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夏]两生花》lysine

9、镜中之花

　　晚上夏目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依旧是高高的悬崖，不知名的海鸟在身侧发出尖利的鸣叫。层层灰色的海浪拍击在附近的岩石上，激起素白的浪花。
　　悬崖上站着一个人。面向大海静静的站着，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卷起略含腥气的水沫，朝那个人当头盖下。打湿了华丽的和服。
　　衣服湿嗒嗒的贴在身上，自然没有登上崖岸，衣袂飘扬的神韵。但那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能够让人痴迷。无论他是赤足散发仰天长啸，还是像落汤鸡一样的站在海边吹风……都不会有损丝毫。
　　只要一个孤单的背影，一次轻轻的回眸，都令人屏住呼吸。
　　夏目觉得自己从背后注视着那个人，无法向前一步也无法退却。只觉得那个人身形单薄应该是个少年。
　　背着光，夏目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背影孤单到无法融入天际，长长的头发散开，顺着优美的曲线一路向下，铺满了半个身子。
　　不知为何，夏目觉得这情景很美，很美，只是美到让人感到伤感。
　　那个清丽如茶花的少年将手伸向天际，抚向洁白的浪花。手来空中触及着微凉潮湿的空气。风从指缝穿过，在手指上留下了咸湿的水汽，没有摸到什么实质的东西，手指还是徒劳的停在空中，很怀念般的迟迟不肯收回去。
　　仿佛在拥抱着什么珍惜的东西，虽然无法触及，但也眼中、脸上的珍视、留恋和缱绻显而易见。
　　只是越露出这样的表情，显得越是……悲伤。
　　被海风和浪花包裹起来的少年亲吻着空气中的水珠，就像温柔的吻去爱人脸上的泪水，虔诚到卑微。

　　然后场景突然变了，散布满天的水汽变成了漫天的花瓣，。明明周围都是光秃秃深褐色的枝干，花瓣还是不停的洒下，就像从天盖飘落一样的。淡粉色的花瓣掉落在地上满满的铺了一层，然后融入浓的化不开的夜中。
　　夏目举目四望，周围一片漆黑，那些飞落的花瓣自身却发出淡淡粉色的光，照的四周很亮。
　　但夏目很快就注意到，花瓣只是飘落在在一个不大的圈子里，不会掉出去一丝一毫。在这里面，无论是地上的还是空中的花瓣都会发出淡粉色的光，照亮这一方土地。圈子外面，是浓的化不开的黑色，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风，吹的夏目身边的花瓣纷纷散开，夏目用手略在眼前一挡，然后逆着风向看去——浅茶色的长发铺满了前襟，深碧浅碧色交替的瞳孔仿若轮回，艳蓝色的等身和服，举手投足间风韵无限……镜花。
　　少年伸手，接住一片发光的花瓣，喃喃道：“镜花……”
　　蓝色的影子从树上飞下，落在少年身边。夏目只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唇，让他无法把疑问倾倒而出。镜花的和服上印着洁白的山茶，指腹轻轻触及少年的唇，封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微笑道：“你还是来了这里，夏目君。”
　　镜花看着少年犹豫的表情，突然觉得心情很好。他放下手指，让长长的水袖把整个手盖住。静静的直视着眼前的少年。
　　“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憎恶着人类。”
　　“或许是这样……”夏目看着妖怪清冽的眼睛，不由的说出心中的答案“可是，我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很温和，会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妖怪，和很多温柔的妖怪成为朋友，所以我认为，你应该不是坏妖怪。”
　　镜花微笑，却笑的不置可否。
　　“真的！”夏目显然有点激动，“一个为人类为妖怪守护着镜子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这其中肯定是由什么误会。”
　　啪啪。
　　“说得好。”镜花拍了拍手，“你当真有趣，夏目君。”
　　镜花笼着手看着有些激动的少年道：“你是想让妖怪和人类和平共处吗。你保护他们的每一方，希望他们不会受到伤害，所以你活在他们夹缝里。”
　　镜花摸了摸少年的头，“夏目君，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所以，”镜花把夏目往后一推，夏目只觉得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中，镜花在眼前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他张大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他的样子，最终眼前一黑坠入了黑色的深渊。
　　这时，妖怪出尘的声音传来，穿透了黑暗。
　　“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了。不要参与才好……”
　　……

　　夏目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吊灯，风把窗户吹得吱嘎作响。
　　“我去问了八原的妖怪……”
　　旁边传来喵咪老师的声音，夏目坐起来揉揉眼睛——大开的窗户边沿上蹲着一只雪白的招财猫，一身不长不短的毛被风吹的微微起伏，就像漫山遍野的麦子，被风一吹便掀起金色的麦浪。
　　喵咪老师从窗户上跳下来，仔细端详着夏目，一字一顿的说道：“昨天，是傍晚下的雨。”
　　“是这样啊。”夏目的表情很淡，淡的像只剩一层薄冰的湖面“早上遇到田沼他们就被告知是傍晚下的雨了。”
　　“但是，老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喵咪老师叹了口气，走到夏目枕头边上趴下来，示意夏目躺下慢慢说。
　　少年关上窗户然后依言缩到被子里，静静的听喵咪老师描述那段过往。
　　“夏目，你听过镜花水月吗？”喵咪老师开头便这么问道。不停夏目的回答便继续往下讲“镜中之花，水中之月。指的是虚幻之物。可遇而不可求，可求而不可得。镜花他便是能运用这个能力的佼佼者，在妖怪社会里其他妖怪都对他避让三分。能够一指间天地变色，将虚无化为现实，现实化为虚无。虚虚实实无法捉摸。是很厉害的妖怪。”
　　“他有一片森林，名字是迷惑之森。森林里道路复杂，幻想迭生。悬崖会变为山丘，平地会变为沟壑……但他每次都会为闯入者引领道路，让他们安然回去。”
　　“我曾这么想过，”喵咪老师抬头望着天花板，“幸好他喜爱着人类，不然人类就要倒大霉了。”
　　“虽然那时候说的是玩笑话，纯属打发漫长时间的自娱自乐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镜花变了，变得厌恶人类。凡是到他森林里去的人都被困在了里面。无一生还。”
　　“你知道吗，这是多残酷的景象。”喵咪老师静静的叙述着“前面的山丘或许是悬崖，能吃的野果或许是毒虫……镜花就呆在旁边，静静地看……静静地看。”
　　喵咪老师略带鼻音的腔调淡淡的传来，平静的叙述着那一段过往。恍然间夏目仿佛看见——那个身形单薄如少年的妖怪静静的站在某棵高大的树上，以一种平静的表情看着底下的人发出惨烈的叫声。仿若充耳不闻……
　　那个妖怪的脸上很平静，很自然。就像看着柳条抽芽，花蕾绽开一样。没有喜，更谈不上恨。
　　只是静静的。
　　静到吓人。

　　少年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微微发白，夏目摸了摸脸，抹去满脸的泪痕，定定的的看着身侧的喵咪老师：“为什么。”
　　喵咪老师抬了抬眼：“是啊……为什么呢？”
　　雪白的招财猫看着微亮的天际：“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觉得镜花讨厌人类。很讨厌。”

作者有话说

　　难写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