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魂》关谨里

3、第三章

　　（三）
　　樟树的困魂节困魂仪式已经保留了一百多年了。至于为什么要举办困魂节，我也只是听外婆说，清末的时候有个“东西”从小海里跑出来，吸食小孩的魂魄，后来我的老太祖外婆给村里的每个孩子念困魂经，才把小孩的魂魄困住，到了现在也就变成了一种仪式吧，并且村里人想图个子孙平安而已。

　　每年的困魂节都是外婆主持的，外婆给每一个刚出生的或者只有三岁不到的孩子做一个简单的仪式，就像小时候外婆摸着我的头给我定魂一样，而后大体就像元宵节或者庙会那样热闹，还会有一些外村人也赶到樟树来图个热闹。

　　村里会拨出一些钱来摆个十来桌的素宴，大家高谈畅饮，完了还有搭台做戏文的人也会赶来，那些几个平日里在家务农的阿公阿婆会集在戏文台的过道上，用报纸卷成圆锥状来装瓜子或者是茴香豆，一包五毛或者一块，还有依旧用瓷碗来盛的薄荷茉莉冻。

　　这个时候会有一波又一波的小闹孩跑过来，穿梭在看戏的人群中，大人们叫他们不要叫不要跑了，他们就停歇了一下，但是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得开始追闹起来。那一个个的面孔每一年都在变化着，谷叔家的儿子脸又比去年长了一些，冬婶家的妮子没有小时候那么娃娃脸了，而小眼睛的洞洞又长高了好多，但是他们依旧亲切的叫着我“井姐姐，井姐姐”当他们跑闹着经过我的身旁时。而我像个老人一般感叹着村里的那些个越长越大，变化着原来的相貌的孩子，就像村里的老人感怀着我和玉儿的女大十八变一样。

　　困魂节最重要的还是将近凌晨的困魂仪式，大家都会拿着手电筒去樟树村里的小海，这个小海只有一点点的岸是靠着樟树的，这个岸不像是沙滩，更像是被石头和乱草堆埋了很深的黑泥地。老人和小孩们会拿着做好的荷花灯，还要提着一些给“东西”吃的食物，有瓜子，香糕屑，还有一种特制的浑厚的淡黄色液体，叫“古莲浆汁”。那种液体，用外婆的话来说，是最接近小孩魂魄的味道的。我想自古就有姜子牙用莲藕给三太子造身，因为莲的灵气和人的灵气是最接近的吧。

　　走往岸边的时候，外婆把手上的一只荷花灯分给我：“井儿，玉儿怎么没来啊？”

　　“奥，她临时有事，今年让我帮她放灯。”

　　“井儿，玉儿的外婆在她三岁的时候就走了，走之时托付我这个老人家要好好护住玉儿的魂，但是外婆总有一天也要古化的……”外婆欲言又止，就把另一只荷花灯也给了我。交待我今年人多的话就把荷花灯从樟树洞里放下去吧。

　　其实外婆不说，我也会把灯从樟树洞里放下去的，这个是我和玉儿好多年前发现的秘密了：那一年困魂节，因为外村的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把荷花灯掉入了低矮的樟树洞里，他打算伸手去捡却吓了一跳，湿着手抽回来，原来樟树洞是通着小海的，荷花灯已经通过樟树洞飘向小海了。我和玉儿只在那一年看见过那个男孩，之后再也没见他来过樟树了，而神奇的樟树洞白天里是没有水的，只有晚上才会咕噜咕噜的像是从地下冒出水来一般，连通小海。

　　我向着岸边的樟树走去，前面晃荡着好一些穿白衣服的小孩子，但也有几个已经不拘谨于这些个礼仪了，我扯了扯褶皱的白衬衫，心想着明年还是穿件新的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