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岁月如歌》已凉天气

5、Chapter 5 归来

　　刘文盛看着摄影机上的画面，方楚红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无一不刻着萧唯程的痕迹。他抬枪指着自己的爱人，眼神很镇定，手却在颤抖；他高傲的抬起下颌，面对男人的问题毫不犹豫。直到对方转过身，再不能看见他，才肯流露出一点脆弱。这就是特务方楚红，也是……萧唯程自己。
　　“虽然这不是我要的方楚红，但却是我要你抓住的感情。”刘文盛掐掉烟，接着说道，“Wiesen是个男人，给人感觉傲气。而方楚红是女人，尽管是个冷血特务，但作为女人又有柔情的一面。你就是要抓住拿枪那一刻眼神中的痛苦和挣扎，这出戏就活了。”
　　“还有livan，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好。那个隐隐约约的笑容，最是入骨！”他讲完这一番点评，拍拍手，道，“好了，开工！”
　　接下来的拍摄很顺利，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刘文盛的狮子吼少了很多。顾衡笙偶尔扫过萧唯程，看见他在拿着剧本不知在想什么。碍于工作，他没有去打断他的沉思。结果一个上午下来，众人都没有看到这两个报纸的头号红人有什么交流。而钟淑敏总在休息之余跑去和萧唯程说话，两人说说笑笑，一如媒体报道的“关系很好”。
　　不久，萧唯程打声招呼就离开了。顾衡笙后来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反应过来，拉住阿丰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钟前吧。”他随口答道，然后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电影临近杀青，顾衡笙之后的安排他还得调整一下。
　　察觉顾衡笙还站在他身边，阿丰问道：“还有事？”
　　“哦，没有。”顾衡笙又想起什么，道，“他去过化妆室了？”
　　阿丰不觉叹了口气，道：“livan，这件事过去好久了。”
　　顾衡笙抱歉一笑，道：“你知道，我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六亲不认。”
　　阿丰拍拍他的肩，道：“专心把电影拍完，后面的戏很重要。”
　　一提到工作，顾衡笙脸色有些凝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跟钟淑敏对手戏，我的状态都很正常。但一碰见阿唯，整个人的不同了。”
　　阿丰皱眉，他知道一个演员如果气场太强，跟他搭戏的人会跟着他走。就如钟淑敏经常不自觉跟着顾衡笙的感觉走一样。这种情况发展得好，那么演员更容易入戏；发展不好，就是不能从剧情里走出来。之前顾衡笙很可能是受到了萧唯程影响，阿丰道：“那你觉得这种感觉好是不好呢？”
　　“大概是好的吧。他让我感受到了不同的东西，一种……更生动的感情。”他一闭上眼仿佛就可以看见萧唯程那双充满挣扎的眼睛，他用枪指着他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疼痛撞击着自己的心脏。当他对上那双眼睛，脑海里除了台词，竟还有一个念头——“他怎么能用枪指着我”。
　　“别想太多，好好演完这部电影，有一个月的假期给你想。”

　　萧唯程走出片场，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热得他醺醺然。港岛的夏天实在是太热了。
　　“喂？”他接下Nico的电话。
　　“你昨晚上飙车？！”Nico尖利的声线沿着无线电一路杀入萧唯程的耳朵。
　　“牛刀小试了一把。”
　　Nico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了，电影一个星期后开拍，你做好准备。”
　　“知啦。”
　　正当Nico准备挂电话时，萧唯程突然开口道：“Nico。”
