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杯笑》镜中客

1、第一章 春意暖暖料峭寒

　　三月，天气乍暖，冰雪初融，草长莺飞，空气中却还透着初春时候的零星寒意。
　　这日头明朗，清风徐徐，正是绝好天气，衬着城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挑着担子的小商贩的叫卖声，孩童奔跑打闹时清脆的嬉笑声，街头卖艺的汉子们粗声粗气的吆喝声。
　　这一派繁华热闹的太平盛世的模样。

　　可是很快，这片安稳，忽然被一声暴雷般的吼声打破。

　　这声音传来之地，正是那城内最有名的销金窟——断愁楼。
　　这断愁楼，顾名思义，内里尽是那容貌身段皆好的莺莺燕燕，温香软玉，入之断愁，再无烦忧。
　　楼外众人只听那平地惊雷的声音乍起，还未分辨那吼叫是因了动手前那摩拳擦掌的兴奋，还是因了硬着头皮不得不上的恐惧。
　　只听砰砰两声，楼上直直的砸下两人，正正好落在沿街路边叫卖的酒铺上，砸了一地的酒坛碎片。这一下，整条梧桐巷子都弥漫了一股醇厚的酒香，沁人心脾。
　　砸下的那两人，直直的躺在地上，脸上俱是因极度疼痛而生出的扭曲表情，却一动不动的躺着，怕是自己爬不起来了。路人中也有身怀武艺行走江湖之人，这些人俱是暗自咋舌，看这两个大汉身强体壮，浑身肌肉盘根错节，太阳穴微凸发亮，一看便是练家子的好手，绝不是一般凡俗武夫，何以被人从区区二楼扔下便伏地不起。
　　动手的到底是什么人？

　　屏息静寂中，楼上响起几声轻笑。那绣帘微动，走出两个神仙般的妙人来。两人俱是长身玉立让人眼前一亮的的英俊少年郎。
　　微微前倾的那男子头戴金冠，一袭印有暗金纹样的白色绸袍束身，折扇轻摇时伴随着唇角上扬，好一个风流公子哥，贵气却绝不俗气。
　　旁边那男子却在这大好明媚春日里紧裹着墨兰色的狐裘披风，脖子上一圈白毛更衬得面如玉色，头上仅用一只碧玉簪子束发，几缕额发低垂，眉目淡然，双袖拢在一起，隐隐有疲倦的病态。

　　不消片刻这断愁楼里刚刚发生的原委便传了出来。原来这两名大汉是外地人来芸城，到这断愁楼便指明要翻这楼里最红的云烟姑娘的牌子，恰好云烟姑娘这日身体不适不待客，老鸨子低声下气解释了半日，结果那两人竟动起手来，居然要强掳了云烟姑娘去。屋内打乱，也没等谁看清，就见着两人飞出窗外。
　　众人听了咋舌，看着楼上二人摸样，病态男子如此弱气，只怕是折扇公子出的手。这干百姓平日里听惯了说书故事中的侠义豪情，今日亲眼得见此等英雄行为，哪还有不喝彩鼓掌的道理。于是外头喧闹一阵高过一阵。无比聒噪。

　　却哪得见那富贵公子样的妙人折扇合起，轻轻在掌心敲动，眼神斜睨旁边那弱气男子，低语道：“师弟，你这手功夫倒是俊得很，我都还未曾看清哪，师父还真是偏心啊，居然把这岛上绝学教于你，啧啧”。眼中却是笑意飞扬，绝不似言语中的怨念不平。
　　旁边那人却一直怕冷似的拢着衣袖，似在思索什么，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不多时两人便一起隐入帘后。

　　渐渐，天色渐晚。
　　这路旁众人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态渐渐散去，犹自回味。那两个闹事大汉也早被人抬走。只剩下那被砸了推车酒铺的可怜老汉，哆嗦着树皮般干枯的手，抹着眼泪收拾残局。

　　眼前阴影忽至，两个高大男子，正是刚才绣楼上众人叫好的英俊儿郎。
　　那气质清冷疏离，看似病怏怏的少年，忽然撒开紧紧拢着的双袖，一只白得几乎透明，仿佛能看到底下跳动的血液和青筋的手，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到了老汉手里。

　　这老实巴交的老汉还大张着嘴掉着眼泪，未反应过来，两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那梧桐巷子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