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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回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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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静默,小梨瞅着比她大的人都不言语,自觉没趣,爬上梳妆台前的木椅。她的小手轻轻抚上铜镜旁木刻的花纹。
曲折盘旋,衍生的像镜中生出的花,木棕色的花纹上竟时时有殷红的点缀,一片明媚。
无颜望了一眼小梨,眼神直接略过了萧雏青狰狞的面孔。
他将一幅水墨画递给了安阳景。
只见安阳景纤细修长的手指,像他的嘴角一样,微微一笑,接过了宣纸,按藏不住眼里戏谑和感到好笑的柔情,好似料得到会有什么值得他一笑的乐事。
“《桑雀》的模样应是这样,我没有见过,但不会差得太远。”无颜面对比他挺拔并且高上许多的安阳景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果然是一个没有表情,没有心情,没有情感的不可爱的少年。
宣纸是有些泛黄的搁上了一些年头尘封已久的了。画上水墨晕得很得体。
扇柄的棱角勾勒地十分清晰,丝毫没有水掺在墨里,而显得柔情的感觉。扇页上只画了无颜所知的彼岸花模样,多少有些晕开的墨迹,是风吹过,打在水中的感觉,温软。垂挂的墨绿珠帘上串着一块玉,玉的形状毫无疑问是一只高傲的雀。
在画的左下一隅还用苍劲的笔力写了三个大字《子桑雀》。
安阳景微微颔首,弯起嘴角:“恩。”
声音很轻很轻。
就这样?无颜就这样把《桑雀》告诉了他?他,安阳景可是安阳家的人,子桑家世代的……仇人。
话语里有惊诧,也有不解和愤怒:“无颜!”萧雏青揉着膝盖,一瘸一瘸地走来,感到唯一美的,就只有飞扬起来的裙摆一角,至少还略显一些柔美。
安阳景难道就一定比她萧雏青更值得信任吗?
无非相处了个把天,难道为人一定信得过?不是她萧雏青想和俊秀少年过不去,只是真的觉得这事不应该告诉任何人,即使是当初无颜把事告诉了她,她也尤觉得仓促了些。最重要的是,安阳景他,姓安阳。
萧雏青一瘸一拐地走到无颜身边,这一次脸上少了份调皮,用手往无颜的宽挺的肩上一勾,便拉近了无颜。
一个面目狰狞,一个面无表情。
“无颜!”萧雏青喊着,试图把无颜心不在焉的目光挪移回来,话一出口,便捂了嘴,冲安阳景的方向比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意识到自己不该那么大声,“无颜,你就那么把《桑雀》的事告诉他了?”
无颜直起了被萧雏青压低的身子,淡漠地开口:“《子桑雀》的事,人尽皆知。即便是《桑雀》的模样,有一些江湖人士也略明白一些。”
“可,你就那么信得过他,把《桑雀》长什么样告诉他了?”萧雏青无法理解无颜。
安阳景是江湖里的人,难免会窥觑于《桑雀》这本人人都想得到的剑谱。
“我信得过他,起码,他比你值得托付。”无颜将修长的手绕到肩上,把萧雏青的胳膊扔了下去,“他找不到,别人也会找到。江湖上的事,就是找到了,再抢,谁抢到了,也不可能是永远。要让它一直属于一个人的办法就只有烧了它。”
无颜默默走向小梨,将小梨抱起,自己坐在了木椅上,随后便把小梨搁在了他自己的腿上,拾起小梨先前在玩的首饰,摆弄着:“对了,丹儿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在角落了奄奄一息。”
他轻描淡写,可萧雏青快被气炸了。
“无——颜!那是你妹妹喜欢的鸟!”萧雏青大吼一声,一瘸一拐地走近搁放鸟笼的角落,从行囊里取出一只窝窝头,掰下了一点,将长而不细的手指伸进鸟笼喂丹儿。
怎料,原本正奄奄一息的丹儿在萧雏青靠近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伸展开来它的翅膀,扑打着木笼,掉落了不少乌色羽毛,是受惊的模样。
搁在鸟笼边的手微微一僵,停顿了半响,握紧了拳,收回了苍白的手和手中的窝窝头。
“小梨,喂下丹儿吧,你看,丹儿都饿了。”萧雏青回过头,微微一笑,将窝窝头塞进自己的嘴中,日渐骨节分明的另一只手握得越发紧。
原本坐在无颜腿上正摆弄着铜色首饰的小梨没有忘了她的鸟,终究还是从她哥哥的腿上蹦跳了下来,拾起一只新的窝窝头,喂给战战栗栗的丹儿。
丹儿瑟缩着白色的小脑袋,轻轻啄了几小口,这才大口大口地啄起窝窝头。
“真是笨鸟,本小姐手上的窝窝头才是最美味的,不吃是你这只笨鸟的损失。”萧雏青冲丹儿办了个鬼脸。
她又微微一叹气,咬了一口窝窝头,走到窗边,看着窗外。
“阿青何必叹气?”墨色的身影靠近,倚靠在窗边,萧雏青斜视了一眼来者,来者只面带一抹月牙,似笑非笑,凝视着镂空窗外的景色。
“我感叹世间辛酸苦辣还不行吗?你看看我这似人似妖的脸,再想想我身上的娆研香,丹儿都对我避得厉害,我叹息叹息都不行吗?”萧雏青一只手搭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抚在一旁的花瓶瓶身上。
瓶身真是有些意思。
画着的青山绿水都可以靠手来感触到,萧雏青闭上了眼,仅凭冰冷的指尖去抚摸瓶身。阳光映在眼里,倒是有些刺眼,可如流光灼眼绚烂。
房内缄默无声,无颜已扶日日奔波略显劳累的小梨躺在床上,为她盖上了被褥,轻抚她的额角,为她舒缓压力。
“阿青,你瘦了。”安阳景弯唇一笑,“是不是最近吃太少了,还是阿青也知晓女孩子要窈窕些了?”
