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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乔木游女 ...

  •   乔木游女
      文/莫原十七
      楔子》》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诗经国风周南汉广》
      零》》
      你说你会回来,却只留下了一世繁华。
      你说你会等待,也带着割不去的眷恋。

      你说你很抱歉,但作为侦探不可以违背真相。
      你说你已经等了十年,可以不在乎再等十年。

      十七年间,你静默地站在那纸灰烬中笑望着她,也注定不会走远。
      你惨淡的满足透过那些看不到未来的小事,在流年之中花开无声。

      十七年间,你看那日出又日落,你看那云卷又云舒。
      你望穿了庭前的花开花落,听惯了雨里的清风抚竹。

      谁的付出,在岁月有力的心跳声中逐渐消失殆尽。
      谁的等待,在时光荏苒之中只停留下了水墨江南。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乔木。游女。
      你用这个名字来牵绊住那个和他神似的少年。
      你等在时光的尽头怀念那些模糊不清的过去。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乔木。游女。
      无论如何,请你记得那在风中浅笑的乔木。
      无论如何,请你忆起那在江边踯躅的游女。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乔木。游女。

      壹》》
      >>>我用时间来抹去那些或多或少或有或无的爱情,请你在离开的路上忘记我。
      >>过了那个还爱幻想的年纪,你留下的便只剩了那段信手拈来的记忆。
      ①
      「到了呀!」
      毛利兰干净的声线在东京的黄昏之中带着满满的平和。
      坐在后座的少年闷闷地「嗯」了一声,他用修长的手指扳开了车门的按钮,然后走下车去。

      她锁上车,然后快步赶上了少年。
      「嗯……几个月没见而已,居然又长高了那么多。」
      毛利兰满意地笑着,仰视着身边这个已经高过自己了的少年。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自豪和满意,尾音缓缓地扬起,然后跌进了事务所楼道的厚厚灰尘之中。
      楼道的灯却还是好好地亮着的,在墙皮有些脱落的灰色之中展露着丝丝的光线。

      少年挑挑眉,有些疑惑地停了下来。
      于是毛利兰没有收住脚步,一下子撞上了他清瘦的背。

      他愣愣,只是有些无奈地接过她手中的包,然后淡淡地开口:
      「拜托……三十四岁的女人了啊。」

      毛利兰停了一下。然后抬眼瞪他,像是十七年前自己经常做的那件事一般信手拈来。
      「你有意见?」
      她直视着他瞳孔中自己的影像缩成了一个有些狡黠的笑脸。

      少年更加不自然地顿了顿,像是知道自己不在理一般嘟囔了一句「没有」,然后侧身给她让出位置来开门。

      ②
      毛利兰从包里掏了好久也还是没有找到事务所的钥匙。
      一旁的少年眉头越拧越紧,最后索性直接拿过她的挎包自己翻找起来。

      「你是笨蛋么?找一个钥匙都要这么长时间。」
      他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然后从侧兜里摸出一把已经很旧了的钥匙递到她的手上。
      毛利兰看着他收回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悠悠叹口气。
      「你啊……没有去学小提琴真是可惜了。」

      少年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
      「三十四岁女人们的思维一直都是在跨栏的吗?」

      于是刚刚接过自己挎包的毛利兰顺手又把包扔了回去。

      「啊呀!喂!你是故意的吧?!」
      少年没来得及躲开,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揉了揉自己被砸的额头。

      「谁让你反复强调我是三十四岁了?!」
      毛利兰说得颇为理直气壮,然后无比淡定地捡起自己的包进了屋。

      ③
      少年看到客厅中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凌乱,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窗外的大树已经长到了很高,阳光零零散散地透过窗户洒了满地,温润的橘红色把天边也拉扯出了丝丝的温暖。

      「嗯……你喝酒?」
      他有些不快地皱皱眉,快步走过去把墙角靠着的几个啤酒瓶移出来。
      少年用白皙的手指拭去那层薄薄的灰尘,然后抬眼问那个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女人。

      毛利兰垂下眼帘,然后沉默着摇了摇头,也不管后面的人有没有看到。
      他放下酒瓶,许久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你说,为什么侦探们总是要把别人内心深处的秘密挖出来?」
      少年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解开一个连续杀人事件之后的事情。她平静地抬眸,望进他蔚蓝色的眼里,有些严肃的质问道。
      她就那样站在秋风里,枫叶在她身后绽放出妖娆而又嗜血的颜色。
      那样深沉的她,是藤本乔木这么多年来从没有注意到的。

