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彼岸的恋人》漩涡黯人

43、第四十三章. 重逢之时

　　二人愣愣地凝视了彼此半晌，白雅才带着一脸惊愕的表情缓缓开口：“......小鱼儿？”

　　乔克斯默然。

　　白雅看着他，越来越困惑，也越来越惊愕，但是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却不知道，她当时身边有贾汀之，从时空豁口回到了二十一世纪，但是他没有。他在时空隧道里随着无数的时空垃圾飘浮了很久，在三十一世纪伤痕累累地落地，并且被十年前的龙寰捡到。他就此入了麒麟，被训练成锐利无比的杀人工具。那时候的龙寰并没有经历这场劫难，也并不知道数年后他在十一世纪时空有过匆匆一瞥的那个孩子就是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少年。

　　白雅猛地坐起身来，却因为突然的姿势改变而有些头晕，摇摇欲坠。乔克斯慌忙伸手扶她，却直接被她一把扯住，猛地撕开了衬衫衣襟。

　　莹白的胸口处，两个圆形的伤疤，淡淡的，散发着苍白的微弱光泽。

　　没错，是枪伤留下的疤。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日在小小的院子里，当子弹呼啸而至的时候，那抹小身影飞快地冲上来挡在自己面前。

　　“我就说......我就说你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原来我们早就见到过了，而且不止一次......”

　　有些恍惚地笑起来，白雅忽然一把将乔克斯拉进了自己怀里。

　　少年的脸顿时通红。微微挣扎了一下，无耐她抱得太紧。“白......白雅......”

　　“死小孩，我是你姐姐！”她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却没有半分松手的意思，反而抱得愈发紧了。“你这张脸，就是烧成灰我都认识，少给我装蒜！原来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姐姐,明明一样大......”少年小声地咕哝道，却被人家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白雅推开他，劈手给了他一个爆粟。“小子，翅膀硬了想造反么？”

　　乔克斯抱着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神情便与那个农村小院里的小孩毫无二致。望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她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但是，心念一转，她想起了自己被推下悬崖时最后所见那男人决绝的面孔。

　　虽然龙寰告诉过她，她身为两个异时空人的孩子是不被允许的存在，时空警察的目的就是为了销毁她。但是，也许是心中的某种期盼妄想吧，她从来没有真的想象过被贾汀之杀掉的情景。

　　乔克斯给她简单地讲述了时空豁口的事情，却对贾汀之只字未提。那个男人明确地告诉过他，不要对她提起自己。以前的那些纠葛，就随他去吧。

　　白雅的笑容一瞬间有些怔忡，但随即甩了甩头，正色道：“你现在是麒麟的人，龙寰要杀我，要是被他发现你窝藏犯人，我岂不是连你也要拉下水。”

　　少年微微一笑，笑容里饱含着令人可以宽心依赖的温情。“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安心养伤就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被发现。”

　　“但是如果——”

　　“没有如果。”

　　白雅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眼前这笃定而温柔的少年，毕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孩子。他眉目长开了，一张面庞上带着些凉薄的气质——纤长的眼，纤细的鼻梁，纤薄的唇——只不过一挑眉，一凝眸间，都仿佛蕴着无限妖韶，仿佛一朵孤单的黑色玫瑰，妖冶而不失优雅，淡然而不失灵性。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在成长为一个少年的时候，他有没有保留住当初那孩子那颗不染尘埃的剔透心。

　　凝视了他良久，她终于扯了扯嘴角，叹道：“小鱼......现在的你，到底是乔克斯，还是乔小鱼？”

　　乔克斯默然。

　　望着神色近乎窘迫的少年，白雅又问道：“那么，冬天的时候被你们抓住的几个警察呢？还有......我爸呢？”

　　说这话时，她尽量保持着一副平淡的表情，但是眼底的波动没有分毫逃出乔克斯的视线。“林玥和王嫱都被关着，尹仕桓跑了......是白先生放走的。”

　　他顿了顿，白雅安静着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待故事的下文。

　　于是少年继续道：“我想，白先生大概是看出了事情的端倪。他知道龙寰不会尽守信用帮他保护你，所以放回个条子去通风报信，让警察和‘麒麟’互相制衡，最后最好能够斗得两败俱伤。”

