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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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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料峭春寒的日子,畏寒的旅客都留在房间没有出来,只有杨越,由于多年的军旅生涯早早就醒了来,被子叠了一半才醒悟自己这是在旅馆,而自己早已不是军人了,不由怔怔地立在那里。
杨越在一次作战中被敌军的长矛伤到了肺部,虽然捡了一条命,却时常会呼吸困难,已经成了军中的累赘,只好退伍,杨越很是舍不得离开军中,他本就是由于家中父母双亡才参的军,这么多年,老家早已经没有亲人了。
杨越不由叹了口气,出了房门,客栈的大门还没开,掌柜正在指挥伙计们卸门板,听见杨越的脚步声便转头笑道:“天寒地冻。客人可要在房间吃早饭?要吃什么和伙计说,一会就送来。”
杨越看看空无一人的大堂,摇摇头道:“我就在大堂吃吧。三个馒头,一碟咸菜。”
“客官稍等。”掌柜马上吩咐伙计下去准备,自己亲自给杨越倒水:“客官先喝口水,暖暖胃。”
“谢谢。”杨越端起水,也不喝,就握在手里,原本还有些凉意的手也渐渐暖了起来,“掌柜的,怡和堂怎么走?”
“出了客栈门右转两个街就到了,门口挂着怡和堂的牌子,很好认的。”掌柜走回柜台后打起了算盘,一边也不忘和杨越寒暄:“客官也是来治病的?怡和堂的袁大夫祖传治肝肺七伤,听客官口音似乎是东边的人?岩阳那的?”
杨越点点头:“是呀,岩阳杨家村。”
掌柜惊讶道:“杨家村?杨家村我也有个远房姑父在那里,上次去参加丧礼时似乎没见过客官啊?”
“我很早就离开杨家村参军了。”杨越淡淡道,“这次是退伍了,路上听说袁大夫很有名就过来看看。”
“啊,那你是不是我远房表弟说的那个参军的杨大胆?我表弟叫杨琮岳。”掌柜见杨越迷茫的样子又道,“村子里的人都管他叫杨大头。”
听到小时候村子里的伙伴起的外号,杨越不由微笑起来:“是的,杨大头,我记得这个外号,没想到他们还记得我杨大胆。”
“呵呵,怎么会忘记呢,小时候的伙伴是记得最牢的。”掌柜的也笑道,“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个叫黑皮的伙伴,后来还在街上遇见了,也真奇怪,这么多年了,大家的容貌都有了变化,我们竟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彼此……”掌柜的话没说完,门外就进来了客人,他忙转头笑道:“客官,可要住店?”
杨越看了眼从身边经过的客人,却是位年轻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后面还跟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脸色苍白,一边走路都似乎还在微微喘气。
“掌柜的。”那女子踌躇了下,走到柜台前道,“请问你这边请人吗?”
掌柜道:“这位大嫂,小店洗碗大嫂有人了。”
那女子神色黯淡了下,不死心又问道:“那伙计缺吗掌柜的,我力气很大的。”
“伙计是缺人,但是小店从来都没有女伙计。”掌柜对那女子道,“大嫂还是去绣庄看看吧。”
“多谢掌柜。”女子失望地转身要走,走到杨越桌子附近时,原本就脸色苍白的小男孩突然就朝地上倒了下去,女子见杨越就在旁边忙将手中的孩子往他手里一放道:“帮个忙。”然后伸手拉住小男孩叫道:“小花!小花!”
杨越看看被硬塞进手里的婴儿,浓眉大眼,这孩子也不怕生,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然后突然伸出小手指,兴奋地欢叫:“父,父!”
杨越不由笑了:“我可不是你父亲。”说着,他看女子手中的小男孩,脸色已是全然惨白,浑身发抖,双目还不停地流着眼泪:“大嫂,这孩子怎么了?”
那女子点头:“小花肺部受了伤,我带他来看病的。”
“肺部有伤?看来大嫂也是要去怡和堂的。”掌柜走过来道,“正好可以和这位客官一起去。”
“我们路费用尽,本来想先找个工作再去看病。没想到这里的工作这么难找。”那女子抱着手中的小男孩忍不住眼睛红了起来,“小花又这时犯病……”
杨越抱着婴儿站起来,自己由于肺伤所受的折磨,那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可怎么承受得了:“大嫂,你先别哭,还是先跟我去看大夫吧。”
“可是……”女子咬了下唇,“我没钱。”
“相逢即是有缘,我还有些积蓄可以先借大嫂。”杨越见那女子有些为难,便又道,“先给孩子治病,等大嫂找到工作再还我。孩子可拖不得。”
听了这话,女子才下了决心:“谢谢这位大哥。”
杨越和女子两人各抱了一个孩子去了掌柜所说的怡和堂,一大早药铺里还没有病人,一个伙计正在柜台后用小秤称量着药材,坐堂的袁大夫一看见女子手中的孩子就道:“快随我来。”
两人随着大夫进了后堂,将小男孩放在内室的床上,袁大夫熟练地拿出金针包,对着小男孩的几个穴道扎下去,慢慢地捻了一会儿拔出金针,那小男孩果然脸色好了一点,慢慢睁开眼。
“小花,你感觉怎么样?”女子这才舒了口气,“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小男孩喘了口气道,“大眼呢”
“在这里呢。”杨越抱着婴儿站过去,婴儿看见小男孩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嘴里含糊地叫道:“花,花。”伸出两个手就要小男孩抱。
“大眼。”小男孩露出了一丝笑意,挣扎着想起来。
“别乱动。”袁大夫用力按住他,“你不要命了!”