抚在瓶身的指尖微微一震,险些将花瓶推翻。
萧雏青睁开眼望着安阳景,嘴角弯起,正开口说话:
“真的吗?我……”真的瘦了吗?
“不过,阿青,这是对的,阿青却是需要少吃点,作为女孩子家,着实是有些壮了。”安阳景侧转身来,望着萧雏青呆愣的脸。
萧雏青呆愣的脸,开始变得五彩缤纷,就是雨后七彩都显得逊色。
莫生气,莫生气……
萧雏青在心里默念,用目光杀死安阳景。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俊秀的少年没一个有口德的!绝对不是她武断,而是谁让她碰到的无颜和安阳景都如此。
让她着实对世间清秀少年的口德表示深深的怀疑。
“阿青,别忘了面纱。”安阳景笑叹,白皙骨节分明的指尖递来柔软的面纱。
接过了面纱,萧雏青对镜没有贴花黄,看着自己脸颊日渐变深蓝的藤条印记。
“阿青,都不用胭脂吗?”安阳景看着萧雏青对镜模样。
萧雏青撇了撇嘴,轻声道:“以前我就和师父还有师兄弟和姐妹们在一起,用胭脂,给谁看?那些一个个的师兄弟吗?还是算了比较好。”她缓缓带上面纱,“现在又有一张藤条脸,胭脂用了也没用。”
安阳景如此清俊的少年问出的话怎么就那么不讨喜呢。
“我们能去庙堂转转吗?”萧雏青侧过身。
安阳景澄澈的眉目弯起少许,似暗淡的月牙,弯了些,却不够尽兴。
丹儿肚子填饱了,开始在木笼中飞了起来,鸣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鸟语。
“庙堂,这是为何?”安阳景背起行囊,掏出了些铜币。
霎时,房内一片鸟鸣与铜币声响。
“说不定《桑雀》被收在了庙堂,又说不定我不成器的三师兄跑去庙堂敲木鱼了。不是说我们是与佛约定吗?那去有佛的地方不是很好吗?”萧雏青背起行囊,理了理那三千烦恼丝。
冰凉的手掌和指尖猛地握住萧雏青的手,将她往后一扯。
雪色绣花鞋来不及反应,便是踉跄了几步。
“阿青,你说,与佛约定?”安阳金好看的唇还是微弯着,却见他眉间隔了一座小丘。
萧雏青正想说他几句,被这么一问,住了嘴,思考了良久:“那还不就是那贪玩的三师兄小时候作业时,边敲木鱼边许的愿,三师兄还是很信佛的。”三师兄估计没那么信佛,但他一定是虔诚的,这点她萧雏青还是知道。
至于与佛约定,那是不用安阳景知道了。
“阿青的三师兄许的是什么愿?”安阳景松了眉间小丘,放开了萧雏青的手,冰凉渐有一点温度。
“这应该没人知道,三师兄总是很神秘的样子。”她一下子可想不出那么多的谎话,就勉强把三师兄讲得高深莫测一些吧,在外人面前给他留些面子。
“无颜,你去的吧,小梨一起去吗?”萧雏青转而问无颜,不忍叫醒熟睡的小梨。
“她睡觉,我也不去。”无颜从书本中抬起了目光。
萧雏青跑到无颜跟前。
“你们子桑家的总得去一个。”澄澈的眼中流光皎洁。
……
就无赖方面,果然萧雏青还是无人能及的,半拖半走地把无颜拉去了庙堂。叫了店小二看着小梨和丹儿,给了些铜币,讨得了店小二的欢心和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