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向暖》温扬

5、第一章 寂流【5】

　　屋外的雨明明下的渐小了，然而一瞬间又下的猛了起来。他就那样坐在我的旁边，却没再说什么。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好像世界只剩下这起伏的心跳声了。
　　我的余光感觉到他的静默，和刚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很小心的，我微偏过头去看着他，他很安静地很安静地在看着屋外落着的渐大的雨，屋檐上的雨变成了一条条的丝，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好像回归到了我初见那双眸里的感觉，好像总是有着一些什么忧伤，却总是说不出。我们，都很安静，安静的坐在这样一个下着雨的夜里。时间也因此变得静默，我知道，只要还有人陪着我，我就容易变得安心，很安心。只剩下，雨声，滴答滴答。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清晨。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空气里四散着泥土沁人的清凉，我偏过头时，身旁的藤椅已经空了，房里的灯也被关上了，却隐约听到屋里有些细微的动静。我想问是不是他，却在想要开口的一瞬间顿住了，天知道我有多笨，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住哪里。想了想，却还是问了出来，朝着屋里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动静问着，“是你吗、”
　　“囡囡，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奶奶的卧房那边传出来。
　　“奶奶。”我应了一声，疑惑着，奶奶在家、？那昨晚的难道是梦？不会吧···
　　不多会儿，奶奶笑盈盈的脸便出现在了眼前。
　　“囡囡，昨个晚上，你三青婶添了个小宝宝。可把我这骨头给累的啊，镇上几个婆婆都没了办法，所以你三青叔大半夜赶来就好让奶奶就过去瞧瞧，好在大人和孩子都没事。”
　　我也笑了笑，心里还是有好些的激动，三青婶有了小宝宝了，有了她自己的小宝宝了，那我以后去找三青婶的时候不就可以和那个小宝宝玩了，这样想着，心底一下有些难明的开心和激动。
　　或许这就是小孩子，一下子就轻易忘记那些深埋心底犹如种子一般摧除不去的恐惧和不安，然而却不知道他们在什么时候再次轻易袭来。从三青婶的小宝宝身上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昨晚的那个男孩子，我还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有，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还唤我作胜男。
　　正想着，奶奶的声音又温和的敲在耳边。
　　“囡囡，奶奶今个大早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俊男那孩子，守在这门口，那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估计是一晚上没睡。”
　　“俊男？谁是俊男？”
　　“就是昨晚上和你坐在门口陪着你的那个男孩子啊，你这个小笨蛋。”
　　我如果没听错的话，这是奶奶第一次说我小笨蛋，出现了一个笨字来说我，就像她所说的那个什么俊男口中的语气一样，我大概又有些很诧异了。
　　“他叫俊男？”
　　“对啊，几天前刚搬过来，自大小便跟着他奶奶一起。刚搬来的那天，我就给他们一家送了粽子去，这也快端午了。”奶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那、那个俊男，他现在在哪？”
　　“守了一晚上，自然回家去睡觉了。”奶奶嘴角笑了笑，想也没想的说着。
　　“哦，奶奶，不过昨天晚上，我醒来的时候，唤你你没应，我知道你又不在家了，一个人真的好怕的，外面还下着雨啊，”我叽里咕噜的把一大堆昨晚上的事说了出来，“后来有人敲门，我便开了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人就好像没那么怕了，对了，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俊男。”
　　奶奶仍是笑着，记忆里的她总是笑着。
　　“俊男那孩子真够傻的，就那样守了一晚上，困了也不知道眯一会。”

　　俊男，他原来叫俊男，名字里也有一个男字。
　　好臭美，竟然叫俊男。不过就算他长得很好看，也不该这样大言不惭的直接叫自己俊男吧。
　　俊男，俊男，我就这样一直在心里念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好像那两个字便是我那个时候世界的最中心。

　　“不过你这孩子，胆总是这么小，昨天晚上你三青叔喊得急，我走的时候看你睡的正熟，倒是没顾到你半夜会醒来，还好有俊男这孩子来瞧了瞧。”

　　自小，奶奶便经常在半夜里被叫出去接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便是镇上小有名气的接生婆了，镇上还有其他几个接生婆，论起经验来都和奶奶差不多，或许是奶奶性格好的原因，奶奶的口碑总是要比其他几位好，一遇见接生孩子这事大概第一个便想到我奶奶。只是这两年来，年纪好像渐大，腿脚不是太过方便，年幼时脚跟落下的旧疾又复发了，奶奶夜里被叫出去接生的次数也少了些。只是在一些情况有些困难或特殊的接生中，奶奶便会去帮忙，或许于别的人家便是求一个安心。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也渐渐习惯了半夜突然醒来是奶奶不在家，只剩下我一个人，黑夜里习惯的不仅是一个人的孤单，更多的大概便是最难熬的恐惧了吧。
　　“俊男，他好像知道我是胜男。”我的声音弱弱的在奶奶跟前响起，好像是一种小声的嘀咕。

　　对，我是陈胜男，已经做了八年的陈胜男。如今，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就这样唤我作胜男。

　　“奶奶那天给他家送粽子的时候，就和他奶奶说了会话，你哟，我跟他奶奶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奶奶接着说。
　　“那俊男是不是在旁边啊？”我很急切的问着，像是迫切的寻找着一种答案。
　　“他就在旁边呢。”
　　“那他也听到了？”仍是急切。
　　“俊男那孩子倒是很安静，没说什么话，大概就是安静的听着吧，好了好了，囡囡，快起起，洗把脸去，瞧你这样子。”奶奶永远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感觉，所以才会让人心安吧。
　　长长地“哦”了一声，站起来的一瞬间，却发现睡了大半个晚上的藤椅，脖子真的很酸很酸。眼角的余光渐渐瞥见一个身影的靠近。

　　也许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下一秒的跌宕起伏，可是时间还是将生命一步步往前推着前进，朝着既定的轨迹，还是无奈的让人无法改变。我以为我终究还是放下了一切，但一切好像并不是这样。孤单的边缘，总是偌大的看不见边的死寂，我以为我已经停下了那寻找的脚步，然而，时间终于将一切划分清楚，我以为的温暖，我曾经那样深信和依赖的温暖，却在时间一点点的剥皮中，渐渐远去，看不清它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