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五十四 ...
-
魔军跟天军再次掐架时,打头阵的是终于获批上阵的炴姬。炴姬一介女将,却在魔界声名远扬,此次重璋麾下中除了正统魔军外还有不少魔界部族的加盟,不少兵士都是头一回见到炴姬,对她的实力更是或好奇或质疑。而炴姬也确实没让众人失望——这一次掐架魔军颇占上风,凯旋回城后还听说天军阵营后撤了十数里。
这本该是极其鼓舞人心的大好消息,然而炴姬回来后毫发无损却从头失魂落魄到脚,就算是吃败仗也不该至于如此。炴姬的将军帐至今也只有息塬一个成功进去了,谁也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
重璋对此似乎没有明确的表态,只召集各部众将商议人选替下了炴姬的位置,至于炴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众人私下猜测纷纷。
渊峥对炴姬的事并没有太多的关心,议完事跟着商成刚从王帐里出来,便要跟商成请辞。
商成看看他,眼神里带了点笑:“急着去哪呢?”
旁边跟着的人已经开始憋笑,神色暧昧,渊峥也不避,坦然道:“回去陪小颜。”
周围哄闹声一下子便起来了,虽然动静不大,还夹着远远近近各种议论——
覆颜住到了渊峥帐里这事的风头第二天一早就压过了她无恙醒来的消息传遍了营地。这几天下来,那块严严实实的大屏风也遮不住满营地暧昧的众说纷纭。覆颜可以窝在帐子里足不出户的将养修为,每天公务在身的渊峥却是躲不开众人的关注。
自翼狼兵偷袭成功之后,渊峥的名声就不局限于南域军中了,而布阵引水救下无名城的覆颜同样声名大噪。众人一边炒着百年前重璋和覆颜的那场旧仗,一边调侃着渊峥和覆颜如今的八卦,对覆颜好奇得不得了,偏偏渊峥把人扣在他帐子里,连根头发丝都不让别人看到。南域来的士兵们跟魔军混得熟了,更是把他们指挥使跟大祭司自幼便有婚约的八卦传得沸沸扬扬,连无名城里都无人不知。
不过指挥使大人从小被这么众说纷纭到大,十次里有八、九次都脱不开覆颜的关系,早已经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任谁怎么揶揄调侃,他从头坦荡到底。
而且……渊峥稍稍走了一下神——
覆颜在住到他帐子里之后,对他的态度就越发有些不对劲,要说是因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觉得尴尬,覆颜以前在他房间里赖软榻早就是家常便饭了,那时候还没隔现在这块屏风呢。
渊峥留心了几天,今天用完早饭覆颜送他到帐门口,他挑起一半的帐帘,却又放了下来,回身抱了抱覆颜:“我知道你想的什么,没什么好紧张别扭的,咱们以前是怎样,以后也是怎样,不就好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他厚着脸皮瞎蒙的,紧张得耳根发烫心如擂鼓。而覆颜毫无准备的被他这么一抱,全身僵硬了片刻,却是松了下来,额头抵到他胸口,闷声嗯了一下。
怎么形容他那时的心情呢,唔……类似忽如一夜春风来吧。
所以,这些众说纷纭也已经没有辩驳的必要了。
不自觉带在唇边的笑意惹得商成乐呵呵的,狭促摇头:“还没把人娶回去呢就把人看得这么紧,当心那丫头闷急了跟你闹。”
老家伙不去处理自家的父子关系,反倒有心情带头煽风点火凑他的热闹,真是……渊峥回抿下嘴角的弧度,眼风看了看商成后面某一处:“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将军莫要取笑晚辈了。”
这句话哪里打发得了商成和跟着的副将,渊峥看到自己帐外守卫的士兵在数丈外候着,像有什么事,便招手让他过来。士兵小跑过来:“指挥使,刚才大祭司嫌闷去看炴姬将军去了,说您在帐中议事不好打扰,让属下等您出来了再通报。”
商成哈的笑起来,一帮人又开始朝渊峥挤眉弄眼等热闹看。
渊峥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先前他眼风望的那一处传来句话:“既然指挥使暂时陪不着佳人,不如陪我喝杯小酒?”
.
渊峥跟着重璋停下脚步时,抬头看了看那朱门之上悬着的字匾——胡府。
收回目光看向重璋,对方已经进了大门,回身对他做了个请势:“请进。”
对于重璋为什么特意领着他穿了大半个无名城到胡府的花园里喝小酒,渊峥并没有花心思去想,环顾一圈便在水榭里坐了。
朗朗天光,凭栏倚坐,倒是个看景谈天的风雅处,只是阳光折映到水面上,粼粼的有些刺眼。
重璋并没有让人在周围伺候,自己拎起酒壶斟酒,之后将酒杯推到渊峥面前:“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阿颜在北荒山上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弄的,当年阵法中我并没有伤她至此……听说是商娆的缘故?”
特意把他叫到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渊峥原以为重璋是冲着覆颜住到他帐里的事来的,却不料他根本不提这茬,思忖了片刻,把覆颜和商娆当年的事简略的说了。
重璋听完还在沉默,渊峥却走了神,忍不住又道:“其实,也有我的缘故。”
“你的缘故?”
