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齿痕》汝嫣莉

1、他是个魔鬼

　　华灯初上，夜色撩人。
　　如影随行的，只有影子，寂寞如潮，如同溺水的鱼儿，看不到前方，看不到希望，游不到彼岸。
　　置身嘈杂几近癫狂的酒吧，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影，密密麻麻，连空气里都弥漫开了啤酒微微沁人的香甜。
　　含着嘴里的酒，忻雅竟然觉得那原本应该微苦的啤酒竟然在她口中泛出丝丝甜味来。没来由得觉得好笑，不清楚是因为酒量见长还是胃病作怪，反正就是甜的。
　　Queen Club，新开的酒吧，作为经常混迹酒吧的忻雅和林微两人来说，自然不可能不来感受一下新酒吧的氛围。要问原因，有时候是心情好想喝两杯，有时候是需要发泄一下，有的时候更似是一种习惯，可怕的习惯。
　　“微微，我去洗手间，你先自己喝着。”忻雅朝林微罢罢手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半面墙的镜子，左边是男用的卫生间，右边是女用的。
　　镜子里的自己，靓丽却不再年轻，眉眼清秀却还是遮挡不了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削尖的脸颊泛着酒后的绯红，伸手接了一掌的清水往自己脸上拍去，溺水的窒息感让忻雅着迷，再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几缕青丝还在滴着水珠，竟让她觉得镜子里的女子是如此的憔悴，嘲笑，隐约爬上嘴角。
　　关了水龙头，抽了两张面纸把手擦干，忻雅就这么定定得站在镜子前，身后那个同样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子，让忻雅移不开视线了。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她回答。
　　那些竭力想要忘却的回忆汹涌而至，只一瞬便淹没了她整个人，可是她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努力平复自己眼中的不平静。
　　他，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告诫自己不要去看他的脸，他的眸，他的唇，抱以浅浅一笑，洒脱得转身离开。
　　只有忻雅自己知道，她的故作潇洒其实是多么狼狈，一个从她生命力消失了四年的人又重新在她眼前出现，二十八岁的年纪，她居然不知如何面对。
　　拿着酒杯望着那原本金灿灿现在却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失神，忽而记起她是为什么开始喝酒又是为什么要拼命把自己的酒量练的那么好。
　　“丫丫……”这呼唤，只有在她被人从河里救起之后的每个噩梦里出现，而如今，真实的听到却觉得飘渺的如同来自天外，少了那种让她觉得蚀骨锥心的感觉。
　　忻雅没有回头，但是林微诧异得目光越过忻雅投向她身后的男子，她不认识，她居然不认识，忻雅所有的朋友她都认识，可是眼前这个唤她‘丫丫’的男子她确是第一次见，欣赏和探究的目光毫不避讳得在他身上游荡。
　　“不打算帮我们介绍一下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那么富有磁性，甚至一站到她身边她就不可遏制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苦涩的味道爬上心头，勾起嘴角介绍，“古贺彻，林微。”
　　“你好，我是丫丫最好的姐妹。”
　　“你好，我是古贺彻，丫丫的……一个老朋友。”
　　古贺彻用老朋友来形容自己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得望向忻雅，想在她眼中看到流动的眼神，不知是灯光太暗还是她真的不在乎，他在她眼里竟只看得到平静，刚才遇到时的惊讶似乎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
　　“干杯。”林微给古贺彻倒了酒，扬起自己的杯子，示意古贺彻碰杯。
　　“他酒量很差的。”鬼使神差的，忻雅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跳脱她的大脑和嘴就这么跑了出来，只好饮了自己的杯中酒，以掩饰尴尬。
　　古贺彻扬起酒杯的手有了些微的停顿，还是喝下了肚，女士敬酒哪有不喝的道理，“我现在酒量还不错。”至少现在见客户什么的从来只有他把别人灌醉的份。
　　古贺彻嘴角噙着的笑，恪得忻雅的眼睛生疼，所以，她还是不了解他，从始至终。
　　就算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被迫记住他没一个喜好每一个习惯，可时间终究还是能改变很多东西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许忻雅，而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古贺彻了。
