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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支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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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总觉得站在支涯面前万分的不自在,支涯白袍干净地不染一丝污渍,容貌清雅,散发着谪仙般清澈的气质,而自己红裙下摆早被泥土抹黑,满是褶皱,黑发披在肩上,没有打理好,尾部微翘。父王极少对她的容貌礼仪有限制,她便也不在意这些,宫里的孩子们是从小一起打闹惯的,大大咧咧地彼此间也都习以为常,黎灯若看见她哪儿乱了脏了,就会仔细地帮她整理好,这样地过了八年也从没觉得哪里不对过。可当在支涯面前,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邋遢。
“霞光表妹今天真早进宫啊,昨天突然发病让你吓到了吧。”支涯放下蒲扇,轻抿一口茶。
“没……没有。”霞光扯着裙上的褶皱,低头回答,也纳闷着平时谁都不怕,怎么今天在支涯面前不由自主地低声下气。
“别站着呀,霞光表妹来表哥边上坐。”边说边指了身侧的另一张贵妃软椅。
霞光慢吞吞地挪到了位子坐下,刚着椅,双手就被支涯握住,冰凉的温度让霞光颤了一下,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支涯笑得很是友善,“我母后常常提起你,说霞光表妹生得多可爱,多活泼,记挂着你如今是什么模样,过得如何,见了你,我回去好和母后复命了。”
“姑姑?”
“是呀,也许你不记得了,你周岁时,母后央着父皇,定要来见你一面。要知,贵为一国国母,即使原为他国公主,要想回去也是不易。”似是说多了话渴了,支涯松开握着霞光的手,拿起金丝白瓷杯,拂开薄薄水气,靠近唇畔,力不足,手一抖,茶杯斜倾,近半数的温热清茶倒在了霞光的红裙上,迅速晕开一片深色。
霞光跳起身,拍打茶渍,倍感恼怒,抬起头正准备抱怨一句不满,却见支涯双手捂在胸口,脸色惨白,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
“表哥,你怎么了?”霞光被支涯的样子吓着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你等等我,我去叫人。”说罢就要往外跑,才转身,袖子立刻被支涯拽住。
“不要去……会让大家担心的。”支涯气息虚弱,“表妹你照顾我便好,”
“啊?”霞光呆在原地。
“帮我捏捏肩。”
“帮我扇扇子。”
“茶凉了。”
“胸口疼。”
“……”
不能惊动其他人,霞光又从来没伺候过谁,以至于被支涯使得忙里忙外,腰酸背痛。等到支涯舒展了身子,重新自己摇起了蒲扇,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谢谢霞光表妹了,我想休息一会儿。”她才如释重负般逃离了锦鸾宫。
已日近中央,温度渐高,霞光觉得又累又饿,便吩咐宫女准备几样小菜,自己找了一处邻湖的亭子,软在了石凳上。
荷叶清圆,托着粉白相交的荷花,浮在夏日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引来红鲤嬉戏。琪珞与黎灯一人撑一支竹蒿,划开水纹,游船上岸。
琪珞瞧见霞光绵绵无力的样子,不禁觉得稀奇,“霞光,你这是怎么了。”
将小船泊在岸边,黎灯也踏上亭子。深蓝缎带束发,面容沉静,眉色较浅,衬得黑眸深邃,淡然通透,唇薄而凉,像是不擅言笑。坐在霞光对面,“听说你昨天和黎泉闯了祸。”
“三哥说得可是那晕倒的南支太子,支涯表哥?”琪珞扶着额想了想,“若是这件事,可在宫里传遍了,只道霞光和黎泉凶悍,使得南支太子旧病复发,不过霞光啊,你闯得祸从来就不少,再说父皇和王叔也没把你们怎么样,你还在这里惆怅什么。”
霞光微微精神了些,嘟嚷着添油加醋直骂支涯如何病弱,如何惨无人道地折磨她,才导致现在身心俱损。琪珞听着霞光骂一句,也附和着似是支涯是多么地天地不容地跟几句,黎灯若有所思,留下一句还有事,便先走了。
霞光难得的整整五天躲在王府里,半步不出门,坚决不进宫,使得康亲王心疼爱女没了往日的活泼劲,变着法子请来京中各种戏班杂耍,名医道师。霞光在家里是玩得高兴了,可还是不肯出门。
直到第六天,宫中传来消息,南支太子支涯将要返国,命亲王,郡主前往相送,霞光才不情不愿地入宫,更是藏在百官的最后,再不想见那南支太子,怎料就算她刻意躲着,该逃的还是逃不掉,支涯特有的病嗓子悠悠道,“为何见不到霞光表妹?难道霞光表妹是生了我的气?”本就身体虚弱,气急攻心惹来阵阵咳嗽。
北殷帝一面安抚着支涯,一面朝百官群中大声,“霞光,快出来。”
霞光只好唉声叹气快步走至最前,躬身行礼,“见过皇伯伯,表哥。”
支涯这才止了咳嗽,白袍玉冠,俊秀非凡,“能在走前再见霞光表妹一面便无憾了。”
“望表哥一路平安,好生照料身体,也替霞光向姑姑问好。”霞光尽量表现得礼仪完备,又听得北殷帝与支涯互相告别之词,礼部尚书才跪拜,立誓如何尽心尽力护送南支太子回国云云,仪仗大队方开拨前行。
黎灯始终在一旁静静看着,将一切收入眼中,包括支涯转身时眼神扫过霞光后露出的一抹戏虐之色。
支涯走后,黎灯靠近霞光,低下身子,贴着霞光耳畔,“那天为支涯诊治的太医承认受了支涯的威胁,故意说他身体虚弱,旧疾复发,实则……”
“无病。”霞光也是极为聪明,经黎灯一说,立刻明白,大怒,居然欺骗她,让她这么多天来被耍得团团转,“他还真是敢。”
敢在北殷皇宫里公然欺骗了整个皇族,文武百官,真是张狂放肆。
“所以,霞光,小心支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