      不错,是藤本乔木。
      继工藤新一之后又一位在十七岁大放光彩的高中生侦探。

      爸爸说,乔木这个名字是毛利兰起的。
      而后来她对此解释说「全都是和植物有关的啊,名字很好的。」
      他听到之后颇为不在乎地「切」了一声,然后算是接受了这样一个有些怪异的名字。

      藤本乔木知道自己又一次触碰了她的底线,于是沉默着倚在了沙发上,百无聊赖地随手拿过一张放在桌子上的纸条就看了起来。

      纸张发黄,带着属于时间的陈旧味道,也带着这个陈旧屋子特有的悲伤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可他并不知道这样干净有力的字迹来出自于哪双会拉小提琴的手。

      贰》》
      >>>爱上爱情。爱上名为青梅竹马的爱情。
      >>你在流年之中倾泻而下的那些古旧的故事,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苍白。
      ①
      乔木愣愣地瞪着地面上「毛利侦探事务所」几个大字,半天没有动静。

      毛利兰把晚饭放到桌子上,轻轻地开口:「乔木?」
      他依旧处于深思的状态,十指交叠放在膝上,浅色的唇紧紧地抿着,在夕阳之中毛利兰看到他的侧脸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这样的他,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他。

      毛利兰不是笨蛋,服部平次若干次隐隐约约的暗示她不是不懂。

      早在十年前开始在工作之余兼职空手道教练的时候,她便遇到了这个姓藤木的男孩子。
      他一脸臭屁地站在父亲身边,有些挑衅地看着她。
      「切,空手道有什么?我自己不用学也可以保护自己。」

      一时间,毛利兰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少年。
      他也是这样臭屁又自负地笑着,站在阳光里高傲地笑着。
      宛若乔木。

      即便是在岁月的洗涤下这些名为记忆的伤痛悄然淡去,那依稀残留的芬芳却经久不散,最后凝结成了细细的痕迹。
      ②
      毛利兰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晚饭摆上桌子,然后悄无声息地坐下来。
      在这个无比熟悉的地方,记忆一点点翻腾,几乎要把她从现实中扯进虚幻。

      她记得爸爸会偶尔对妈妈示好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她记得爸爸会习惯性地举着一瓶啤酒坐在电视前大叫洋子小姐。
      她记得爸爸会故作自然地一把抓住那个小鬼的衣领然后责备说不要管闲事。
      她记得爸爸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出强大的推理能力而后又一脸狂放地介绍自己的光荣事迹。

      这些她都记得,即便这些习惯的主人已经走出了她的视线。
      一去不回。

      于是她留下了他生前用过的最后的酒瓶子,以此纪念那个在自己人生中举足轻重的父亲。

      她怎么会不知道,致使毛利小五郎离世的直接责任人,就是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十七年的消逝终于抓不住流水般的过往,那些在那个年纪过于复杂的问题在如今看来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再次探讨的价值。
      毛利兰这样想着,然后走过去打开了电视机,希望能借此来平和一下自己的心境和无人言语的尴尬气氛。

      叁》》
      >>>我怕,怕梦的尽头是你。
      >>怕你眼里的光逐渐暗淡。

      已是深夜,月凉如水。
      毛利兰脸色苍白,她坐在窗前微微仰头,眉却皱了起来,形成了细细的纹路。
      每当快到毛利小五郎祭日的那几天,她总是会被同一个的梦惊醒。
      梦中的那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像是恶魔一般纠缠了她整整十年。
      十年。

      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一圈圈晕开,而身后的那个黑衣女子却一直沉默无声。

      自从那年毛利小五郎离世之后,这个梦境就反复出现,每一次都要把她折磨到窒息。
      毛利兰对于这些过于奇异的事情一向抱着恐惧的态度,她也不得不承认见过了不少犯罪现场的自己的的确确是害怕。
      每当她推开那最后的一道门,这个怪异的梦便像是被人恶意掐断了一半,逼迫她醒过来。
      然后她就会发现自己又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那种像是坠入深渊一般的感觉和万劫不复样的绝望让毛利兰更加急迫地期待下一次推开那扇门。
      她想要知道,门后是谁,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静静地从包里翻出一张照片,那上面阳光下的少年和少女正笑得灿烂。

