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之陽 外傳 – 星彩》stevia

10、第九章

　　耶穌降臨世間的夜晚，平安夜的祝福聲在她的腦海裡迴響著，伴隨著水波的動盪，加上粉紫的溫暖氣層，她知道自己早已久未有過，如此舒閒逸情的睡眠。

　　她依稀記得，在十番公園的那個夜晚。原先，以為他會為她的有所隱瞞而大發雷霆，沒想到隨之而來的，卻是了然體貼的將她拉攏入懷；讓她驚慌失措的同時，卻也久久不能自己。後來不知道是誰的主意，說是喝點紅酒可以醒腦，也可以助眠。於是送她回家後，他們配著紅酒，一起討論了『逐月』的劇本，還下了幾盤一色棋……

　　沒有注意時間過了多久，只記得那股被了解的感動，永不能忘懷。

　　「你真是個難得的人，總是那麼冷靜、又高深莫測地把自己的感受和夢想壓碎嗎？」她問。

　　望著她的眼，像是要看穿她一切似的；良久，他才別開臉，幽幽地道：「就是因為生命的價值和尊貴，在宇宙的面前是如此地脆弱和渺小……所以我多麼希望，每天都可以帶給妳一點點地快樂……」

　　她的心，為了這句話，而留下了永恆的印記。從小，母親即教育著自己，只有弱者和敗者，才會哭泣。所以，即便被排擠，她都忍了下來。

　　然而，在他面前，她可以不必再武裝自己，甚至言語都顯得多餘。人說『知音難尋』；而她卻私心地希望，這份了然的諒解和感動，可以永遠地持續下去……

　　她記得，那個晚上，包圍在身旁的柔和氣圈，似乎給了她最原始且純真的回憶：一個嬰孩在母體的羊水中，是那樣無憂無慮地游著─有如被保護著，飛翔的感覺。

　　如果夢想和浪漫是生命的動力，如果戰鬥的棋局是為了他；那麼她發誓，絕對願賭服輸……

　　第二天醒來，她只看到整潔如一的桌面，連餐桌上都備有熱騰騰地早餐；然而，那人和『逐月』的劇本，卻早已不見蹤跡。

　　她看到自己笑著，是那樣的愉悅；而那個笑容，卻漸漸地，轉變成一個棕髮男孩，伴隨著一樣的藍眸子，對著她發出唇語：「Mama……」

　　「亞迪！」一躍而起，亞美才發現那是一場夢。

　　她定了定心，回顧四周：原本凌亂不堪的房間，被收拾地一塵不染；變身水晶也被包裹得完好如初，放置在床頭櫃上。

　　「亞迪！亞迪！你在哪裡？……」片刻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她跳下床，像是觸電般的，瘋狂地尋找著、呼喊著孩子的名字。等看到亞迪的房間，也被收拾地一乾二淨，猶如新屋般地空曠，她才驚覺到，自己的大意……

　　摀著嘴，她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震驚的表情中有著不信、惶恐及害怕。這麼多年來，在戰鬥中，遇到過各種狡猾奸詐的敵人，她都沒有被打倒；生活中，就算是父母離異，母親病故，她也都撐了過來；如今，卻在難得的安逸舒適之中，她的心頭卻有如突然被人砍了一刀般地苦澀。

　　「該報警嗎？……」她走到電話機旁，正想要伸手取話筒的同時，卻瞥到了話機旁，紙條上的潦草字痕：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離愁、深秋，再回首：恨，已過幾秋。
　　紅樓、交杯酒：執子之手，緊握那顆相思豆。
　　千萬結，不忍吐離別，只求與化繭成蝶。』

　　「這是？……」她拿起紙條，欲看個清楚；然而，紙條卻好像開玩笑般地，在接觸她雙手之際，突然地破碎掉，化成一片片的小小桂花瓣……

　　她愣了，也迷惘了。突然想起，當年父親頭也不回地，離開家的那刻，她內心的淚水，也猶如成串的斷線珍珠，在客廳的白橡木板上，留下了澄碧透明的一池秋水。

　　然而，僅只一秒，她即恢復了應有的冷靜和沉穩。像是下定決心般地，亞美的眼神，透露著理所當然的堅定。她走回房，將那被密實包裹的變身水晶牢握在手中，然後拿起房內的話筒，豪不猶豫地撥了一組號碼……

　　稀少的人煙，被樹林覆蓋住的房子，隱密地讓人無法察覺。猶如童話中，那住著可怕巫婆的糖果屋；雖有富麗堂皇的外表，卻難掩充滿著毀滅和孤寂的恐懼。難道這偌大的房子，也如同它的主人們般，早已在面對習以為常的空虛之際，也有著被殞滅的決心嗎？

　　亞美嘆了口氣。是啊，為了拯救王子的人魚公主，也不惜單獨地私闖海女巫的禁地，出賣了自己的美聲。她不在乎自己變成泡沫的結局；如果這樣做，真能夠挽回什麼的話，那也值得了……

　　她只要真相，而她知道，水妖從不撒謊。

　　從門縫望了一眼，海王滿大方地開了門：「進來吧！」

　　亞美緊張地想回應，嘴巴卻好像不聽話般，結巴地道：「我是……亞迪他……」話還沒說完，即被對方打斷：「遙不在，雪奈等會兒就回來！」緊接著的，是在身後的關門聲。

　　滿自顧自地坐了下來，不急不徐地，輕啜著手中的花茶，就像當她不存在一般。她第一次，徹頭至尾地著打量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有著一樣地操控水之力、聰慧冷靜的頭腦。那如波濤般大地綠的蓬鬆捲髮下，事不關己的表情中，有的則是看透紅塵般地，一股對人生本無常的了然於心。