　　“不介意我带丫丫去一下我那桌吧，那还有几个以前的老朋友，我想带她过去坐坐。”古贺彻在询问林微的意见，忻雅想，他怎么就能那么笃定自己会跟他一起过去呢。
　　事实是，古贺彻在得到林微的点头之后全然没有顾忌忻雅是否愿意，拉过她的手就往另外一桌走去，他转过身时的侧脸在忻雅面前一晃而过，冷峻又带着强势。
　　原来，他骨子里的霸气依旧那么气盛，自己做了决定便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亦如曾几何时他拽着她出现在他口中那些所谓的朋友面前，因着他不会喝酒，所以敬过来的酒由她悉数喝尽。
　　尽管在那之前，她也是滴酒不沾的女子，被剧烈得酒精呛得几乎把肺都咳出来，噙着满目的泪望着他想他可以伸出援助之手帮一下她时，他终究冷眼旁观事不关己。
　　就连最后她醉得不省人事他依然没有理睬她，只是随便得把她丢给一个对他来说连朋友都还不算是的男子后便挥袖离去，都不会考虑一下如果那个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话，那她的清白是不是也就白白断送了。
　　虽然忻雅的第一次还是给了那日古贺彻把她丢给他的男子，那个叫做向亦洋的男子，但那时他是为了救她，因为古贺彻所造成的罪孽。
　　那个时候，她欠他，所以任他摆布，而现在，欠下的债已经还清了，他还凭什么要求她做她不想不愿意做事？比如说现在去见他那些所谓的朋友，他还想再看她的笑话让她难堪吗！
　　“放手。”忻雅想都不想便抽回自己的手，可是那手腕被他牢牢得攥在掌心，任她如何挣扎始终逃脱不掉。
　　“别闹。”
　　“……”
　　忻雅愣愣得望着古贺彻失神，他从来不曾用这样安抚的语气跟她说过话，是她幻听了吗？还是只是上帝开的一个小玩笑，其实等待着她的是一场暴风雨呢？
　　恍惚间，古贺彻已经松开了拽着忻雅的手，忻雅抬头，面前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许诺以为自己回到了四年前，只是他们脸上都褪去了年轻时的张扬，一个个都穿上了各自的伪装，再也看不清他们眼底的情绪，哪怕是亦如当初的嘲笑。
　　“好久不见。”他们意味深长得将目光投向忻雅。
　　“好久不见。”简单的问好却难以启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一杯一杯喝下他们敬过来的酒，那脸上的笑，满是绅士的虚伪，或许，他们也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可是怎么办呢，现在喝酒与她完全就跟喝水无异，来多少，她喝多少，谁还想看她的笑话？她会把他变成笑话的！
　　原本就是来酒吧喝酒的，又何必在乎与你同饮的是谁呢。身旁的男子也端着酒杯同饮，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灌醉了！’
　　忻雅朝众人晃了晃手机，“抱歉，我朋友催我回去，下次我做东，咱们再好好喝。”饮了杯中酒，自顾自得退了出来。
　　林微的短信让古贺彻没了继续留住忻雅的理由，只好放她回去。
　　才走开没几步，本来就已经有些微红的手腕又被人牢牢抓住，不免有些气急，回过头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手里的手机被古贺彻夺取，十秒钟，手机又再回到自己的手上，屏幕上多了一串数字。
　　“有空打给我。”他说得淡然，类似朋友之间。
　　忻雅点头，望着那一串数字，愣了两秒，还是原来的号码。
　　按了存储键，输入姓名：古贺彻。
　　往回走的时候，远远得看见林微身边围了两个男子，又是怂恿又是讨好得一杯一杯灌着她，加快了步伐，夺掉了林微面前的酒杯。
　　“嗨，两位帅哥，微微酒量浅的很，不如我跟你们喝如何？”忻雅巧笑轻盈，拿了酒杯倒上酒递到两名男子面前，又唤了服务生叫了一桌子的酒。
　　不知好歹的两人见又有个美女自动送上门来，当然是巴不得了，直到两人被忻雅灌得头重脚轻找不着北了才识相得离开。
　　林微撑着下巴侧头看着忻雅一个人自斟自饮的时候，忻雅已经尝不出酒是什么滋味儿了，或者说，她的舌头已经跟着她的心一起变得麻木了。
　　忻雅望着手中端着的酒杯，里面满满的都是金灿灿的液体，苦涩的笑隐隐爬上来，原来以为已经忘记了的，其实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要不要跟我倒倒你的苦水，说不定你会好过一点！”林微其实看到了忻雅一直微蹙的眉，从她去过洗手间回来之后，可林微看不懂那浓郁的忧愁究竟来自何处，是否跟那个叫古贺彻的男子有关。
　　忻雅笑，“微微觉得古贺彻是怎样的男子？”目光始终盯着手里的玻璃酒杯，那上面折射出来的脸，扭曲的几乎丑陋，又可怜的让人发笑。
　　“沉稳，内敛，绅士，长的还不错。”这是林微对古贺彻的敌意印象。
　　忻雅又笑，笑得夸张却让人觉得冷冽彻骨几近癫狂，“微微，他是个魔鬼！”蚀人骨刺人心的魔鬼。
　　林微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也不强求许诺告诉她那些前程往事，暗暗得记住了那个被忻雅称之为‘魔鬼’的男人，古贺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