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琼楼》毛峰

13、两难

　　玄烨坐在乾清宫的龙书案前批阅着今天呈上来的奏折，他拿起一本折子打开看了看，这是一本关于今年选秀女的奏折，他这才想起他的赫舍里皇后崩逝那年他下旨取消了选秀，今年又到了选秀女的时候，他的脑海不由浮现出宝音那美伦美奂不染纤尘的惊世容颜，他冷峻的嘴角不由向上扬了扬，深邃的黑眸中划过一道灿烂的精光。自从上次在大殿上见到宝音他就会时常情不自禁的想起她，有时还会情不自禁的为之走神，和宝音相识以来的过往又点点滴滴的缠绕在他的心头，原来那一切是那么清晰他一直记得不曾淡忘过。他希望在想念她的时候能见到她，他希望她走进他的生活中，他希望在今后的余生中有她相伴。可一想到隆禧和宝音之间的情意，他的心既矛盾又酸涩，他后悔自己这些年来和宝音错过了很多，他没有亲眼见证她的成长，他没有陪着她生死与共，他忽然很羡慕隆禧甚至有些嫉妒，原来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美好时光，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更加矛盾纠结，成全他们他又心有不甘，那样美丽出色的女子让他如何放得下？那般令他心动的女子让他如何舍得？横刀夺爱？他就得面对隆禧和宝音一生的怨恨。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自己狂躁不甘的心；一边是手足情君臣义，他从来没有这样为一女子如此的提不起来放不下，他陷入从来没有过的犹豫和彷徨之中。
　　翌日隆禧和宝音一起跪在太皇太后面前，隆禧先叩首道：“皇祖母，孙儿请您为我和宝音指婚，孙儿和宝音心心相印至死不渝。”宝音也叩首道：“请太皇太后成全我们。”“这俩孩子情深意重实属难得。”孔四贞在一旁帮忙说话道。太皇太后看着隆禧和宝音笑道：“前些日子皇上和我还提起过你们的事，想必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下了，你们耐心等着吧，都快起来吧。”“谢皇祖母。”“谢太皇太后。”隆禧和宝音一起高高兴兴的谢恩起身。太皇太后拉过宝音笑眯眯的说：“还是我们隆禧有福气啊，这么好的媳妇天上难找地上难寻。”宝音羞涩的低下头，隆禧乐的只顾呵呵傻笑，孔四贞也为他们高兴。他们陪着太皇太后一起用过晚膳后，宝音和隆禧才一起出了宫。
　　他们刚走玄烨就来到慈宁宫，玄烨给祖母请安后坐下，孔四贞知道皇上和太皇太后要谈一些朝堂上的事，于是她便告退走了出去。玄烨对祖母讲了朝中的一些事，太皇太后点头道：“皇上的决策是对的轻徭役减负税这是立国之本，现在天下初定民心思安，皇上就好好施展你的抱负和才华吧。”“是，孙儿定不负皇祖母苦心。”玄烨恭敬的说道。太皇太后手捻着佛珠笑道：“隆禧和宝音的赐婚旨意皇上还是早些下了吧，隆禧成了婚我也了了一桩心愿，他们俩也是彼此倾心相爱。”玄烨听了半晌无语目光有些茫然，太皇太后不由看着玄烨，他从玄烨的迟疑中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她的心一沉道：“皇上，隆禧和宝音之间的情意非同一般，你和隆禧之间也是手足情深啊！”玄烨听得懂祖母话中的含意，他抬眸看着祖母语气中有些微的乞求问道：“皇祖母？真的不行么？”“不行，真要是这样你们三个人都要痛苦一生，这是最残忍的，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太皇太后直视着玄烨不容动摇的说道，她害怕那样的事情发生，那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他的儿子一生为情所伤，她不想她的两个孙子也为情所困。玄烨抿了一下薄唇眸光黯淡下来无尽落寞的说道：“朕，明白了。”“嗯，这样最好，今年的秀女大选一定能选出令皇上满意的女子。”太皇太后释然笑道。“希望如此。”玄烨淡淡应了一句，玄烨又陪皇祖母说了一会话，就告辞出了慈宁宫。
