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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逃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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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我们谁也不敢说话,蹭蹭的往下溜,周围七八个血粽子挣开了链条用指爪扒着岩壁向我们爬过来,正下面也有三个阻断了去路。我拔出枪正想来一梭子,一低头黑瞎子的脑袋突然在粽子的间隙里露了出来,我那枪法离百步穿杨可差得远,硬来估计队友都天灵盖不保,当下又把枪塞了回去,换了匕首。
四下里响起铁链崩断的脆响,只见整面岩壁此刻就像只粽子的巢穴,黑红的尸骸从各个坑洞里往外钻,大张着血肉模糊的巨口朝我们爬来,不仅是两侧,甚至上方我们下来的位置也挤满了粽子,从甬道里钻出来扒着岩壁向下探头。
我往下滑,身下的三只粽子也正向上爬,没两步就进了粽子堆。一侧身正对上一张烂脸,瞪着两个黑洞,喷着血腥气张口就要咬。我一看避不过,一急之下抽出匕首对着它的脑门捅过去,谁知那刀尖没入粽子的皮壳一分都不到,就跟扎在水泥地上似的,只听黑眼镜在我下面吆喝:“小三爷你的刀不行!冲着眼睛扎!”我瞪着粽子脸上那俩黑洞,心想死活一下子了,抡起胳膊,直冲着那地方就捅了过去,这下管用,刀身直直的扎了进去,一股腥液喷溅出来,那粽子指爪一松,从岩壁上掉了下去。
还没等喘口气,另一只粽子又扑了上来,单手抓着崖壁,另一只胳膊朝我抡来,我用刀一格,谁料那东西力大无比,我此时被绳子吊在半空,只能凭手腕的力气支撑着刀刃,被它步步紧逼,眼看刀身要从粽子胳膊上滑下去。
下面黑眼镜看的声儿都变了,抬头就一阵吼:“哑巴张你干什么去了!这人你不管了?!”
我往上一看,小哥正吊在我的斜上方跟七八只粽子周旋,瞎子一吼,小哥跟不要命了似的把腰上的安全绳解了,单手拽着,一脚踩着粽子的脑袋凌空而起,身子,绳子和石壁呈一个三角形,用脚尖点着崖壁借力疾走,手上的黑金古刀顺着他的动作如风般的横扫而过,腰斩了一溜粽子。
我和那烂粽子正僵持不下,小哥借着绳子的势飞荡下来,刀锋从粽子的后脑贯穿面门!还没来得及道谢,却见小哥只顾了我,没提防身后被一只粽子用臂弯锁住了咽喉,那粽子力气极大,小哥被它勒的仰着头,脑门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却极其冷静,左手紧紧的拽住绳索,右手手肘向后猛击那粽子的肋骨。我一看这情形脑子里就炸了,管它湿的干的带血的,当下咬紧后槽牙猛扑过去,下了死力气一拳砸在那粽子脸上!那粽子被我拼了老命的一拳给打蒙了,手臂的力道也松了些,小哥借机喘了口气,我犹不解气,伏在小哥身上一拳又一拳往那粽子脸上砸,边打边狠狠的骂:“我草你妈!我他妈让你偷袭!让你偷袭!”末了掏出手枪,把枪管塞进它嘴里砰砰砰向上连开三枪,直看着那粽子的脑袋被打开了花,才喘着粗气放开了小哥。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有多狰狞,后来胖子告诉我说,他那时和黑眼镜在下面全都看傻了眼,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知道这俩人分不开了。
虽然到处都是粽子,虽然我懵懵懂懂,虽然小哥欲说还休。
胖子在下面冲我喊道:“天真你真他妈血性!牛逼一回啊!”我低头一扫,只见身处的位置离崖底不远,小花双脚已经踩在地上,借着一根金属长竿在粽群里腾挪跳跃,他极是轻巧,手握一把跟我一样的MR73,一边往崖壁相反方向飞驰,一边开枪清理道路。
小哥看了我一眼,向下一指,让我趁着粽子少快走,我这时对登山绳的力道也熟悉了,当下一松绳子,又连落几米。
胖子和黑眼镜已经跳到地上,两人扛了枪,突突的对着崖底的粽子一阵猛扫,粽群被打的血肉横飞,但是敌不过更多从悬崖上爬下来,每耽搁一分钟,情形就危险一分,我和小哥正下到距离洞底三米多的位置,就听胖子在下面扯着嗓子大喊:“跳!跳跳!快跳!来不及了!”