女子抱过婴儿,温柔道:“大眼乖,等小花病好了再来抱你好不好?”
婴儿看看她,再看看床上的小男孩:“睡,睡。”
“好,等小花好了,你们再一起玩。”女子笑了下,又看向袁大夫:“大夫,小花的病能治吗?”
“你莫不是看不起老朽?”袁大夫瞪大了眼道,“老夫行医几十年,什么病不会看?更不要说是这小小的肺病了!只要半个月,他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对不起,大夫,我失言了。”女子虽被他责骂却很是高兴道,“真是上天保佑。小花没事了!”
“哼!”袁大夫哼了一声,转向旁边的杨越,“这位客人也是来治伤的?”
“是的。”杨越点点头。
“你的伤比较重,要多费点时日。”袁大夫抓过杨越的手搭着脉道,“最少要调理一个月。你就在后堂住下吧。”
“一切有劳大夫。”杨越忙谢道,“大夫,这孩子的诊金也算在我这边。”
“随你们。伙计会来收取,还有你,留下来照看病人。”袁大夫指着女子道,“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行事,不然那病好不了。”
“好的。”那女子自然是点头。
杨越就这样在药铺住下,那女子果然认认真真地按照袁大夫的医嘱办事,每日等袁大夫给两人全身插过金针后,就用药水擦拭全身,然后开始用力按摩每个穴位。
刚开始,杨越还有些紧张,浑身肌肉绷紧,不过被袁大夫骂了几次,再看那女子一脸坦然的样子便也放开了矜持。
过了大半个月,小花病好了就在一旁照看大眼,那女子每日按摩好杨越后便出去找工作,只是似乎并不顺利,每日回来都脸色阴郁。
杨越后来听药铺伙计金宝悄悄告诉他,原来是那女子力气太大了,虽然找到几个工作但干不了一天就会由于破坏太多东西被辞退,通常一天干下来还不够赔的。
治疗的最后两天,杨越见那女子又是满脸不快地回来,终于忍不住道:“你别着急,我不急着用钱。”
“可是以后总是要用钱的。”女子很是懊丧,“没想到我以前所学一无所用!”
“你就没别的亲人了?”杨越问道。
女子摇摇头,摸摸一旁的小花,苦笑道:“现在就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了。”
“牟姨,以后我和大眼会努力赚钱养你的!”小花抱着大眼道,“大眼,是不是?”
大眼笑着扑向杨越:“父父!父父!”这段时间她很黏杨越。
听大眼这样一叫,杨越突然心中一动,有些吞吞吐吐道:“大嫂,有个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女子道。
“大嫂,你们现在也无家可归,要不后天就跟我一起回岩阳杨家村吧。”杨越看了眼女子,见她没什么表情,便硬着头皮继续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太不容易了!”
听完他的话,那女子神色凝重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要娶我?然后我欠你的钱就不用还了?”
“不不不。”杨越慌忙摇手,“只是我觉得小孩子总是需要个父亲的。而且你又一直贴身照顾我,对你的名节有损,按理我……我……”
“我明白了。”女子打断他的话,皱着眉道,“你让我想想。”
“哦,哦。”杨越不敢再说,便专心地哄着大眼。
到了晚间,杨越正要休息,女子过来了,一本正经道:“你白天的想法没变吧?”
“哦,没有。”杨越见她说正经,脸上全无喜色,不由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
女子这才笑道:“我想了想,你的人还不错,我决定以后就和你一起生活。我姓牟,刚出生时正值大旱,家中便给我取名雨。不过我先告诉你,那些绣花,伺候老人什么的我都不会,我也没钱。”
杨越见她说得坦荡,便道:“我叫杨越,是北疆退伍的军人。家里长辈亲人早已去世。你嫁过来无需服侍长辈。我参军很多年还有点小钱,养你们三个应该不成问题。”
牟雨点头:“那就好。你在北疆参军,听说过夜桑国吧?”
杨越这才恍然,他听说过夜桑这个国家是女子在外劳作,男子在家享福。难怪牟雨会对女子的活计一窍不通,她原来是那个夜桑国出来的。
牟雨见他点头,便接着道:“大眼是我朋友的女儿,她家中出了点事,小花自幼就和大眼定了亲,就和我们一起出来了。他们以前的名字都不方便用了。大眼就跟你姓杨吧,以后她就是我和你的孩子,就叫杨大眼。小花就还是原来的姓,赵小花,你说怎么样?”牟雨见杨越点头,便拉起他的手,温和说道,“你放心,我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以前的那些人和事我都会放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杨越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讷讷道:“我是大男人,是我应该好好照顾你才是。”
“啊,不好意思,我习惯了。”牟雨笑笑,“以后我会尽量改正,你能接受吗?”
杨越点头:“你原来的样子就可以,不必特意去改。”他正在心中琢磨着怎么继续谈话时,就听牟雨道:“你的人不错。既然决定了,明天我们就成亲吧,不过回了你家再圆房。这旅途中不方便,听说挺疼的。好不好?”
杨越不由脸红:“我……不急的。”
“那就这样决定了。”牟雨伸出手,“给我点钱。办喜事总要有喜事的样子,明天我去街上买点喜糖。”
“哦。”杨越知道她没钱,便掏出一个碎银子给她。
“那你好好休息。”牟雨覆下身,亲了下他的脸,笑嘻嘻道,“我的阿越夫君挺不错。”
杨越不由哭笑不得地看她离开,他竟然被个女子调戏。难道夜桑国的女子都是平时严肃,私底下却是及其开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