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瓣·曼珠沙华》榆树之恋

1、第一瓣·曼珠沙华

　　第一梦倦
　　我想发疯了一样跑了出去，满耳充斥着众人的笑声。
　　我又能怪谁？我却只能怪自己没有将那一本日记藏好，到让人发现了。
　　离开时，只余小忆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哎哟！”我被撞倒在地，忽然悲从中来，竟号啕大哭起来。
　　却是秋日，刺面的风冷冷飒飒，不带感情。
　　“你如何？”
　　发声的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生，细秀的桃花眼带着些玩世不恭。与他比如何呢？我歪着脑袋想，眼睛不知不觉浮出了暖意。
　　“能笑便是无事了。不过见你可怜，我不介意多一个师妹。”
　　师妹？什么意思？我未来得及相询，手腕已被他紧紧握住，不容拒绝。
　　桃花的馨香溢满小径，我的心竟出奇地宁静。

　　第二梦离
　　容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认真地盯着我，俊美的脸上带着失望。
　　“是的，”我重重地吸了口气，“我意已决。容洛，谢谢你一年来的照顾；只是，我不属于这里，是时候离开了。”
　　容洛忽地转身，只余一个黑色的背影。
　　我跑下楼。
　　容洛凄然望着窗前，果真每一世都只能看到你远去的背影吗......
　　我疯跑回班，却是一节细胞学理论研究课，班中竟少了好些人。
　　记得离开是节临床医学......
　　“薇薇，小忆呢？”我转过头，不料薇薇竟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她退学了，据说好像是觉得对不起你......”我没有心思听她说下去，只是一字一顿地问：“那么阿——诺——呢？”薇薇泄了口气，抽出了一个微笑：“我不知道。”

　　第三梦故
　　终于放学了。
　　我很快从通讯栏中找到了小忆家的，打了过去。
　　“喂？”来接的是个熟悉的男生，我一愣。对方竟突然挂了。耳边只余嘟嘟声。
　　我只好又打了一次，这次来接的是小忆。我便告诉她待会儿来看她。
　　小忆家颇有些贵气，竟是欧式贵族的板式。我脚上踏着一双半新不旧的运动鞋，如今倒怕脏了她家地板。
　　我环顾四周，又想起刚刚路上碰到的那人，了然于胸。
　　“小忆，你和阿诺是很么关系？”我刻意让声音显得平静些。
　　“阿诺？你说程诺？他是我哥啊！”
　　我心里一惊，“可是你姓林啊！......”“我随母姓......”
　　小忆后面再说什么，我也没心情听了，只是又跑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润湿了我的眼角。
　　“阿诺！我知道你在这里！无论你怎么想的，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雨越下越大，声音却越来越小，天地间只留雨点打在后背的声音。
　　没有回应。我只得低下头，徒劳地往家走。

　　第四梦迷
　　突然，一双手环住了我。
　　我惊喜地回过头——
　　“不要离开我。”
　　一个冰冷的吻落在我的额头，鼻尖。忽地，他停了下来。
　　我高昂起头，任凭清凉的雨水滑过嘴角，滑落脸颊。
　　略显冰冷的手指替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我微微睁开眼，阿诺的面庞在雨中愈显朦胧......
　　我扑到他怀里，喜极而泣......
　　恍然如梦。那一阵子，似乎是我最快乐的阳光。
　　阿诺每日开车载我上学，校园里一时流言蜚起，我只当听不见。
　　每当周末，我们便在一起，或去逛街，或去打工，或去游乐场，只除了时常来捣乱的小忆；我只觉得，我仿佛躺在云端一般，每天都甜甜的，暖暖的。
　　直到有一天。

　　第五梦乱
　　听到小忆的告白一直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我从未想过，小忆竟是一个男生。
　　“婵儿，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敢跟你说。”
　　“那天我和哥打赌一定能看到你的日记，可谁料，我竟发现了你喜欢哥的秘密......后来，我让所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如我所料，又惊动了校长，你知道，校长一直把你当女儿；我就骗他这是哥引诱你的，果然，哥被责令退学，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快乐，因为，我从想过你会因此消失一个月。”
　　我冷笑着，早该发现了，不是吗？
　　小忆忽地抱住我，力气大的我竟挣脱不开。
　　“听到你向他告白，我的肺快要气炸了，可我不能冲上去，因为我与他打了的赌......只是，婵儿，你一定要记住，哥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他......”
　　林平忆竟被人掐住了脖子，不得不松开了我。
　　是消失许久的容洛。
　　我倚在他的怀里，带着久违的安心，沉沉地睡着了。

　　第六梦错
　　已经有一年多未见母亲了。我想。
　　已入冬，母亲却只穿一件帽衫，替我掸下头上的雪。
　　“你已经是大人了，要知道照顾自己，要有对未来的打算......”
　　我不住地点头。母亲的抚摸柔柔的，尽管掌心粗糙如树皮，我却觉得如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母亲的嘴角有了些许笑意，眉梢细密，如蛛丝。
　　“南宫容洛是个好人，把你托付给他，我就放心了。”
　　我瞪大眼睛正欲解释，突然发现母亲的身体愈来愈淡。
　　我终于忆起，母亲在容洛带走我的那一个月，已经辞世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敢继续往后想。
　　妈......