“若不是我的缘故,小颜不可能被伤成那样。”
渊峥幽幽的说着,倒像是自言自语,又低头去喝酒。
覆颜当年会被伤得生死一线面目全非,实在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亲王府规矩严正,覆颜的七个宝贝宠物一直都是住在御狼司里,而他掌管着御狼司,那时小七它们被商娆动了手脚他怎么会一无所知。
只是覆颜大咧咧的闲散性子,一点没把商娆之于她的威胁放在心上,还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能改善姐妹关系。他想,凭商娆的斤两和覆颜的实力,覆颜应该不会吃什么大亏,而商娆这次动手,也该让她长点记性了。于是故作不知,既没有阻挠商娆,也没有提醒覆颜。
但他没有想到,商娆背后的是商梁,更没有想到,覆颜会冲进七星法阵里去不要命。
覆颜在他怀里闭眼绝息的时候,他抱着她在血泊里坐了许久,不思不语,无知无觉,仿佛整个世界都离他而去。若不是后来察觉到覆颜稍纵即逝的神识波动,让他抓到了一丝希望,他不知道自己之后会怎么样。
“小颜在北荒山躺了大半年才醒,却是自己给自己编了个谎,她那时太虚弱,而我尚无足够权势,不能立刻把她接回南域,也就只好陪她演下去。”
若不是他,这百年间的事,现如今的事,就根本完全不同了吧……
渊峥饮尽酒水,自嘲的笑笑:“这些我从未跟人提起,没想到竟然说给陛下你听了。”
重璋替他把酒杯添满:“看来是我的荣幸。”说着把酒杯推送至渊峥面前,“不过我不会因此把她拱手的。”
渊峥端起酒杯,却不喝,唇边挑了点笑:“陛下明明对小颜隐瞒身份的事耿耿于怀心有隔阂,又何必做如此多情模样。”
重璋撑着脸颊,指尖轻敲着桌面,摇头:“在我这里,耿耿于怀和一往情深,并不冲突。”
渊峥神色微凝,片刻淡淡道:“陛下对小颜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你身边佳丽往来无数,对她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以及立场相对的缘故,才显得与众不同格外上心,若是真得到了,也就从此懈怠了。你之前对她,不也只是年复一年的耗着而已么,若真是情深不渝非她不可,又怎么会等到一百年后的如今还来怪她对你隐瞒身份?”
重璋一听完就笑了,拎起酒壶去斟自己空了许久的杯子:“指挥使论断得如此斩钉截铁,莫不是为了告诉我,你此生非她不可,没人抢得走了?”
说着抬眼看向对面渊峥的神色,重璋不以为然的笑容却淡了,微微眯起眼:“先前我们那场切磋半途而废,要不是战事当前,我今天真想好好跟你切磋完。”
渊峥微微一笑:“待外敌之患解决,我同样可以奉陪。”说着拿起酒杯品了一口,再抬眼看重璋,“陛下若真的对小颜一往情深,她心许陛下的时候,陛下又为何不告知身份?陛下你那时,难道没有另存着什么心?”
重璋不以为忤:“我并不觉得我存的心思跟我于她情深,有什么矛盾。”
“若没有矛盾,小颜何至于后来那样?”
见重璋沉默,渊峥接着道:“小颜不是傻子,这些她都想得明白,也都放得下。”
“陛下之所以为陛下,担的责任太重,想要的东西也太多。你对小颜其实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随时都可能为其他的事撒开手去。我做得到此生非她不可,陛下却未必。”
重璋一时不语,却是有些怒了。抿了一口酒,冷冷笑道:“指挥使不要一厢情愿的妄下定论。精魄于我至关重要,所以还真就非她不可了。”
渊峥皱眉:“小颜不是不讲理的人,归还陛下的精魄并非不可商议。”
重璋不在意的嗤笑一声,酒杯搁到桌面上,嗒的一声轻响:“不需要她还,如今我更喜欢另一个鱼和熊掌兼得的法子。”
“什么法子?”
“我的精魄既然封印在她身上,我要想生儿子,其实办法再简单不过了。”重璋瞧着渊峥的神色,特意慢条斯理道,“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指挥使不需要更直白的解释了吧?”
“而且指挥使刚才有句话说错了,我不是没有得到。”
“当年我跟她被困在洞天迷镜里时我对她允诺过,只要我能活着出去,就一定上门迎娶。我从来不爱做食言的人。”
重璋边说边留意着渊峥脸色从疑惑不解到难以置信的变化,又故意补充道:“怎么,我们在洞天迷镜里的事指挥使也还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他这样拐弯抹角却又明目张胆的表述,脑补也能补个大概了。
渊峥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重璋气定神闲的轻轻摩挲着杯沿,不再说话。他认定的,绝不会轻易拱手,但事有轻重缓急,他不至于被渊峥激两句,就乱了部署要跟他当下决胜负,但就算只是唇枪舌剑,他也不打算落个下风。
水榭里的气氛有些僵掉。
所幸由远而近的脚步阻碍了气氛进一步僵下去。
远远就见胡离和炴姬疾奔过来,焦急神色是十分少见的程度。
水榭里的两个人都扭头去看,只见胡离抱着小喳走在前面,炴姬步伐却落后一截,像是受了伤的样子。重璋放下酒杯站起身,渊峥也起身凝神去看。
“少爷!”
胡离率先大步进了水榭,匆忙行礼后多看了渊峥一眼,开门见山道:“覆颜姑娘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