　　“什么事？”
　　“我现在，状态不是很好。”
　　“怎么？”
　　萧唯程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叹了口气，道：“你能找个专业人士来替我解答吗？”
　　当张申走进咖啡馆，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男子。他的侧脸半明半暗隐没在喧嚣之中，低着头搅动着咖啡的动作犹如一帧无声的默剧。张申眼露欣赏，走过去，笑道：“早就听人说Wiesen是圈里有名的美男子，如今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任是谁被夸奖长得好看都会很开心，萧唯程也不例外。他开玩笑道：“张导又不是第一回见我，怎么今天才想起来我长得好看？”
　　这个年方三十的新锐导演，摸摸下巴，打量着他道：“因为你刚才尤为漂亮。”
　　萧唯程已经不是少年了，他少年时还真有不少人觉得他漂亮，不过那些人多数是西方人。而现在跟着他的词，一般是“靓仔”之类的，很少人会在他面前称他“漂亮”。除了年纪大了，另个原因是这个词会使人联想到女人。
　　“Wiesen？”
　　萧唯程为自己的走神不禁失笑，对迟迟等不到他答复的张申道：“言归正传，今天我试了一场戏。”
　　“哇，原来你是个工作狂。”张申咋舌。
　　“我只是被临时拉去的替身，并非试新戏。”萧唯程苦笑，接着又道，“我觉得我演得很投入，但是……”
　　萧唯程没有继续说下去，皱紧眉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但是导演却告诉我，我演得很好，但是他不要‘萧维程版’。你明白吗？”他知道在对话中问别人是否明白是很冒昧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张申听到这里，反问：“我明白，但是你明白了吗？”
　　“如果我明白，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张申淡然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道：“其实咖啡中我比较喜欢巴西咖啡，味道甘苦，又带着青草的芳香。”
　　对于突然跳转的话题，萧唯程虽觉奇怪，但还是接下去：“巴西咖啡我偶尔也喝，但味道有些酸，我不是很钟意。”
　　“咖啡很少有不苦不酸的，比起苦涩的纯咖啡，我猜你更喜欢花式咖啡，香醇可口，最适合不爱酸味但又喜欢咖啡的人品尝。”
　　萧唯程笑了笑，道：“其实我不常喝咖啡，但的确更偏爱花式咖啡，尤其是爱尔兰咖啡。”
　　“酒咖啡？”张申笑笑未做评价，又道，“每种咖啡都有不同的风味，即使同一种咖啡都有不同的口感。电影人物也一样，每一个人物都有不同的性格特征。最好的演员就是演什么像什么，至于怎么演怎么表达就是他的事了。而你所说的‘萧唯程版’就是怎么演，是你在用你的理解你的方式来演绎，所以你所饰演的人物每一处都带着你萧唯程的痕迹。”
　　“那岂不是每个人物都是萧唯程？”萧唯程皱着眉头问道。
　　张申一听，立即大笑，道：“谁说的？这说明你所演的人物每一个都不平庸，就算是路人也有出彩的地方。”
　　萧唯程眼前一亮，之前所有的苦闷与不解都一扫而空。
　　“这相当于一个品牌。”张申喝了口咖啡，又缓缓说到，“不过也别高兴太早，自成风格未必是件好事。你的风格一旦固定，你所能饰演的角色就固定了。依我看，你在电影这条路上并不能走太远。”
　　张申一锤定音。
　　“为什么！”萧唯程拳头骤然握紧。他的电影生涯还未开始就被人告知结局，这种感觉太难受！
　　“你这张脸太出色，又固定了表演风格。如果要你去演乞丐，你必然会演得贵气逼人。观众希望你这乞丐翻身当皇帝，可皇帝真的不是你，观众失望票房肯定不好。导演见你把乞丐演成皇帝样，看了也不会高兴。说来说去，你这乞丐真是不讨好。”
　　“我相信我能演好。”
　　张申摇头，道：“即使你演得再好，人们也不相信你是乞丐，你通身都不像乞丐。如果你演的是公子哥，就算你张口打哈欠都是慵懒。”
　　萧唯程不发一语。
　　“你这张脸太引人注目，人们还没关注角色就先关注你这张脸了。你觉得他们能接受你顶着一张如此好看的脸，去演一个三教九流的角色吗？”
