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唐盈玉》云斌

9、第九章

　　第二天早，唐广德及夫人邱氏简短地为他们三个设酒席践行。只是大家各自心中沉重，胡乱喝几杯酒就算结束了。只有玉晓一脸轻松的样子，拉着邱氏说了一番话，表示对这几天照顾的感激之情。
　　唐广德夫妇俩絮絮叨叨交代了兄妹俩许多话，母亲邱氏怕盘缠不够用又塞给唐伯虎一包银两。
　　他们互相拥抱告别后，三人便背着行李离开了。唐伯虎早已和父亲商量好如何去西域的路，于是带着她们打算先走水路。寻着苏州城内曲折的河流出城去，然后再一路向北。
　　三人上了一艘乌篷船，船夫面色黝黑，头顶着一只大草帽。也不多说话，问了目的地索了路费便依依呀呀划起橹来。
　　盈盈从篷子中走了出来，在船尾找了个干净处坐了下来。玉晓不惯乘船，略微有些困乏。便伏在行李旁浅浅地睡了。唐伯虎见状，找个件自己的宽大袍子给玉晓盖上，便也出了篷子，坐在盈盈旁边。
　　盈盈望着河道两侧触手可及的苏州人家的房壁，听着缓缓流淌的水声，目光有些茫然。再过些时辰，就要告别苏州城了。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听说西域是个荒凉偏远的地方，不知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有玉晓，她的家人真的会有事吗？究竟要瞒她瞒到什么时候……
　　正呆想着，一阵清清丽丽，回旋婉转的箫声传入耳中。转头望去，见唐伯虎坐在身边，头发和衣摆被扑面的微风拂起，飘在半空中，正自优闲地吹箫。原来他出门竟未忘了把他的箫带上。
　　盈盈用手托着下巴，细细地听着。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
　　突然，盈盈一拍脑袋，“糟了，我把剑谱忘了带了！”唐伯虎停下，问：“什么剑谱？”盈盈那本剑谱是征明哥哥送的，爱不释手，走时居然忘了带了。好在里面的剑法自己已练了几遍，只要温习也不致忘记。盈盈道：“当然是练武用的，你是文人墨客，自然不懂的！”
　　唐伯虎把箫旋转着扔向空中，信手接住，道：“怎么样，你哥哥我箫吹得不错吧。”盈盈对哥哥这样的自恋早已习以为常，可是没办法，她哥哥是江南最有资本自恋的人。作诗作的好，绘画也是登峰造极，精通多种乐器，关键论长相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俊美少年。
　　呵呵，这样一个高分男子居然是自己的哥哥。可惜呀，唐伯虎不会武功，如果加上武艺高强岂不是满分了？满分……文征明哥哥能文能武，相貌超凡脱俗，他才是真正的满分男子吧……想到这儿，盈盈偷偷笑了一下。
　　忽然，船里传来了玉晓的尖叫声！盈盈迅速拔出短剑奔向篷中，却见玉晓抱着包裹蜷缩在角落里，不敢睁开眼睛惊声道：“老鼠，老鼠！”那船夫已先赶到了篷中，手中拿着橹。
　　唐伯虎最后赶到里面，一听原来是有老鼠，舒了口气，便坐在玉晓旁边陪她说话。盈盈早将短剑掷出，“倏”一下将老鼠钉在船板上，丢到河里扔了。
　　船夫见没什么事便回到船头继续划船。玉晓好半天不好意思道：“我没见过那么大的老鼠，所以没忍住叫出声来了。”唐伯虎笑着和她说了许多话，把以前跋山涉水许多奇事趣事都跟她说了，逗得她格格直笑。
　　船行了一阵，忽然三人都听得岸上人声喧动，尖叫连连。三人奔到船头，见一名衣着华丽女子呆立于岸边。岸上本有一层石栏相隔，她却站在石栏外，眼见就要落入水中，十分危险。
　　岸上围有许多人，大家见她是个富家女子，都不敢上前去阻拦她。忽然“扑通”一声，不是那女子，却是盈盈跳入了水中。她先跳入水中，前去阻拦，如果那女子突然落水也好相救。唐伯虎和玉晓大喊“盈盈！”忙让船夫把船划到岸边去。
　　富家女子又呆立了一会儿，便直直地栽入水中。众人“哎呀”叫起来，连忙伸头到岸边去看。
　　还好盈盈动作较快，“嗖”一下抱着那女子腾空而起，落在岸边的空地上。众人见状莫不是拍手叫好。
　　那名女子已然昏了过去，拨开粘在脸上的碎发，竟见她的脸上划着六七道血红的刀疤。其中一道贯穿半张脸，似乎硬生生地割到了眼睛里。众人见状，都吓了一跳。其中竟有些认识她的，道：“这不是大官徐廷瑞家的徐氏徐大小姐吗？”
　　果然，如果没有那几道刀疤，这脸的主人定是个美人儿。那眉毛、眼睛、脸廓都生的十分端庄，果真就是徐氏。盈盈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幸而还有呼吸，应该是惊吓过度暂时昏了过去。
　　唐伯虎大叫着“盈盈！”拨开众人赶到了面前，他起初也是不忍看徐氏的面容。而后觉得有些面善，仔细看了一阵，突然脱口“是她！”众人中有人附和道：“对呀，她就是徐氏徐大小姐，哎呀可惜，好好的脸给弄花了。”
　　唐伯虎有些发懵，“定心赌场”前偶遇的那个端庄贤淑的女子、传言中那个知书达理的徐大小姐、眼前这名脸上冒着血渍刀疤的落水女子，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盈盈见徐氏的处境十分可怜，便道：“哥，你抱着她，我们去找个客栈先住下来。待她醒了再说吧。”唐伯虎点点头，跪于地上将徐氏抱在怀中，离了周围观看的众人向街上走去。
　　盈盈浑身都湿透了，玉晓忙拿出帕子让她擦了脸。玉晓见了落水的徐氏，心中竟有种感同身受的悲伤、失望的情绪。大概同是柔弱女子，同样要被命运安排，见了她犹如见了另一个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