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不论自以为做了多么充分的准备，临到头来也难免心虚。
吴王的寝宫里，黑压压跪了一片的宫女太监，总管王盟跪在最前头哭得个梨花带雨。
嗷……陛下，你……嗝……你不能不起来啊……
然后后面的一片脑袋也异口同声道。
嗷……陛下，你……嗝……你不能不起来啊……
…………叫你们跟着我说没叫你们也哀嚎停顿加打嗝…………大总管暗暗黑线。
事情要追溯到前一日。
霍国的使者如约而至，吴国上下处处欢欣鼓舞。而坐在宫殿中批奏折的国君却心如死水，对于大家一片过年般的喜庆之情视若无睹。想到摄政王亲临前线地安排着接待工；而永安侯在冲突之后果真拉了个御医走，此刻多半也在自己府上享受新婚生活。偶尔抬眼四处看看，不外乎宫女太监。王盟在近手边低眉垂眼。
连玩乐都提不起兴致。
国君心烦意乱地丢了笔，王盟颇有眼力地斟上茶来。
一口茶还没咽下，就有报信的人一路把消息传上。吴邪看着一个小太监在王盟耳边嘀咕几句，语罢，叫他这个还算沉稳的大总管都变了脸色。
吴邪不耐地挑眉。
陛下……王盟靠近了些，略显吞吐地说：霍国的王女，也一起来了。
噗……
……含着水听人说话，总是容易悲剧的……
比起这个，消息本身更具悲剧色彩。
……这是直接就要把婚事给办了的意思么……要不要这么高效迫切……
这是赤/裸/裸的逼婚。
就算早有把自己嫁出去，啊不，是娶媳妇的觉悟，可是不按步骤一步到位什么的，还是让国君很受伤。
……按另一个世界的话说：这不科学……
于是，在准新人见面的这一天，吴邪，作为一国国君，可耻地赖床了……
再于是，就出现了开篇的景象……
这时，王盟充分体现了一个优秀大总管应有的素质。一面带着一群奴才嚎地期期艾艾，一面叮嘱了人去把摄政王找来。
吴邪不能形容他看到张起灵时那种想要死一死的心情。哭号的众人在摄政王出现的一刻消了音，寝殿上下一片寂静。吴邪蜷缩着侧躺在床上，听见张起灵步步逼近，衣料的摩擦声和缓缓的脚步声清晰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又或者只是错觉罢了。他停在龙床的边缘，行了一个并不规范的礼——并非君臣。
王。
吴邪背对着他躺着，他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表情，但他听见他的声音，低沉平静。
只一个字却听得他快要哭出来。
孤知道。
总有人无法被战胜，只是一个字，都叫人受不了。
一等国君爬起来，一群宫女立马冲上去将其团团围住。透过模糊的铜镜和交叉的人影，吴邪看见摄政王转身离开。
连告退的礼节都没有。
太过分了。吴邪咬着下唇恨恨地想，尽管他知道，他并不是介意这个。
朝堂上，国君威严正坐，众臣排列两边。
缓缓奏响的礼乐古老庄严，听不出悲喜。霍国使者与王女礼乐声中渐行渐近，人人都把目光投射到他们身上。
走入大殿，行礼时，王女突然抬起头，直视着王位上的国君。
目光交接的那一刻，吴邪突然有些发愣。
这张脸，他是见过的。
在国君还是皇子的时候，是一段相当无趣的时光。
宫殿，院落。
抬头能看见的天空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
身边的宫女太监不多，个个低眉顺目，没有人刻意欺辱，也没有谁真心实意。不过恪守本分罢了。那些个皇子公主，各种为政，互不干涉，传统意义上的宫斗什么不是没有，只是谁会在乎一个没有母妃庇护的皇子呢。
吴邪默默生活了很多年。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在这些安静又平常的日子里，确乎是发生了一些事。有那么一天夜里，国君的寝殿走了水，火光映红了大半的夜空。人群的吵闹声远远的传过来，小皇子趴在窗边，忽然觉得这样的景象竟和过年时那么相像。
王盟。
小皇子突然脆生生地叫到。
一个小太监推门进来，见到吴邪穿着单衣跪在桌上趴着窗的模样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小祖宗！他慌慌忙忙地冲过来，挥舞着胳膊，不顾尊卑地想把小皇子拽下来。
可他不比桌子高多少，毕竟，他比这个国君的小儿子还年幼。
于是小皇子一脚把他给踹到地上。
摔疼了的王盟嘴巴一抿忍不住要哭，又想起师傅的叮嘱，只好咬紧嘴唇别别扭扭地坐在地上。小皇子看着他，眨眨眼，忽然笑了。
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
这下王盟是真的忍不住了。
就在他准备哭出声时，一个东西撞开窗，连带小皇子一起，狠狠地撞在他身上。
叫王盟还没来得及张嘴，便疼得岔了气。
那个东西，是个小姑娘。
现在她站在大殿之上，仰着脸望着他，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那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时光。
年轻的国君远远地望着异国的公主，目光温和飘渺，似乎落在她脸上，又似乎透过她看向曾经的自己。
平身吧。
一眼相对，倒有些相视一笑的意味。
整个朝堂被国君温柔的语调推向片刻诡异的气氛，导致接下来官方辞令的交流都显得温情脉脉。
公主自是没有什么开口的机会，连带国君的话都不多，一言一句，虽端着架子，也听得出的好心情。
他满眼笑意地望着她，用口型说好久不见，只是隔的远，不知道她是否看清。
摄政王看了他一眼，竟刚好收入眼中。
常年的面瘫出现一丝裂纹，又如雪入水，不见踪迹。
而国君，亦是没有看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