　　第七梦绝
　　有一天我竟然还能平静地面对程诺，我好笑地想。
　　“平忆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了罢。”
　　我点点头，耳边却响起林平忆的警告。
　　“很好。”程诺竟笑了起来。我从未见过，他那冰冷的脸上会出现这般明媚的笑意。以前，他从没有冲我笑过的。
　　“如他所讲，我接近你，只是为了那个赌约，只要我赢了那个赌约，平忆便会同意借兵西征；只是你太笨，以为真的会爱上你这样的人，可笑之至。”
　　我皱了皱眉，借兵西征？他们那到底是什么人？
　　“这你无须知道，不过这回，希望你跟我走一趟。”
　　程诺一个手刀，我便晕了过去。

　　第八梦悟
　　我被程诺绑在一间黑屋中，只留有一块屏幕，上面记录着容洛的所有事情。
　　容洛的侧脸其实很美，静谧中带着丝忧郁，眼神迷离，实在令人怦然心动。
　　我忽然明白了，对程诺，只是年少时的迷恋，我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陪伴我度过最痛苦的日子的男生。只是，他却比程诺，更加遥不可及。
　　“怎么样，这场戏怎么样？”
　　屏幕中，容洛倒在床上，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一只着红色睡衣的女人缓缓解开容洛的衣服......
　　我心里一阵抽疼，别过脸去，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如果你说的戏，就是这种片子，那么我想，我可能接受不了你这种低级趣味。”
　　程诺扳过我的脸，呼出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有些痒。
　　“是接受不了我的低级趣味呢，还是接受不了南宫容洛的背叛呢？”
　　我展颜一笑：“真不好意思，我从不认识什么南宫北宫的。”
　　程诺抓起我的头发，将我甩到一边。
　　“别跟我装，你消失的一年去哪儿了，大家一清二楚。”
　　虽然疼得厉害，我咬着牙，愣没出声。
　　突来的强光刺激了我的眼睛，我眯起了眼睛。
　　“哥，把她放了吧。”

　　第九梦 别
　　程诺勾住我的脸，红色的血渗了出来。
　　“你不过是想用她来威胁南宫容洛，如今他已经去了，你还不放手吗？”
　　林平忆的声音有些颤抖，左眉新添了一道弯月形的伤疤。
　　我听到容洛的名字，忙不迭地问：“容洛他......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注意到，我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程诺手上的钩子，竟被我一把甩开。
　　林平忆只是不停地摇头，眼中带着些许后悔：“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疯跑出屋子，只知道向前跑、向前跑......
　　我刚刚才发现容洛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我不能失去她，我还没有和他说，我爱他......
　　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小可南宫容洛，可唤我容洛......
　　为了一个没有我帅的男人搞成这样，你真跟以前一样，还是个笨丫头......
　　唉，妹妹有了心上人便舍了哥哥，罢、罢，慢走，不送......
　　林平忆，敢动我的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切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记忆接踵而至，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找到他......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当我快要虚脱时，我终于看到了他。
　　容洛穿着一套水蓝色的汉服，长发绾起，衣袂翩翩，沉静的蓝隐没入水天之间。
　　不！
　　容洛！你怎敢弃我而去！
　　吾以天地之名起誓，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惧日月，无惧生死，定——随——卿——去！

　　第十梦醒
　　赤色的花海，红衣少女翩然舞于花间，身姿轻盈如燕，竟把那妖娆的花瓣比了下去，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平静，优雅。
　　这里是天堂？
　　不，这里是——
　　地狱。
　　我便是那曼珠。
　　神为惩戒我与沙华未遵神旨私自见面，将我们贬下人间，永受求不得之苦。前世，我放弃了他；这一世，我是薛婵，我来找他，而他，却消失了。
　　我不甘心，于是，佛祖便带我到了三途河畔。
　　在那里，我看到了无数痴男怨女不愿忘记，无数孤魂野鬼惧于轮回，可每当我起舞引诱，他们却一个个走向轮回。
　　只有冷笑。
　　是啊，他们怎么比得上我的沙华呢？
　　可是，沙华，你到底在哪儿？
　　“还记得南宫容洛吗？”佛轻声开口。
　　我抖抖花瓣，也许，曾经爱过他，可是，我爱的，只能是沙华，不过，倒是有些许歉意，毕竟，他是为我而死。
　　佛祖忽然离开了。
　　恍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沙华，便是容洛啊......

　　三途河畔，曼珠一直在翩翩起舞，赤色的花瓣，抖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