　　“那我岂不是……没办法在电影这条路走下去了？”萧唯程惘然道。毕竟他不可能一生总是饰演同一种类型的角色。
　　张申摆摆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风格，尤其是有成就的导演，你也能在你的领域里大放异彩。我当初看中你的原因，除了你给我的印象很好之外，还有对角色的领悟力。说真的，我挺期待你跟顾衡笙对手戏。”
　　“顾衡笙？”萧唯程很诧异他们两个会一起被提及。
　　“在新一代演员中我最看好顾衡笙。”张申难得欣赏一个人，道，“他从出道至今的每一部电影我都看了，包括《款款》的MV。”
　　说到这张申看了萧唯程一眼，看得萧唯程差点以为他猜到了两人私底下的关系。接着他又转开视线，道：“他一部作品一个进步，从电影中我看到了他的成长，他对每个角色的态度都使我尤为欣赏。虽然我这样说可能有点玄，但不得不说，我对他已神交已久。我希望有一日我们能合作。”
　　萧唯程听到好友被人欣赏自然很高兴，道：“我有看过他的电影，很不错。不过，你为什么会期待我们俩对戏？”
　　“他有他的气场，你有你的风格。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萧唯程听到这话心中颇为震动，道：“张导，你太看得起我了。”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执导一部同时有你们两人的作品。这实在是太让人期待了。”他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兴致勃勃地说道。
　　怪不得人说艺术家都是半个疯子。萧唯程摇摇头，无奈地喝掉咖啡。
　　“张导该不会想让我当花瓶吧。”萧唯程刚跟顾衡笙对过戏，对他的演技自然了解。他能面对不同的人配不同的戏以达到最好的效果，甚至刚才在现场，萧唯程也被他那个微妙的笑意打动。
　　“你这花瓶也矜贵，配得上顾衡笙啦。”张申狡黠一笑。
　　萧唯程差点气岔，什么叫“配得上”？
　　张申哈哈大笑，道：“开玩笑啦，Nico让我来是为你解惑，可不是让我打击你。”
　　“那多谢张大导演解惑，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两个小巧的咖啡杯在半空中清脆地相碰，随即被一口饮掉里头的液体。
　　“好啦，我告辞了，导演可是很忙的。”
　　“慢走，我再坐会儿。”
　　萧唯程目送张申走出门口，然后拿出电话：“喂，Nico。”
　　“心情好些啦？”
　　“当然，不然干嘛Call你。”
　　Nico在电话那头轻哼了一声。”
　　“讲真的，他是不是喜欢你？”萧唯程眼睛闪过一丝狡黠，道。
　　“你想太多啊喂，是不是最近没安排工作给你闲得慌啊。其实你现在可以去赶几个通告为你的新专辑作宣传，我现在就去帮你联系媒体……”
　　“喂，我错啦！”萧唯程急忙道，生怕她真的去联系媒体，Nico的执行力可是出了名的闪电速度。
　　“记着不要随便惹你的经纪人。”Nico得意洋洋道。
　　萧唯程与Nico的关系一直处于一种恋人未满，朋友以上的状态。真要定位的话，那用亲人来形容二人的关系较为恰当。萧唯程比Nico小几岁，不管在工作还是生活上，Nico一直像个姐姐一样照顾他。而且Nico性格强势，也习惯别人听从她的安排。当然，这并不是说萧唯程没有主见。相反，他在自己的领域相当有见解，尤其是对美学，这通常体现在他的音乐上面。
　　“收线，我回家背剧本。”
　　“努力吧青年！”
　　Nico笑着挂上电话，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抿了口红酒道：“我那个弟弟？”
　　“我手下就带这一个艺人，还能是谁。”Nico淡淡地说道，脸上完全看不到接电话时的温和。
　　“你们处得不错，父亲可以放心了。”男人转着手中的酒杯，一双锐利的眼睛藏在他低垂的睫毛下，不动声色却难以令人忽视。他赫然就是萧家大少，萧唯程唯一的兄长——萧靖明。
　　Nico嘴角掠过一丝讽刺，道：“萧先生今日请我来就是为了问问我们相处得好不好？”
