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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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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崖顶开满朱颜,成片成片,就如血色般妖艳。
“楼主。”声音在耳畔徘徊。
我回眸浅笑,“凤舞,你如何知晓本座在此地?”
眼前的人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一眼。“楼主每次有心事都来碧落崖上,只是楼主从未发现过。”
浅薄的云雾弥漫,千里的深谷似在脚下。碧落崖原名断魂,断却心魂,落下崖底的人从未有活命的,后来母亲将他改名为碧落。
风中飘荡的什么味道?似乎只是一缕浅浅的花香。
手中是一张帖子,红的灼伤我的眼,一如朱颜的妖艳。
万俟溪。陌生的名字却让我如此不舍,不舍?他是谁?。
“楼主。。”站在身前的人似有一丝不安。“为何要将这张婚帖带回来?”
冷竹跪倒在地,“请楼主恕罪。”
我疑惑,她害怕什么?“你有何罪?。”
冷竹颤了一下,“奴婢不该将帖子带回来,只是……只是听他们讨论一时没忍住就抢了喜帖……”
我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得盯着冷竹,“莫不是你看上了这万俟山庄的三公子?听到他娶亲急了?”不经意却看到凤舞惊讶的眼神,眉微微皱起,凤舞赶忙把头低下。心中掠过一丝烦躁。
“楼……楼主,我不是……”冷竹想说什么,我却已经不耐烦,打断她的话:“既然无关就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练练功。”
我转身走出大殿,却不知道要去哪里。猛然惊醒却发现手里攥着那张大红的喜帖,只要我稍一用功,这张纸便会化为烟末,可是那一刻,我的心似乎被什么敲打,很痛。
我终是留下了这张帖子,不知为何。那一晚,我梦见了俩个模糊的身影,互相打闹,银铃般的女子笑声在风中回荡的很远很远。而后我听见一句可笑的话,“以后我带你去看碧落崖的满山朱颜,我听他们说,那里可是人间仙境。”
碧落崖属我碧梧楼,擅闯碧梧楼者,死。
一梦惊醒已是午夜,打湿双颊的是什么?
月下银白的霜,有什么在眼前晃动。
“天都黑了你怎么画画?”
“别的看不到,可有一样我闭着眼睛都能画。”
“是什么?”
“就不告诉你,嘿嘿。”
万俟溪。明明已经忘记,这三个字却又出现在我眼前,然后我才明白,他从未消失,只是被埋藏在了某处。
三月初十,真是一个好日子。
碧落崖上朱颜开始凋谢,不复风华。
我还是到了江南,迷蒙的烟雨中,似锦的繁花,三里红妆,江南第一家,一时间江湖豪杰汇聚。不过,这于我何干?
月光未改,浅酌酒觞。
精致的别院,满满的海棠。玉石桌上坛坛的酒,似醉了。
“为什么。。”低低的呢喃,一瞬间酒觞落地,我看见了他迷离的眼。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曾经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他抓着我的臂,淡淡是我酒味,的确不足以让他醉倒。
“对,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唯有那句‘我为冰魄玉珠而来’是真的。”我看不见月色,满眼都是黑色在蔓延。
他放开我的手,拿起一坛酒直灌,而后摔碎坛子。“那你今日又为何而来?万俟山庄没有第二颗冰魄玉珠。”
我默然。良久后,等到碎瓷满地,等到他蹒跚的身子卧倒石桌,我在他身后低语:“这次,为你。”
我不知他是否听见了,只见他的身子轻轻的颤抖。
我淡笑,已经……不需要了。
再次回到碧落崖,黄昏后,静影望,相顾无言。
我从未想过他会出现在碧落崖。
“我说过,要带你看满山朱颜,现在我要陪你看朱颜花开。”他手中一株残花,已败。
若是我未记错,今日是三月初十。
楼中的人都说我变了很多,不再喜怒无常,我却只知道朱颜快开花了吧。
不知何时,江湖流传万俟家的三公子在成亲当日不知所踪是因为被碧梧楼的妖女所擒。
他还是知道了消息,因为那些武林正派打着灭魔教的旗号正在赶往碧梧楼,因为楼中越来越重的杀气,因为我似不经意间的透露。
他惊愕得看着执着长剑的我,轻轻划开皮肤流下一丝鲜血。
“为什么?”沙哑的口音,一字一字,让我无法回避。
“愚蠢,再一次被我玩弄还要问为什么?”手中的再进一分,我冷冷的望着他的不可置信。“马上离开,然后告诉那些人你逃婚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跌落床铺,长剑掉落在地,血的味道与嘴里的腥咸混杂。
他终是走了,一个月,已经是一生。
我知道他在五月初十娶了青鸾派的小姐,七月在武林大会上拔得头筹,成为人人称赞的武林后起之秀。
人言万俟三公子与其夫人伉俪情深,恩爱非常,为世间夫妻的表率。
我只是笑着,听着。他的人生本不该有我。
今年的冬格外冷,朱颜也开得格外好,成片连天的火红,如此灼眼。
凤舞为我披上厚衣,“楼主,回去吧,这儿风大,”
我淡淡摇头,执着与眼前的妖艳。
“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孩子……”语气中的焦灼我听得出,原来还有关心我的人,只是再也不会有人在寒风吹过的时候拥住我为我取暖。
消瘦的身子,任如何山珍海味也依旧消瘦,衬着小腹格外的大。
“回去吧。”
我的秘密终于在凤舞的无意间被发现,寒玉瓶中本该被我服下的冰魄玉珠,我一直放在身边,还是疏忽了。
“你会死的!”凤舞的愤怒,冷竹的怜惜,我只是笑着面对。
“人活着总会死,如我,不过少活了几年。”
凤舞倒出丹药递到我面前,“这是您母亲用命换来的!服了它,活下去,不管将来如何。”
当年碧梧万俟一战,万俟损失的是冰魄玉珠,碧梧去的却是母亲一条命。
“没用了,火毒已经攻心,我死后把它拿去还给万俟家。”伸手抚着小腹,足有七个月的身孕已让我寸步难行。
凤舞与冷月是震惊的,提前了好几年,于我却已经够了。
忘记了从何时开始不再练那心法,无欲无求,我做不到。
人道十月怀胎,,最后一眼看着怀中的孩子,我知道,生命已到了尽头。
在寒风中瑟瑟飘舞的朱颜,美的妖娆无双,烧红了天边的残阳。
传闻万俟三公子武能冠顶,文亦是一绝,尤善作画,为其夫人所做之画眉目如栩,不减丝毫沉鱼之姿。
手中的长轴上未完的丹青,画中女子天然之色,初见风华。挂在长石上,这是我唯一可以留下的。
在点点雪色飘落的世界,我仿佛看到那个青衣黑发意气风发的少年救下即将丧命于马下的女子。
此生,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