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和李寻欢一起的日子》二神

20、私奔的小情人（上）

　　少爷上京了，一行三人，牵马离开了李园。

　　临行前，小楼前的梅花已种下，林诗音轻轻笑道：“表哥，梅花树已种下，等你回来它就能长出绿叶了，你要早些回来。”风吹着她单薄的衣衫，相继丧失父母的女孩子脸上更显柔弱。

　　李寻欢冲她笑了笑，温声道：“表妹且勿挂心，考完我就回来了，等梅树长了绿叶我们就一起谈论诗书。”

　　梅林里，一阵风吹过，林诗音笑得柔婉，纤细的手指扶着梅枝目视着少年的远行，渐行渐远，直至剩下一抹淡淡的影子。

　　马儿奔腾，飞奔过了州县，一径往官路上而去。

　　正打马催行，忽闻前方传来一声尖锐之极的叫声：“救命啊！”

　　侧耳细听，尖叫声中夹杂着慌乱的杂声以及马蹄的践踏声。

　　“少爷，传甲先去看看。”铁传甲一马当先朝着密林中声音的来处奔去。

　　靠着岩壁的地方，官道在这里拐了个弯，绕开了巨大的山石往不远处的林子靠近了，此时，几个山贼正围绕着一对男女踢踏着马步，山贼骑着大马手持大刀，彼此相视一眼，含着心照不宣的猥琐目光。

　　那是一对小情人，从他们相握的手就可以看出来，男人看似是个书生，带着儒巾，一张脸苍白而又畏惧。

　　“大爷的，这鬼日的天，快些把他们绑了，男的搜身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女的嘛……”赤着上身的山贼伸出了脑袋，一双眼中似乎闪出了奇怪的光，他摸着下巴笑得怪异，“女的嘛，绑回去给兄弟们了……”

　　立刻得到一伙山贼的高声喝彩。

　　那一对小情人吓得脸色苍白，男的紧紧把女的护在身后：“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荡气浩然的话在他发抖的身体昭显下，极为苍白无力。

　　引起一众山贼的大笑，山贼们笑得更为猖狂，直接一鞭子甩过去，男人瞬间一个俎趔栽了下去，白皙的脸上赫然绽开了一条皮开肉绽的血痕。

　　“楠哥。”女人慌乱要去扶他，不料胳膊被人一把拉扯住，她吓得尖叫：“救命啊……”

　　“住手！”喝声响起时，铁传甲已经冲了出去，将剑用力一掷，瞬时响起一声破空声。随之响起的是一声惨叫，山贼的惨叫。

　　离着林子后的一段官路上，莫南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少爷，要下雨了。”

　　李寻欢一鞭打马，策马往前急行去，声音一路传来：“快些走，我们也上前看看去。”

　　遥远的南方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看来是又要下雨了，莫南双腿一夹马身，马儿一声嘶鸣，冲前头的马急急追去。

　　“多谢这位侠士仗义相救。”男人拱手弯腰，只是脸色依然惨白，女人跟在他身后行礼，不敢抬眼多看，似乎是被吓怕了。

　　忽闻后方马蹄声传来，不多久，两匹马一前一后奔来。前头一人，十个白面少年，风姿俊朗，后头一人，是个黑面少年，除了黑，一张脸普通之极。

　　“少爷。”铁传甲脸露喜色，他站在原地粗大的嗓门已经喊了过去。

　　站在他身后的就男人与女人同时松了口气。

　　李寻欢下马，少年身量已然高挑，不似武人的粗犷，衣衫干净举止儒雅，让男人真正放下心来，当真是怕了逃得狼窝怕又进虎窝。

　　“这两位是？”男人作揖询问。

　　“少爷，他们路遇马贼，方才已让我打跑了。”铁传甲道，又冲男人道，“这是我家少爷。”

　　李寻欢抱拳笑道：“两位没事吧？”

　　那男人同样一抱拳：“多谢几位相救，仗义之举在下铭记在心，有机会定当相报。”神情坦然并不似作伪。

　　李寻欢笑道：“举手之劳，不敢言谢。两位多多保重，我们有事在身，告辞。”拱了拱手，一行三人再次离开。

　　男人惊讶了下，随即被女人揪住了袖口，他惊讶回头，顿见身旁的女子目中泪光闪烁，向着一行三人微微点了点头。

　　男人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为难之极。

　　“你！”女人低低说了个字，随即愤怒之下放开男人，她几步上前，带着哭音喊道：“三位，请留步！”

　　“公子请慢。”

　　女人脸色红了红，男人就在一旁阻止她，神色微厉：“表妹，家丑不可外扬，不要再说了！”