　　萧靖明抬眸看向她，Nico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琉璃色，透着疏离跟生冷。不同于萧唯程纯黑色的眼瞳，看着就多生一分亲切。果真不是一个妈生的，Nico暗自想道。
　　“你我不必这么生分，怎么说你都是我萧家未来的媳妇，唤我大哥吧。至于这次见面，当然是为了见见弟媳。”
　　“我跟阿程八字还没一撇，“大哥”我还叫不上，弟媳这称呼也还早。我听说萧先生在国外攻读学位，没想到那么快就回国了。”Nico眼睛注视在远处那个拉提琴的人，嘴里转了话题。
　　萧靖明也不恼她不领情，道：“尽早取得学位，回来帮父亲的忙。”
　　Nico心里假笑，道：“萧先生真是孝子。可惜阿程放着家业不顾，跑来混娱乐圈，不然还可帮萧父一把。我记得他在国外读的是商学院。”
　　“是啊，念了一年就不念了。他这种半途而废的性格到哪里都成不了大事。”萧靖明似乎恨其不争，轻叹了口气。
　　“只不过没碰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罢了，孩子心性。”说道这里，Nico露出无奈的笑容。可见她在这五年里受了不少他的孩子脾气。
　　“你对他很了解，Wiesen对你一定很依赖。”
　　“明星总是依赖自己的经纪人。”Nico举杯掩饰自己唇边的冷笑。Wiesen这个称呼疏远又矜持，熟悉的朋友都叫他“阿程”。可知萧唯程跟他大哥的关系并不亲昵，甚至有些恶劣。怪不得萧唯程早早辍学，许是压根不想跟这位大哥打交道。萧唯程对人事关系黑白分明，喜欢的人会很亲近，不喜欢的人则毫不掩饰地疏远。
　　“看来当初你让做Wiesen的经纪人是件好事，到时候经纪人变家人，有感情的基础他好接受得多。”
　　Nico沉下脸，道：“萧先生恐怕搞错了，我答应做他的经纪人并不是为了这个。阿程有天赋做个成功的艺人，我只不过是在适当的时机帮他一把。”
　　“抱歉。不过，他如今跟你的感情很好不是么。如果直接告诉他，你是他的未婚妻，恐怕他连见你一面都不肯。”萧靖明轻笑，仿佛回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接着道，“他对家人的安排总是很抵触，家父曾说他哪里都好，就是太叛逆。所以当初他辍学离家，我们都不惊奇。这太符合他的性格了，如果他安安分分地念完书，我们倒是惊讶。”
　　Nico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萧靖明这一番话，她只觉可恨可悲。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论自家弟弟辍学，独自到社会上打拼，恐怕心里对这个人也不会重视。
　　“你太不了解他。”娱乐圈里有钱有势的年轻艺人不是没有，大多数都吸毒、玩弄其他艺人，弄得整个圈子乌烟瘴气，这才叫叛逆。萧唯程虽然是萧家二少，但很能吃苦，工作又认真尽责，一点都不像骨子叛逆的后生仔。
　　“毕竟跟他结婚的人不是我。”他神情冷淡，仿佛事不关己，难以想象这个男人竟会是萧唯程的哥哥。
　　Nico无话可说，心道：好险跟他结婚的不是你。
　　“总之萧陈两家决定让你们明年成婚，你挑个时间跟他说吧。”
　　“为何不是你同他说？”
　　“我很忙，没工夫跟他纠缠。”
　　Nico冷哼一声，道：“如果他不肯怎么办。”
　　“我的态度很明确，他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你们都必须结婚。让他在娱乐圈小打小闹，不是一点代价都没有。只要他一天姓萧，他一天就要为萧家尽责任。婚后你们要继续待在娱乐圈，还是进公司做事都随便你们，唯一一点就是——不许离婚。”
　　Nico知道他今日是代表萧家向她表态来了，只要结了这个婚，海阔天空任鸟飞。
　　“如果我们坚持不结婚，你们打算怎么办。”
　　萧靖明听到这话，深深地蹙起了眉头，然后突然笑了一下，好像在嘲笑她自不量力。
　　“我不知道你的家族怎么处理你，不过陈伯父老当益壮，手段不输当年，想必会处理妥当。而萧家，你自是不必管，以后只当作没有这人罢了。”
　　Nico浑身打了个冷颤。萧家大少是只狠狐狸，难怪阿程斗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