我抬头一扫,好家伙,乌压压的一片,我一把解了腰上的安全扣,向着地面纵身一扑,就地一滚,落在满地的粽子堆里,顿时一股腐臭直冲鼻腔,脸上糊了一层黏糊糊的粽子血,恶心的我够呛,还没等我停稳,小哥已经猛的抓住了我的手,把我从地上拎起来。
我几乎连滚带爬的被他拖着一路狂奔,身前是胖子和黑瞎子杀出的一条血路,身后是越聚越多的烂粽子,我喘的像个风箱,胸膛里着了火,我根本不敢回头看胖子和瞎子的处境,只能豁出命跟随着小哥脚不沾地的一路前行。前方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路过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漫长的黑暗里,唯一可以抓住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眼前这个我从来不敢奢望的人。
不知跑了多久,路突然没了,一大片幽深如沥青的地下暗湖出现在面前,我们俩在湖水边停下来,往四周一看,小花,黑眼镜,胖子都没了踪影,而身后粽子们扑哧扑哧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下水。”小哥简短道,接着一扯我的手,拽着我扑通一声跳下了湖。
湖水冰凉刺骨,我试着往下探了探,踩不到底。一口气往前游了几十米,再回头看时,只见粽子们聚集在湖边,却没有跟随我们跳下来的迹象。
这帮祖宗大概是怕水,没有追来,但是后路也被切断了,我们没了别的选择,只能继续向前游,湖水冰的人直吸凉气,游的久了手脚都发麻,我正担心再到不了岸要抽筋,突然去路断了,只见突兀的一道石墙横亘在了面前,从湖面到穹顶,平平的向两侧扩展着,看不到头。
小哥踩着水,把耳朵贴在石墙上静静的听了一会,回头说:“下面有水道,我过去,你等着别动,”接着也不等我回答,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我听完就觉得不吉利,当年在广西密洛陀山洞,他也说了一句让我等着,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撂给我一句走不了了就坐下装死,最后还是我把他从洞里拖出来的,眼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游回去就见着粽子的鬼地方,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单独走。想到这,我深吸了口气,一个下潜跟了上去。
湖中的水质很清,头一埋入水中就看见小哥的手电光线,小花买的可以抗三十米水压,质量很好,我用手攀着墙,跟着小哥的背影追了上去。
他听见动静往后一转身,一看是我,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就把我往上推,我在水里死命摇头,一个劲的比划下潜的手势,他却不让,缠了半天我憋不住气,吐出一串大泡泡开始灌水,他才着了急,提着我一路往上游。
头一露出水面我重重的咳嗽了一阵,一个劲的吐呛进去的湖水,他也跟着冒了出来,也不问我怎么样,冷着脸先在我脑门上推了一把,道:“你怎么不听话。”
我也急,梗着脖子说我不听话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在疗养院,在羊角山,我要是听了话也没这些事,总之现在就俩人,一起还有个照应。
其实我了解小哥,他要是不靠谱那我真没人可信了,但是小哥是失踪专业户,刚开始失踪是因为要办他自己的事,后来失踪是因为他发现有件事对你重要,他恰好能办,就消失替你解决去,连征求当事人意见都省了。青铜门那事他让我愧疚了一年多,万一这次又找到个黄铜门还是紫铜门,我哭都没地儿哭去。
他看拗不过我,只好默许了,说了句跟紧,又潜了下去。
两个人一起沿着墙壁往下摸索,潜了大约三米深,墙上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通道,我憋着的一口气此时还剩一半,手指抠着那入口就有点犹豫,小哥冲我转过脸,水下他的皮肤显得苍白,那没表情的脸也格外沉静,我怕他又想劝我上去,心一横,脚一蹬就先进了通道。
刚游没两下我就有点后悔,那通道还真不短,我攀着通道的两侧往前划,憋的头晕脑胀快要断气,正想着不行得退回去时,头顶突然一轻,到头了。接着小哥也浮了上来,两人往前游了几米后脚下踩到了湖底,出乎意料的是,那池底铺着地砖,触感跟石壁的材料相仿,有些湿滑,砌成一道逐渐升高的斜坡。
划着水走了几步,两人便上了岸。
我拧了拧衣角,打起手电扫了一圈,只见身处的地方似乎是一处空阔的方形大殿,而刚才我们穿过的石壁正是大殿的一道外墙,湖水侵入室内形成了一条贴着墙壁的河,沿着大殿缓缓流淌。
“这是什么地方?”我自言自语道。
“祭坛。我们进来了。”小哥说着把俩人水淋淋的背包拎的离水远了些,因为担心有水路,里面的东西都提前用塑料布包过,这时翻了一下,都还完好。
这里的建筑风格比起甬道精致了不止一点,也没有诡异的铁锁尸,穹顶上隐隐绰绰的浮动着光点,竟然是一整幅用鱼眼石镶嵌的天象图。从穹顶到地砖高约十米,中间立着十二根粗大的石柱,雕有凤纹,下方设置一人多高的照明铜台,每一支也都盘绕着青铜火凤,跟死人谷中的青鸟石雕一样,这里的雕刻也是出于汉人之手,而再仔细看那纹饰,心中的疑虑就更深,从青铜器的造型来看属于西周时期,西周统治阶级重凤,《墨子》记载“赤鸟衔珪降周之岐社日,曰天命周文王伐殷有国”,难道这里是西周王室建造的祭坛?
