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罂粟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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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浓绿的叶子代替花朵装点了树枝，教室黑板边上的日期由四月转为五月。
日光从玻璃窗倾泻而入，靠窗的课桌被撒上一层金粉。这种时刻，隔壁的青峰一定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偷看堀北麻衣的写真集。
右掌按在小腹处的力度大了几分，立花忍住那折磨人的慢性疼痛。
——再坚持一会儿……把便当给他……
其实完全可以让别人转交给青峰，只是不愿错过每天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
前排的木野柚希背着手把一张纸条放在她的课桌上，立花打开看到上面简短的话——“真的不用我帮你带些吃的吗？”
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她伸出食指在女生后背中央一笔一划的写出三个字：“没关系”。最后一笔写完，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感受到那单薄的脊背缓缓的松弛下来——是人在长叹时的辅助动作。
想到木野在关心自己，立花又加上几个字——“谢谢”。
铃声还没有响，教英语的年轻女老师就提前下课。刚行完礼，男生们便一窝蜂的冲了出去。立花安静的坐回位置上，等人潮退去才拿出包裹起身。到了门外，刚好和从前门出去的老师走了个碰面。
"Japanese lunch time rush ."女子笑着同她打趣。
“还算好啦……”
前些天她在网上看到一张学生排队买面包的照片，照片的一半都是黑压压的人头，然而亮点在于，竟然有几个学生试图从人群上方取道。当时立花不禁感叹，他们是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抱着多大的勇气，有怎样的身体素质才能做出如此举动。好奇心驱使她看完了下面的留言，才知道原来是新校诚凛篮球部的成员。
“这个世界里，打篮球的其实都是超人吧。”
实在忍不住了，她留下了这样一条评论。很快的，一位叫“Kanon”的网友跟着回道：
“キララさん，好真相。”
“キララ”是立花的网名，显而易见的，直接把名字搬了上去。
而此刻，超人中的超人就在三步开外靠墙候着她。
把便当递给青峰，立花迟疑一下开口：
“青峰君，抱歉，今天的饭没有做造型……”
“好朋友”昨晚造访，折腾了她一整夜都没睡踏实，早上那会儿又变本加厉的疼起来，到现在才算是好了一些。
注意到她异常的脸色，青峰皱起眉头：
“没事吧你？”
“嗯，不要紧的。”克制着不去捂住腹部，立花笑着回答。
看出她笑容里的勉强，青峰有些不悦。过去也有过类似的场景，可他记不清了，只是女孩儿的坚持和倔强保留在他的记忆里。
——根本用不着做到这种地步吧……
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再无只言片语。
目送他离去，立花敛了笑，回到班里。
前面的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边吃自带的便当边聊天，声音不算很大，不过因着教室人少，所以能清楚的传入立花的听觉器官。
带上耳机，看也不看的随意选了歌，枕在胳膊上闭上眼睛。
受平川唯真的影响，这些日子她听的基本都是钢琴曲，猛然有女声入耳有些不习惯，但也不愿再动，只得耐心听下去。
唱到一半，立花拿出播放器去看歌名——《最高の片想い》。
其实只是听到几句歌词而已——
あなたのその美しい流に私ものせてほしい
（我是多么的希望在你那美丽的时光之流中也能承载着我的身影）
暧昧な言叶よりも简単な约束より欲しいのは手のぬくもりそして二人だけのとき
（比起那暧昧不清的话语比起那漫不经心的约定我想要的只是掌心的温暖还有那只属于两人的时光）
这些言语渗入身体发肤，最后碰到了心底最柔弱的地方。
其实很多时候，一首歌能让人有所触动的，是与某句歌词有关的自己的故事和心情。
歌曲循环了三遍后，桌面震动了一下，立花知道，是青峰来送食盒了。摘下耳机睁开眼睛坐起来，男生就站在她的课桌旁，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不去抬头看他，立花极为熟练的把便当盒裹好，打完第一个结后，如愿以偿的听见了青峰的声音：
“没去吃饭？”
“嗯，不想动，而且也不太饿。”
“喂，不方便的话就别做了。”虽然她没有明说，可是单看那不正常的脸色和眼睛下方淡淡的阴影就知道她身体不适，便当不像往常那样精致的原因一定也在此。青峰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因此考虑到这些，这顿饭吃的不免有些不顺畅。
立花惊讶的仰起脸，想要看他的表情，然而对方已经转身走开。
重新趴回去，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这算是关心吧？
即使欲，望加深，想要的东西归根结底也还是他的在乎。
一个眼神也好，几个字也罢，只要能从这些细微的动作里读取出这样的讯息——在他的世界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那就是幸福的。
青峰的再次出现是立花所没有预料到的。
距离刚才不过十分钟。
疑问还未成形，男生伸过古铜色的大手递给她两样东西。
过于震惊以至于立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愣着干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青峰的手又向前探了几分。
