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唐盈玉》云斌

2、第二章

　　“谁？别跑！”盈盈喝了一声，便翻窗追去。玉晓急道，“小心！”盈盈在屋顶上飞快跟着前面背影，待跳下屋顶时，已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转眼就不见了那背影的踪影。盈盈揉了揉连爬带跑早已麻木的双腿，那一个恨跟了半天还是让他给溜了。
　　“盈盈！”后面玉晓和六七个家丁急急地追了过来。
　　“别追啦，被我跟丢了，还是回周府查查少了什么东西吧。”
　　玉晓见盈盈没事，想来也是个飞贼到周府偷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一个富家小姐哪在意这些？便打发家丁回去了，就要拉着盈盈一块走。
　　盈盈跟她不一样，她自小父亲开个酒肆挺不容易的，老是因为价钱的问题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到底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闺女，她见周府的家丁回去了，心里还惦记着那贼手上拿的宝贝。
　　道，“我看那衣服的背影不像是一般的贼，小玉儿你跟他们回去，我在街上走走，下回再去找你玩儿。”
　　玉晓道：“管他偷了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我家来飞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算了吧。”盈盈心想万一是个值钱的货呢，急着想去找找那人，“我知道了，走啦。”匆匆别了玉晓。
　　她从这个街头绕道那个巷尾，来回走了几遭都没有什么发现，怏怏地回自家酒楼。
　　刚要进门，忽见酒楼中大厅里端端正正坐着一人，盈盈瞧他衣着与别人很不一样。此人身着金飞鱼服，腰佩秀春刀，一副孤傲的神态自顾自地喝酒。看着那人的身形，忽觉与刚才看到的背影有几分相像。
　　正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跑自家酒肆喝酒了。盈盈拔出配在身上的短剑，看准了那人的酒杯“倏”地掷了去。只听“啪”一声，酒杯四碎，酒洒了那人一脸。那人吓了一跳，急退一步，一把拔出秀春刀，转头却看见个娇俏的丫头笑嘻嘻地走过来。不由气上心头，大喝：“大胆刁民，放肆！”
　　盈盈笑嘻嘻地道：“这位官爷别这么大火气，不过一个酒杯而已，不值钱的。我看着你眼生，是从什么地方调来当差的？”那人见这丫头看见自己白晃晃亮了兵器却一点也不怕，心想你也配问，“哼”冷笑一声，举刀就要砍过来。
　　酒楼里的客人见这场景，都远远地躲开了。这酒肆好些时候没人闹事，看来今天又要出马了。盈盈不慌不忙地把袖子卷到上臂，单腿跨在凳子上，把短剑放衣袖上擦了擦。
　　这架势，就是要告诉那当差的，你今天死定了。
　　那人见她磨磨蹭蹭的，早就不耐烦，喝了一声就跳过来。
　　不料盈盈根本不是那人对手啊，人家是当差的，论气力论武功都在她之上。不几回，袖子已被割破了个口子，再打眼见就要吃亏。“盈盈，不得对大人无礼！”一声大喝从楼上传来，盈盈冲官爷喊了声“停”向后一跳。
　　楼上急急走下来一名头发胡须斑白的男子，正是唐盈盈她爹，唐广德。
　　唐广德见那当差的打扮就已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忙挡道女儿面前，赔礼道：“我这小女不懂规矩，对大人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盈盈最瞧不惯她爹低声下气的样子，道：“什么大人？不就是个当差的嘛。”唐广德喝道：“盈盈！这位是西厂的大人，还不过来赔礼！”
　　远远围观的众人中不少晓得西厂，知道是个不好惹的来头，一片哗然。
　　西厂那人“哼”了一声，收起刀背过身，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下次再敢让得罪我，小心要了你们脑袋。”说着踢翻了一张桌子，桌上碗筷哗啦啦掉了一地，他却大摇大摆地走了。
　　盈盈道：“爹，西厂的人到底什么来头？那人讲话听着怎么像个太监？”唐广德急忙捂着盈盈的嘴，“胡说什么，下次别这么莽撞，快回房去，别整天大大咧咧不像个女孩子。”
　　唐广德眯着眼思量了一会儿，苏州皋桥虽是个繁华之地，却极少来西厂的人。他跟周怀德喝酒聊天中得知，西厂是由宦官汪直建立的一个特务组织，成立不过十几年之久，权势却远在锦衣卫和东厂之上。那太监汪直更是仗着明宪宗的宠信，肆意捉拿朝中大臣，残害忠良。
　　这些人为非作歹，不得不防。
　　一连好几天，盈盈都没有看到唐伯虎。
　　他肯定又去哪玩了，就是不知道把我带着，没有他这几天拿什么练臂力？
　　刚想着，就见唐伯虎摇着把纸扇慢悠悠地踱过来，口中念道：“云笼楚馆虚金屋，风入巫山奏玉箫。明日河桥重回首，月明千里故人遥。”
　　唐伯虎正自沉浸其中，盈盈跳过来狠狠拍了下他的肩，“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得这么装模作样？”唐伯虎平时最烦别人扫了他作诗的兴致，道：“你懂什么，我这诗说的是个美人。”
　　盈盈道：“噢，怪不得这几天都不见你人影，跑去和人家幽会去了，是谁啊从实招来。”唐伯虎摇头晃脑斜看了她一眼，“哼哼，那可多了，我就不告诉你。”
　　自从唐伯虎十六岁考中举人第一名以来，他的名字在苏州城可谓家喻户晓。他不仅诗作得好，画画也是相当了得，城中有些地位的人家争相请他去作画。可他作画有个规矩，润笔不丰不绘，笺纸不佳不绘，期限不宽不绘，心绪不佳不绘，这就是所谓的四不绘。
　　唐伯虎名声在外，许多请他作画人家的闺阁女子竟有好些对他动了情。再加上他长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城中人竟都传他是个风流情种。可是即便唐伯虎本人也认为自己跌宕风流，盈盈却也不信。
　　她深知哥哥其实用情专一，并不像别人传的那样处处留情。凡是对他动情的女子，唐伯虎都没和她们再有任何瓜葛，用他自己话说，“何必误了人家。”只是盈盈不知哥哥对好友玉晓意下如何。
　　盈盈想要帮她好友撮合撮合，她也懂句诗词“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问：“哥，你觉得周玉晓怎么样？”唐伯虎道：“玉晓？人家可比你淑女多了。”
　　“哈，你也觉得她很淑女？那你就是喜欢她咯。”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画过的淑女不下百位。再说你个小孩懂个什么，我要劝爹早早把你嫁出去算了，省的整天烦我。”
　　盈盈晃了晃拳头，“你要是敢我就打断你的手让你不能再画画。”唐伯虎看了她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这死丫头就知道用暴力威胁我。
　　盈盈道：“总之你得和我去周府一趟。”唐伯虎道：“我干嘛要和你去那？”盈盈道：“我答应了小玉儿让你给她作画呢。”唐伯虎道：“那是你答应了的，我可没答应。”盈盈拿出短剑放在袖口上擦了擦，哈了一口气在上面，在阳光的折射下锃亮锃亮。唐伯虎见状，又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