拉,表情狰狞可怖。
“让你感受被爱的人的人被杀死是怎样的痛苦。”他浅浅笑道。风掀开紧闭的屋门,一室火光中宇智波止水的微笑虚无缥缈。
无力感。我看着,冷笑。
“佐助。”鼬转向苍白的佐助,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去杀了他们。” 佐助愣在原地。
“你有这个能力,佐助大人。”鼬微笑着步步逼近佐助,“杀了他们,为了火之国,为了大名。”
一把带着寒光的剑交到他的手里。我背后开始渗出汗滴,眼睛里倒映着突然握紧剑把的他,压抑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可以!佐助!你不能动手!
“是。”佐助把剑握紧,向鼬低下头。随着他的回答,我的心坠入了谷底。
夜幕下爆炸和杀戮还在继续,迪达拉和蝎的身影越来越不清晰。漫天的忍者、愧儡,几乎分不清是敌是友。
“迪达拉!快走!”我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喊道,一声爆炸把我的所有力量全部抽走。
朱雀阁在那里,依旧高高如鬼魅。遍地已是血流。蓝光在血红掩映的夜空下劈天闪出,如怒吼的千鸟鸣叫,穿刺耳膜。
“住手。”爆炸声逐渐停息,我的眼泪不停地流。“住手!”
突然鼬抓住我的头发用力向后,把我狠狠拽回。疼痛感从头皮传来,我不顾一切地拼命挣脱。
“晚了。”鼬没有任何表情地说。“你清楚佐助、不,宇智波的能力。可你不曾说。”
他松开手,把我的脸硬扳过来。嫣红的眼睛直视我的眼底,“他们不可质疑的强,可毕竟有弱点。魑魅……”
他的语气让我害怕。“你、”鼬一字一顿地说“想、让、迪、达、拉——死!”
惊天的雷鸣在头顶炸开,我被罪恶感和恐惧压的全身颤抖。
——不是这样的!我的泪疯狂地流。我不是想让迪达拉死,我只是想让他离开蝎的身边。我不是想让他死啊!
“蝎和迪达拉那么信任你,你却不能坦诚面对他们。”鼬的眼睛洞穿一切。“你的思想成为我们的情报来源。魑魅,是你害了他。”
“你害了他!”
“你害了他!”
“你害了他!”
“你害了他!…………!!”
“我不想这样……”我抱住头,不敢再看那场战斗。
我知道佐助是忍者,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天才。我知道迪达拉的弱点,他的笑容还在我眼前,我却轻而易举就背叛了他。
迪达拉的爆炸遇到雷遁会失效啊,我知道的。我却没有说。我甚至把他们带到这里。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迪达拉离开就好。他离开就好!
“迪达拉!”蝎的声音淹没在巨响的爆炸声里。热流卷过我的脸,我不敢抬头。
“对不起。”我哭着蜷缩成一团,“对不起……”
迪达拉,对不起………
10
那场战斗,蝎逃走了。我独自蜷缩在床的一角,一言不发。
可是,迪达拉死了。
我望着窗外,没有烟火。天开始变黑,纯黑。
迪达拉说他喜欢烟火。爆炸的瞬间就是艺术。那时蝎很不以为然。他们总是因此吵架,却越吵越分不开。
我只能看着他们。他们越幸福,我越落寞。
迪达拉,我想你了。
迪达拉,只有你能给蝎幸福。
迪达拉,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迪达拉……”我抱住双膝,泪水那么轻易就落下来。那么廉价。
“魑魅,别哭。”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心底猛然一撞。红色头发,冷清的眼神。
“蝎。”我几乎忘记了呼吸。“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说话,满身的酒气扑鼻而来。踉踉跄跄倒在我怀里,他抱着我,紧紧的。湿润冰冷的液体划过我的胸前,我感受到他的颤抖和呜咽。
“蝎。”我埋下头,心痛欲裂。“不要哭。”蝎,不要哭,求求你。我会痛死的。我欠你一个真相,我却不敢说。我的鼻尖没有探索到那熟悉的血腥味。蝎的气息开始陌生。他不是以前那个蝎了。
“迪达拉喜欢和我争论艺术,喜欢像个孩子一样任性。”蝎的声音很冷清,“他要自由,他总是出走。每次等到我几乎绝望时才出现,笑着对我说好久不见。他喜欢灿烂的烟火,因为他的内心足够寂寞。和我在一起还是寂寞,被束缚还是寂寞,永永远远都寂寞。”
“我给了他自由,”蝎闭着眼,细长的睫毛沾着轻咸的泪水,“可是他说自由不够。他没有自由。”
“魑魅,你和他很像。你比他安静。”蝎在深呼吸,好像在抑制泪水。
“来我身边吧。”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暗夜好像没有尽头,我茫然地看着身边熟睡的蝎,什么也想不起。我为什么被鼬放走。我为什么还在“香阁。”
我为什么会遇见蝎。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
蝎对我的依赖日益增加,他喜欢把头埋在我的胸前,他说会很温暖。我把头发像迪达拉那样扎起,穿的衣服像迪达拉,动作像迪达拉,什么都在重复迪达拉。
迪达拉,迪达拉。我的世界除了蝎就是迪达拉。他的笑容每晚还是在梦魇中纠缠我的负罪感,一点点加重加重。
蝎在我身边熟睡,紧紧抱着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已经不在我的身体里了。我是愧儡,蝎的愧儡。承载罪恶和麻木的愧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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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
“我要出去了。”蝎微笑着,打开窗户。“等我回来。”
耀眼的红发在我眼前一晃就不见了。他都是从那里进来的,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看到。但他一点不在乎。可我害怕。我怕佐助会知道。尽管他最近又是待在宇智波府。
佐助、鼬——我的两个哥哥……
透过墙壁感受到的事已经不容置疑。我知道佐助是“香阁”的花魁,我知道他的身体和我们这些女子没什么两样,可是,还是心底还是止不住翻滚着不堪。
我的哥哥,我的母亲,我的父亲……
兄妹、兄弟、父女。如此混乱荒唐,我还这样存活于世。
——“我们是在遵循活着的规则。”鼬说。
——“而他们该死!”
