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之音》mo桑

3、３

　　雨一旦下起来，抵挡不住的寒冷就会刺骨。虽然冬天还没有来，这样子的天气，就像冬天提前了抵达时期。
　　“又有同学转走了呢。”
　　“啊，是真的吗，是谁是谁？”
　　“青山宏人，隔壁班的。”
　　“诶诶，为什么啊？”
　　“不知道啊……”
　　玻璃窗户上印着水汽，照不出倒影。我还是执着的看着窗外。其实什么有没有在看，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动作被我习惯。
　　我好象忘了什么人。
　　“那个……藤野。”
　　我回过头。讲话的是班上的同学，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所以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事实上这个班上我记得名字的人没有几个。
　　记住名字是一个繁杂的事情，一旦记住了，就注定羁绊不断。
　　“嗯？”
　　“那个……北介同学是不再回来了吗？他转学了吗？”他似乎很关心这个人的状态和去向。
　　北介。最近一直有人不停的问我这个名字。
　　没有看那个同学，收回视线后我又陷入了沉默。那人看我这个样子，也就默默走开了。
　　北介。
　　这两个字从嘴角溢出的时候，似乎煽动了某一个不知名的地位，像是一个身体的记忆，习惯了很久。
　　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北介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和我很要好吗？
　　对我很重要吗？
　　和我很有关系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来询问我关于他的去想，而我，就连他的一个轮廓都想不起。
　　只有每次，“北介”这两个字不经意说出的时候，脑海短暂中浮现出很多黑色影子，可每次还来不及反应，就会渐渐消融。
　　我到底，忘记了谁。
　　放学时候的教室。
　　夕阳黄昏下的走廊。
　　微风吹过的枫树大道。
　　我似乎在什么地方错失了什么人。
　　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参加过我每个细枝末节的动作，参加过我每个细枝末节的瞬间，以至于我的身体记住了他，然后在后来的每个动作和瞬间想念他。
　　我甚至能找到回忆这个人的契机和关键，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和用心，我始终还是不能想起来。我不懂一个人怎么能消失的这般彻底，就连我自己留作纪念的回忆都要带走。
　　街上人群匆忙，摩肩接踵，相互碰撞，然后弹开。一次次相遇就稍瞬即逝。如今黑夜降临的又快又早，尤其是雨夜，每个行人都匆匆忙忙赶回家，我却恍惚在人行道上。何去何从。
　　于是就不知不觉走到了街角的蛋糕店。很久没来了。
　　打开厚重木门的时候，听见了悦耳的铃音，然后蛋糕的想起扑面而来。
　　“好久不见。”
　　是店主。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她总是温柔的样子，做出来的甜点也有安慰人的力量。
　　我点头，回以微笑。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找了一个顺眼的地方坐下。或者可以说，是不由自主就坐在了这个窗边的座位。撇头看窗外景象的瞬间，老人家已经台上两盘草莓蛋糕，分别放在我面前和对面。我愣愣的看着对面空旷的座椅，突然心就空落落的。
　　“翔还没有来吗？”
　　我惊愕的抬头，撞上老人家明朗的笑容和透彻的眼，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你们感情真好。”老人家的笑让人心底有些不安。
　　“才没有……”答案就脱口而出，都来不及挽留。
　　“年轻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内心，非要兜兜转转几个圈才肯圆满，”老人家像是嗔怒一般，小女孩的表情也在她脸上出现的理所应当。“最后想起来的时候，不会觉得浪费了那么多日子和精力很可惜？不如一早就面对心中真实想法来的好？”
　　我沉默。我不知道何以为回答。
　　“哎哟，我又多嘴……”老太太很乐呵，难怪做出来的蛋糕总是有愉悦人的味道。
　　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蛋糕店的窗户上挂着水汽，依稀能见我刚刚落座的木桌子，和两块相对的草莓蛋糕。我没有动过保持了原样。然后在旁边放上钱，就默默走了。
　　忘记打伞，低头行走。一路上，老人家的话就一直在脑海之中回放，紧紧的抓住我的呼吸，勒住咽喉，几乎窒息。
　　“小子，你是不是藤野慎的儿子啊？”
　　“果然就是，那个小子的儿子都这么大了。翔应该和你同岁吧？”
　　“他不应该是你表哥吗？怎么姓北介呢。他爸爸叫藤野律，你不认识吗？”
　　“奇怪，北介和律长得一模一样，我应该没有认错才对……”
　　“你父亲从前经常来我家吃草莓蛋糕，后来有一天，他带来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说是他的弟弟，叫律。他们总是一起出现。可是后来有一天突然他们都没有再来过。你们家搬了家，我会送一些蛋糕过去。直到你和翔一起出现，那个画面和当年一摸一样。”
　　最后她多我说，早点回家。
　　踱到家门口，设想着要怎么回去质问父亲，却又很无力。
　　该从何问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