虽然说周天子霸气,但是把祭坛修到西王母她老人家地盘上了也过分了一点吧。
我正胡思乱想,忽然一个念头闪进脑海,不对啊,只剩我和小哥两个人,那胖子他们去哪了?
我赶忙叫住小哥一叠声问胖子几个人呢,小哥摇头道原本一直跟在后面,在湖边的时候跑散了。
我心想那些僵尸碰不得水,胖子他们既然到了水里,应该没危险,不由放了心。
铜台里的火油不知是拿什么动物的脂肪炼的,历经数千年而不涸,小哥掏出火石依次点亮了几盏,顿时大殿里浮动起重叠的橙红色火光。
我拣了一根柱子倚着坐下,这才想起从昨夜到现在又是遇雷神又是砍粽子又是逃命,还没有休息过,此时看四周没有危险了,精神一松懈,全身像瘫痪了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
小哥也挨着我坐了,黑金古刀放在一旁。
我斜眯了一眼,突然觉得奇怪,在崖壁上遭遇铁索尸,这刀砍粽子跟切豆腐似的,我用匕首去捅那血尸却好似捅水泥地,不仅扎不进去,只怕力气再加一分就要卷了刃,虽然知道小哥手臂力量极大,但我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也不会差到这份上。
三叔口中的龙脊背到底什么来历?想到这我不由好奇,伸手隔着小哥去捡黑金古刀。
小哥本来在闭目养神,被我一碰便睁开眼睛,我一慌,怕他误会我要杀人越货,当场就把我办了,谁知见我要捡那刀,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太沉,接着提了来,放在腿上。
我好奇道:“小哥,这刀不会真是胖子说的上古神器吧,砍粽子忒特么好使。”
他狭长的手指抚过刀身,抬眼看着我,说:“吴邪,你知道杀生刃么?”
我一愣,突然明白了,自古鬼魅为邪,兵戈为煞,煞气可驱邪镇墓,因此若是有人夜间噩梦不断,在枕头下放一把刀便可克制。人为万物至阳,杀过人的刀煞气极重,刀上的人命越多,对付尸变就越是顺手。
这刀,不知浸淫过多少人的血才打造成这般锋利。
小哥淡淡的说:“若不是无法,谁也不愿取人性命,人活着本就不易。”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我,一双眼睛漆黑而沉静,我忽然觉得他的人就像他的刀,表面上波澜不惊,但笔直的刀鞘中藏着锋利的刃,因饱经时光历练而显得愈加沉重,那是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东西,能伤人,也伤自己。
黑金古刀在暗处不反光亮,最宜夜袭。
其实我一直无法想象像小哥和黑瞎子这种人是怎样的存在,他们就好像生活在一个与我交错的空间,没有亲人,没有拖累,孤零零的穿梭在逝者与生人之间,不同的是,黑瞎子总是笑着,什么都不在乎,而小哥总是沉默,什么都放在心底。
我忽然觉得心疼,惜他的不易,在家睡一张床惯了,没多想便往他身边挨了挨。殿内潮湿,衣裳浸透了就不容易干,白衬衫湿嗒嗒的贴在身上,还好两人都满身是水,也就不讲究了。他见我疲倦,就说你先睡会,我应了一声,靠着他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