泪水荒芜我的视线,窗外如潮水的武士涌向大名府。远处的战斗声在耳边尖叫,天空灰的没有尽头。
“蝎!”我不顾一切地跳下窗台,脚踝的断裂的痛没有阻止我疯狂地奔跑。
蝎,你还是要丢下我了。春天来了,这里的花嚣张地开放。玫瑰血红的色彩狠狠刺痛我的双眼。
“已经晚了。”陌生的声音绊住我的脚。我转回头,看见一个橙红色头发的男人,诡异的黑钉把整张原本俊朗的脸的线条坚硬,冷化。
“他已经决定自己赌最后一注。没人能阻止。”
我连哭都忘了。
“愚昧无知的孩童。”那个人说,好像来自神的言语,“唯有经历痛苦之后才会成长。”
“你是谁......”世界在我眼前碎成无数碎片,刺的我的眼睛满目血红。血腥味。
“从凡人化身为神。”他的身影开始消失,“神的制裁,这才开始。”他看向我,“你也开眼了么?宇智波家族的人。我是佩恩,世界痛苦的来源。”
我愣愣的,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空气里。
“神?”我苦笑着自言自语。天空开始下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卷着我的爱轰轰烈烈离开。“可我已经厌倦这个世界了。”
…………
风鼓起衣衫,站在火之国背后的山顶,好像回归站在窗口的日子。
我静静看着这个世界,手腕的鲜血瞬间喷出,好像烟火的绚烂。我在想象着蝎每杀一个人,是不是都可以欣赏这种美。
蝎,这次让你欣赏我的美。
蝎,我不会打扰你。
蝎,我只想在迪达拉出走时,能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蝎……
我闭上眼,踏入深渊。在向下落的时候,剪碎的真相在我眼前连成一片。
……鼬跪在父亲面前,眼睛血红……
……剑被横在止水的脖颈上,鼬的眼角在流血……
……止水的微笑在鲜血中迷乱我的双眼……
……血腥味……妖姒突然把手放在我的头上……
……“乖……快走……”
……嬉闹的男女在一间明亮的长厅里,脂香味……
鲜血凋零在雪白的床单上,我呆呆看着曾是我父亲的人……
……无数双手摸过我的身体,我疯狂的憎恨我的身体。血色溶在水里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
……手刃父亲……鞭打……支离破碎……
……佐助的眼睛,开始像鼬一样……
……蝎向我的方向微笑,我正欲回应却发现身后的迪达拉……
……“旦那。”迪达拉在喊。
……迪达拉……你知道旦那是什么意思吗?……
……蝎说他是叛忍,有一个橙红色头发的男人要为世界的战争打上休止符……他说他想要和平……他们都是……
……昏暗的牢笼,鼬读取我的所有记忆……写轮眼……他控制我的意志……
……我是叛徒,我背叛了蝎……我害了他们……
……一切都是场阴谋,一场骗局!
世界的荒唐还在继续。
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还在继续。没有因为反叛者的死去而停住它继续堕落的脚步。
我的眼泪留在半空。我看见迪达拉的微笑,一直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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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世界是条链。层层交叉,我们逃不过追逐的宿命。
——佐助追逐鼬,鼬追逐止水,止水追逐自由。
——我追逐蝎,蝎追逐迪达拉,迪达拉追逐自由。
我们追逐着却相隔永恒的距离。自由离我们那么远,我们的手脚捆绑着永远无法释怀的链。
挣脱命运的束缚是否真的那么难。我可不可以不那么伪装勇敢。
释链。
我要的自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