盯着面前的超长面包和牛奶，确信是给自己的，确定这并非梦境，立花鼻腔一股酸涩，继而传染到眼眶。
双手缓慢的接过，她垂头，拖着浓重的鼻音说：
“谢谢你，青峰君。”
——这种不经意的温柔几乎要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攻破。
听到立花哽咽的声音，本欲离去的青峰侧身望向她，收回的那只手揉揉后脑勺，无奈的问：
“喂喂，你哭什么啊？”
摇摇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立花抬起头看向他，扬起一个笑脸，仿若细雨后的紫阳：
“只是，很感动呢……”
这一刻，女生专注的眼神和认真的语气同那天在街头篮球场偶遇时相重叠。青峰没有避开视线，而是注视着她的眼睛深处。一时间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他心头滋生。
“那个……”吃完饭回来的木野柚希小心翼翼的从男生旁边绕过，试探的开口，同时把东西放到立花的桌上。
这一举动让正在对视的两人猛然回神，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桌面。
——面包，牛奶。
——小了几个“型号”，多了几分热度。
抢在有人再次说话之前，立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臂和胸夹紧青峰的那份，又伸出右臂揽回木野的，完了，吸了吸鼻子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我会全部吃完的！可以留作晚餐……”
青峰的嘴角极小幅度的动了一下。
——笨蛋，谁也没说要抢回来吧……
默不作声的走开，他的心情竟然莫名的愉悦。
等男生的身影完全消失，木野柚希诡异的笑道：
“奸，情啊……说起来，我没有吃饱呢，干脆把那个面包给我吧！”说着向立花的胸前袭去。
虽然知道好友在故意开她的玩笑，立花还是侧身躲开：
“不要。”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瞧你宝贝的……照我看啊，他就是随便给一颗石头，你也会把那当成是玉。”木野面向她抱臂而坐，目光里是毫不掩饰戏谑。
“那柚希的就是‘蛋’，我也喜欢鸡蛋。”立花笑的十足的傻气。而后又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呢？舍不得吃啊……”
除了那个原本属于绿间的熊猫二号，这还是青峰第一次真正的送她“礼物”。
“我建议你去买个玻璃箱，把它们放进去天天看。”
“会变质的……”立花蹙眉，仿佛真的在考虑这种方案。
木野扶额，不禁怀疑自家好友的智商正朝一个悲催的方向发展。
“话说，你肚子是不是不疼了？”
“诶？”不提还好，一提马上就感觉到下腹的胀痛，立花顿时皱起了包子脸。
“看来你的青峰君还有止痛功效呢……”
“……”女生羞红了脸。
玩笑过后，立花把来自两人的食物收好，郑重的向木野道谢：
“柚希，谢谢你呢。”在说过不用带东西后，好友仍是为她买了。
青峰的行为固然让她惊喜万分，但是这万分的惊喜没有掩盖住她和朋友之间的友情。
不管怎样，今天收获的感动和欣喜都足够她缅怀大半生。
唯有一点，他的在乎，像是罂粟，慢慢的侵蚀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思及至此，立花悲喜交加。
下午在摄影部，立花忍着仍未消减的生理痛拿着相机把青峰送的东西从各个方位拍了一遍。
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旁边，平川唯真并不多问。
拍完，立花才意识到自己假公济私的行为不太好，心虚的瞄了部长大人几眼，慢吞吞的说：
“我……这是实物拍摄……”
从摄影杂志中抬眼，平川浅笑着看她。
“我错了……是他送的……觉得直接吃掉太可惜，所以至少要给它们留下‘遗照’。对不起，占用了部活时间。”在那种似是看穿一切的目光下，立花乖乖投降，坦白从宽。
“无所谓，这也算是一种练习。水要凉了。”平川的视线又回到书刊上。
“谢谢学长，咦？”捧起水杯，立花发现水杯旁还有一个方形纸盒，“这是……明治家的巧克力？”
“嗯，巧克力能缓解不适。”又翻了一页书，平川淡淡的解释道。
——问题不在这里，他似乎没有吃巧克力的习惯，看起来更像提前特意备好的，当然，不是为了她：
“学长，这是你为女友放的吧，让我吃真的没关系吗？”
“别误会，我没有女朋友。你可以当成是为你准备的。”
——“当成”啊……那么，果然，他有喜欢的人。
“很难想象学长这样优秀的人也会是单恋呢。”小口小口的喝下温热的水，立花小声说。
“有什么问题吗？”合上杂志，平川问。
“不，我是觉得，您长得挺好看，又会弹钢琴，喜欢谁的话，当面给她弹一曲就能把那女孩子俘获了。”
尽管本人没有提起，可立花注意到过，在听音乐时，他纤长的手指会下意识的动起来。
“可惜，她也会钢琴，而且在某些程度上，说比我优秀也不为过。”平川的口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哪怕谈及自己喜欢的人。
立花不是不好奇，她对这个被学长所爱慕着的女生产生了兴趣，却不好意思多加询问，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手里那盒巧克力。
世上有这么多人选择了默默无闻的守候，其中有多少到最后守空了一颗心，再寻不回来。
她是幸运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虽然只有一点点，可也足够冲淡长久以来被刻意无视掉的疲惫。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罂粟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