　　這個女人，在首次見面的時候，即逼以激將術，要求和她一起比賽；當她在無線學園；奮不顧身地解救了她與遙之後，即便心懷感激，仍舊嘴裡不饒人；更不用提面對凱拉克西亞的那戰，她們是如何被徹底地秒殺，這才讓她倆得在毫無抉擇下，選擇臥底。

　　是啊，山不轉，人轉；明戰不行，只能來陰的。她感到一絲絲的抱歉，對於她和遙，她打從心底佩服她倆的機智，即便是伴隨著那不可一視、睥睨天下之神情；雖然，這並不代表她能夠認同，那種悲情且近乎殘酷的價值觀。

　　不知是心裡的不甘願，還是不願意服輸的性格，亦或是她只是想對眼前的人，有著更深刻的認知，她開了口：「有的人身冷，有的人心冷，不知是否妳們過去的人生，都是寒冷的？」望著抬起頭，瞇眼看向她的海王滿，她以自己都感到驚訝的語氣道：「總是可以不問一切，如此草率地決定他人性命，這就是為什麼兩位外部戰士，能夠輕易地得到王國的榮耀，被賦予大統領職權的原因嗎？」

　　海王滿看著她，沒有馬上接話。她走回廚房，給自己重新斟滿了花茶，然後嘆了口氣，望著客廳落地窗外的景色，說道：「妳知道小螢，從小就喜歡看戰爭片嗎？……」不等亞美回應，她接著道：「我們一直相信，天地自有咝械牡览恚退闳硕▌偬欤膊灰欢軌蚋淖兘Y果的……可是小螢卻以憐憫的眼神，對我們說道：『既然殺了他們，那麼就要連他們未完成的性命，也一併地活下去……』」

　　看著亞美驚訝的表情，她一點也不意外：「既然如此，集智慧美貌於一身的曼寧拉．墨丘妮閣下，您應當能了解，所有的榮耀，皆伴隨著危機，不是嗎？」不等亞美反應，滿的髮帶瞬間掉落，蓬鬆的秀髮頓時間化成了洶湧的海波，整個屋子瞬間成了汪洋大海。海水的高度逐漸上升，而一旁的滿則若無其事地，在空中望著她：「這世界很公平，想要最好，就一定會得到最痛！妳若闖不過去，就只好自身自滅，消失在宇宙的洪流中……」

　　「不是的！」亞美激動地回道。她想起以前的種種戰鬥，不管是衛或星野對阿兔的態度；以及，在凱拉克西亞的壓力下，強迫將自我心門關起的大氣，還有深愛的父親、母親以及心頭掛念著的，他與她的寶貝；甚至，是那差點就被扼殺性命的螢……海水已升至口鼻，她被嗆得無法呼吸，眼看著就要滅頂了！她深吸了口氣，呼喊出心裡的話：「因為心裡有愛，才會編織最惡劣的謊言，就像當年臥底的妳們一樣啊！即使面對的是一整片的濃霧，我相信妳們也絕不會放棄，探索那希望的火光！」聽到此話，海王滿的眼裡，出現了一絲猶豫；她趁此機會，沉入水裡，兩手抓緊變身水晶，放至額心：

　　「Shine Aqua Illusion！」

　　一個水藍色的光球瞬間出現，射散出雪白色的光芒，將周圍的大海凍結成冰；而那被包裹得密不透風的水晶，卻在剎那間變成了一把冰刃，將那被冰凍的海水切割開來，猶如聖經上的摩西分紅海。

　　「嘖！」低咒一聲，眼看著冰刃朝自己襲來，海王滿優雅地翻了身，躲過了那致命的一擊，冰刃則深深地沒入了她身後的牆。

　　不知過了多久，亞美這才回過神來。一片片的碎冰從她身上落了下來；那把冰刃，也回復成被包覆起來的水晶原樣，回到她的掌心。海王滿像沒事般的，笑盈盈地撥了撥頭髮，然後將髮帶重新纏繞，恢復了她一貫的氣質。

　　「恭喜妳！」低沉的女嗓音由外而入，伴隨著一連串的鑰匙碰撞聲：「所謂的『審判』，其實也只不過是，端看妳是否能夠笑著度過難關！」

　　「雪奈姐……」穿著水手戰服的冥王雪奈出現，以嘉許的眼神看著她。至此，她這才真正了解，所謂『毀滅』和『新生』所代表的真正意義。戰爭本即無情，不殺，就等著被殺；就因為無人能證明自己完全地清白無辜，所以，任何人都不該只為自己而活；但也偏也只有活著，才有能力去改變，完成自己從未期望過的事情。抱著希望而活著，對許多人來說，竟是如此地艱難……

　　「戰爭的味道，如同海風，使人著迷，卻又帶著危險……」滿的聲音悠悠地傳來；她抬頭，早已不見滿的身影，卻見手中平白地，多了杯花茶。

　　她感激地望著，不能言語。

　　「金木犀星系的空間已出現了扭曲，但我並非他國的戰士，無法幫助妳……」雪奈頓了頓，擔憂地望著她：「妳真確定要這麼做？妳有把握嗎？」

　　她點頭，眼神裡流露的，是不容置喙的肯定。

　　「好吧，那我祝福妳！希望妳能儘早回來！」說罷，她將石榴棒子朝空中一揮，出現了那扇熟悉的，華麗且佈滿著玫瑰點綴的時空之門。

　　「門後，就是金木犀星系了！至於確切的地點，我想妳應該早已心中有譜了。」雪奈道。

　　「嗯，謝謝您，雪奈姐！請您跟大家，也都保重！」亞美說完後，微笑地望了她一眼，即頭也不回地，開門而狂奔而去。

　　「保重！」面對著那轉身離去的背影，雪奈輕輕地吐了這句話；即便她知道，門內的人大概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