　　白雅点点头，问出了心底最大的那个疑惑：“那你为什么偏偏要加入‘麒麟’？”

　　“因为，当时我看到你被推下悬崖，一时间觉得恨透了所有人。”乔克斯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阴郁。“我恨透了杀了你的贾汀之，恨透了逼得我们走投无路的龙寰。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只想安静平和地和你在一起过一生，偏偏有人要不放过我们？”

　　过一生么......原来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乔克斯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握得她甚至有些发疼。“你知不知道，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在苦海中挣扎，以为就要这样痛苦地终老一生。你出现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得救了，我以为抓住了你的手，就可以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笑，肆无忌惮地奔跑，再也不用害怕。可是你偏偏——偏偏——”他说得哽咽，眼中弥漫起一层氤氲。“我以为，你死了。没有你，我就再度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心里除了恨，什么都没剩下，我恨死那些摧毁我们幸福的人，我要杀了他们，我要用他们的血去祭你——”

　　“所以，你加入了麒麟，实则是在等待时机，让麒麟和警察们斗得两败俱伤，最后让贾汀之和龙寰都死在你面前？”白雅接口道。

　　乔克斯点了点头。

　　白雅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但是望着少年那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什么的神色，心底便只剩下一片柔软。轻轻抚摸着他头顶柔软的卷发，她温声说道：“小鱼，现在没事了。我没死，而且，这次是上天不然我们分开。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小屋中只剩下了一片静谧的温柔。两人在夕阳温暖的光线里默默相拥，尽力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都在默默地祈祷——但愿时间在这一霎那终止，让着片刻间的幸福成为永恒。

　　——————————

　　白雅就在这小小的CD店里安心躲藏，无聊时乔克斯便放三十一世纪的音乐给她听，供她排忧解闷。

　　听着窗外蝉鸣，白雅的心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浮躁起来。看样子是命运在捉弄她，给了她这么多奇异的经历，硬逼着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夏天了，她已经错过了高考，甚至也不能再会学校去。

　　曾经以为自己会平平凡凡地和老爸在一起生活到大学毕业，然后工作，找个看得顺眼的人结婚，生孩子。但是现在，好像事实已经打乱了这一切。

　　想起学校里的朋友们，她竟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刘背背，韩雨婷......两个死党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却觉得那些无忧无虑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有些迷茫，又似乎心有不甘。她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忘不了那个人，那双独一无二的眼。在记忆中，那眸子黑白分明，仿佛能够洞穿世间一切般，锋锐，冷漠。只是有时看着她时，会流露出些许她看不懂的颜色。

　　在把她推下去的前一刻，她只听见三个字——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他的心中，当时真的有半分的愧疚？

　　却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过得如何。她记得当时他受了伤，挨了子弹，流了很多血。

　　甩甩头，那个影子，那张面孔却仿佛一只黏在眼前，无论如何也抛不开。毋庸置疑，她想见他，心底有个角落发疯似的想要见到他，想要抓住他拼命地问清楚，当时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在小小的CD店里浑浑噩噩地窝了不知多久，转眼到了八月末。

　　古安城惹得难耐，仿佛每一寸流动的空气中都隐藏着一把闷火，令人难受之极。

　　窗外天光明媚，草木成荫。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在眼前晃动，穿过枝头的阳光斑驳跳跃，却仿佛凝成了一片片木讷僵硬地固体，模糊而沉重。

　　白雅坐在后面的小屋里安静地看书，忽然听到前面店里传来了大门打开的声音。她以为是乔克斯回来了，正准备出去迎接，不想却听到了第二个人的声音。

　　“总算让我抓住你了，乔克斯！你别想给我赖！”少女清脆的嗓音在这闷热中犹如一道凉爽的清泉。“你再给我躲！你以为能躲得过？大哥亲自点你要你出战的！没想到你胆子竟然这么小，贪生怕死！”

　　过了片刻，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闷闷的。“夏优璇你回去吧，我不想打。”

　　“这不可能！这一次那些死条子们几乎是倾巢而出，麒麟的人手现在好多都分散在别的时空，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在这危难关头退缩，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大哥这么多年辛苦栽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