　　回到乾清宫，玄烨让李德全铺上黄绫他要写隆禧和宝音的赐婚圣旨。玄烨提起笔，笔锋落下之际他似乎看见了宝音那倾倒众生的嫣然一笑，他的心一颤手一抖，手中的笔似重有千钧怎么都无法落下，那个女孩不知何时在他心里像生了根一样，想要拔除她却牵扯他的心痛欲裂，这种感觉让他痛苦不堪，他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虽然有很多女人，但他从来没有为哪个女人如此困苦烦恼过。几番挣扎几番犹豫，最终他还是无法下笔，他气恼的狠狠扔掉手中的笔苦闷的坐在龙椅上茫然的望着前方，李德全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如此失常，这个无比英明睿智果决的帝王今天这是怎么了？玄烨无法想像失去宝音他的心会是什么样子？会悔？会痛？会疯？会狂？他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做？他该怎么办？
　　太皇太后寿诞一过隆禧没有了以往的悠闲，他每天要上朝陪王伴驾，有政务要忙。宝音除了在广济堂重操旧业外，其余时间就是帮着隆禧打理王府中的大小事物，她亲自监督指导王府的装修布局，她真的在王府的花园里盖了一间和他们在桂林曾住过那房子一模一样的竹屋，房子里的摆设也和那时的一模一样，房间里两张竹床，一张方桌两把竹椅。房子旁边是一片竹林，竹林旁有小溪流过，竹屋的另一侧是一片梅林，溪水清清竹林青翠掩映着那间竹屋，这里幽静怡然，隆禧和宝音都很喜欢这里，宝音给这里取名叫“念园”。赐婚的圣旨还是迟迟未下，但有太皇太后的允诺两个人并不太担心。看着王府中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宝音精心布置的，隆禧很欣慰，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希望有一个他和宝音的家，这里到处都留有宝音的气息和痕迹，这里的一切都只属于他们两人。
　　皇宫里的秀女大选开始了，佟国维要给宝音报名进宫参选，宝音死也不去，逼急了她就要寻死上吊，为此父女俩大吵了一通，宝音一气之下离开家搬到广济堂去住。佟国维气的差点晕死过去，但他也知道他的这个女儿任性的很，她认准的事死也不会回头，每天除了大骂几百遍冤家外也别无他法，佟夫人每天好言劝慰，佟国维虽心有不甘也只能由着宝音，他不能真把女儿逼得上吊抹脖子。隆禧听说宝音为了他和家里吵翻，他很难过，他不希望宝音为他背负太多，他希望宝音每天都生活的快乐幸福，宝音搬进广济堂住，隆禧每天下了朝也耗在广济堂不肯走，他只想陪在宝音身边，有宝音的地方才是他的家，在过去相融以沫生死相伴的岁月中宝音早已成了他生命中的全部，不可分割不可丢弃他珍视如生命的挚爱。宝音也是除了隆禧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弃之如敝履，只要能和隆禧在一起她什么都放得下什么都不在乎，哪怕以后他们什么都没有，她也甘之如饴，只要他们拥有彼此。
　　孔四贞的郡主府也已修葺一新，孔四贞搬进自己的郡主府只求安安静静了却余生，宝音经常来看她，孔四贞喜欢宝音，宝音聪明勇敢敢于追求自己心中的理想，这正是她所缺少的，如果她当年有宝音的勇敢她的人生也许会是另一番景象，如今她以把一切看淡，一切如过眼烟云灰飞烟灭，留给她的是漫长的孤寂和悔思。宝音经常拉孔四贞出去四处走走看看，在宝音的影响下孔四贞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她还经常到宝音的广济堂帮忙。
　　宫里的选秀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玄烨对呈上来的秀女画册只随手翻了翻就扔在一旁，他的心里一声声哀叹，美其名曰选秀女，可这些给他送来的秀女跟那个女子一比都算什么呀？而那最美的最耀眼的却在宫外逍遥。明明知道这世上有个很特别的她，却要让他只能思念他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明明知道这世上找不出能与她相媲美的女人，他还会情不自禁的拿那些女人与她相比，为什么他堂堂一个帝王却不能拥有最好的？为什么他要放弃他喜欢的？为什么给他的都是这些俗不可耐的庸姿俗粉？他忽然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有些自欺欺人，原本曾经引以为傲的后宫三千佳丽似乎瞬间都成了埃尘，是谁欺骗了他？是谁蒙蔽了他的眼睛？还是那个女子扰乱他的心？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嚒？他手中不是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嚒？明明一纸圣旨就可以解决一切，他还在顾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