　　女人脸色更红，她抬起头直视着男人的目光，男人被他的目光一刺，脸色不自然地显出几分难过与悲愤，女人却没管他，她扯开了男人抓着她衣襟的手，走到几人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公子，救救我们吧。”声音悲戚，泪水就这么扑簌簌地落下来。

　　“姑娘这是？”李寻欢吃惊之下看向男人。

　　“唉！”男人重重一叹，几步上前，重重一声跪在女人身边，他张口难言，一张脸又白又红，面有难色地看了看女人，又是一叹。

　　“公子。”女人并没搭理身旁的男人，她接着道，“公子相貌不凡，又有如此好武艺的小厮，，必有主意，请公子帮帮我们。”

　　女人低低述说着，泪水中将实情讲了出来。

　　这是一对小情人，铁传甲没看错，但他们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指腹为婚的一对小情人。犹如戏台上棒打鸳鸯的戏一般，不得不私奔了。

　　“子楠兄既是读书人，为何不去考上个功名？”李寻欢听完，问道。

　　男人头颅微垂，苦笑道：“若是考得上，我又怎会有今日这般境地，他……他也不可能这般对我。”

　　“我爹是贪图些财帛，楠哥，我们再回去求求他，兴许他就同意了呢？”女人面露苦涩，她面色比男人还要白。

　　男人愤怒道：“还要怎么求？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跪也跪了，求也求了，除了没有拿出财帛聘礼于他，还要如何求？”

　　男人沉默了许久，抬头望着女人散乱的发丝，他望着女人道，“你若是……若是不愿意……跟我，那也就罢了……罢了吧……”说完这句话，他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整个人都颓丧了起来。

　　女人开始哭：“楠哥，你不要说那样的话，我既已跟了你出来，你叫我如何回去？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你说这样的话还不如让我去死？回去如何做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一辈子吗？那我还不如活活吊死算了……”女人开始哭，哭得肝肠寸断。

　　男人没法止住她的哭声，也没法去喝止她不让她哭，他颓丧地转过身，苦笑着冲李寻欢道：“让几位见笑了。”一声叹息，又深又沉。

　　李寻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转身朝马儿走去。

　　“少爷。”铁传甲跟了起来，他追了过去，莫南没有追，因为他知道少爷还会回来，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男人望着少年和大汉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兀自苦笑了下，开始劝慰女人。

　　女人依旧在哭，为无不测的后半生而哭，也许又是为了离开亲人而哭，总之她哭得很伤心，男人拍了拍她的背，温和地劝上一句，女人便哭得更伤心，男人无法，只得动作重复地捋着她的背，不时低低地温声宽慰一番。

　　“你家少爷走了，你怎的不跟上去？”他略显羞赧，显然不常做这样的事，却依然没有停手，微红着脸色朝莫南一笑。

　　莫南从哭得凄凉的女人身上转回目光，他侧头看了一眼男人，阳光让他的眼眯了眯，道：“少爷会回来的。”

　　男人正怪异时，少爷果然回来了，他手提着一个包裹回来了，包裹里是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是莫南离开李园前放进去的，随着一百两银票一起的还有几两散碎的银子。

　　少爷提了包裹过来，道：“子楠兄，这里是一些散碎的银子，正可向这位姑娘的爹做个交代，你们也不要逃离了，江湖路远，你们这般逃出去也不安全。”

　　男人没有接包裹，他讶异地回头看了眼黑脸的小厮，抱拳正色道：“多谢公子，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我和表妹本意是想人多总归能想出个主意来，倒不是要公子出钱财相助的，是子楠唐突了。”他又深深地弯下腰施了一礼，很迂腐，但很坦荡。

　　李寻欢笑道：“子楠兄不要嫌弃，就当是我们相识一场，送两位新婚礼。”

　　男人与女人显然还未成亲，男人闻言，脸上不可止地露出一抹潮红，但依然摇了摇头：“子楠不能收，子楠有手有脚断不会饿了自己与表妹，在此多谢这位小兄弟了，这情子楠领了，至于这礼就算了吧。”

　　男人说完话，又转头看了眼眼眶泛红的女人，女人已经不哭了，但脸上的悲戚没法遮住，她听见了男人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抬眼看了眼男人，两人的目光刹时撞上，目中似有深情。

　　李寻欢便笑道：“如此，倒是我唐突了。”

　　男人笑笑，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他脸上却没有卑怯，唯独在看女人时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与怜惜。他轻轻摇了摇头，正色道：“小兄弟的下人救了我们已是大恩，子楠与表妹不会忘小兄弟的救命大恩。”两人双双下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也许你们不用私奔了。”莫南望着男人与女人，突然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