      肆》》
      >>>只是希望你好而已。在倾尽了的韶华之中,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或许擦肩而过就是宿命。既然如此,请你不要回头。

      ①
      乔木一大早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毛利兰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
      他停了下来,然后顺手拿过她早上出去买来的报纸翻看起来。

      「嗯……有什么不寻常的消息吗?」
      她打着哈欠把一碟烤面包摆到桌子上,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疲倦。

      「好像没什么……」他挑挑眉,像是习惯了她每年定期的失眠,「最近又没睡好?」
      「还好吧。」她坐下来,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
      「哪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毛利先生吧。」
      「嗯。」
      毛利兰也听惯了这个看似不正经的少年叫那位「前辈」为毛利先生,虽然这个「毛利先生」已经算是他外公辈的人物。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爽之意,偶尔可以听到乌鸦一边吵闹一边飞过的声音,倒也不会打扰到这样宁静的气氛。
      十几分钟之后,乔木终于放下了报纸,一边顺手揉乱自己的头发坐在了餐桌旁。

      「嗯……对了,报纸上说工藤新一就要回国了。」
      藤本乔木这样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事实,然后瞄了眼一时间惊惶无措的毛利兰。
      毛利兰手一抖,勺子和碗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少年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没有再说什么。
      ②
      「他要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毛利兰冷冷地回答,也不知道是在对乔木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的确……」乔木没有料到她的回答,顿了顿,调整好自己的语句之后又接了一句,「的确没什么关系。」

      毛利兰并不是无情的人,就算是她父亲的死亡和他有着那么多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她都可以不在乎。
      过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年纪,也便懂得了爱与恨之间纠缠不清的暧昧。
      她不需要。
      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然后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为他祝福。

      有时候毛利兰会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对一位杀父仇人都可以希望他幸福。

      伍》》
      >>>他的身上带着你的气息,延伸了十七年竟越发地厚重。
      >>那些你曾经习惯了的思维方式,他都会展露无遗。
      ①
      工藤新一回国这件事情激起的浪花比毛利兰想象的大得多。

      当藤本乔木面无表情地把给自己的邀请函拍在桌子上的时候,毛利兰再也把持不下去了。

      「我不允许你去。」她冷淡地回应道,「想去的话必须要征得你父亲的同意。」
      「我父亲已经同意了。」他针锋相对,把她用来堵他的话又顶了回去。
      「那么你和他一起去!」
      「他没时间。」
      「那就拒绝。」
      「我已经承诺说我会带母亲出席了。」
      毛利兰一下子陷入了无力的境地。

      「听我说,只是一个侦探聚会的邀请而已。」
      「邀请?!我不许你和那些侦探们来往得那么频繁,你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已经是高中生了!」
      毛利兰没有再接过话,只是颓废地倚在墙上,脸色苍白。

      「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明白。」
      乔木终于把视线转向窗外,喃喃地说着。
      「不可以逃避……不可以逃避命运的。」

      乔木和她记忆中的工藤新一一样,一样的不顾一切试图把自己的善意强加给别人,一样的……傻。
      ②
      等待宴会的时间在毛利兰看来竟长得像是摸不到尽头一般。
      乔木也看惯了她动不动的沉默,偶尔也会和她面对面坐下来,却终究相对无语。

      后来的日子竟像是流水一般平淡,偶有清风掀起桌上的邀请函,毛利兰也可以面色平稳地拿起来看一眼然后再摆好。倒是藤本乔木经常性的晚归让毛利兰有些隐隐的不安。

      「去哪儿了?」
      乔木把包扔到沙发上,一脸倦怠地坐下来的时候,毛利兰轻轻地开口。
      「快考试了,去图书馆复习了。」
      乔木想也没想就回答道,竟多少有些不情愿的味道夹杂其中。

      毛利兰没有再说什么。

      陆》》
      >>>在你那个年纪还不理解的答案,到如今却明晰无比。
      >>我们都在用幻想欺骗着自己,欺骗着别人。

      ①
      毛利兰挽着藤本乔木的胳膊出现在会场上的时候,记者们的闪光灯便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地闪了起来。
      而毛利兰却微微抓紧了身边少年的礼服。
      乔木有些担心,不着痕迹地侧头:「怎么……不适应么?」

      虽说自己用计把她逼来了这里,可这个人毕竟是毛利兰。
      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的毛利兰。

      毛利兰极为勉强地笑了笑。
      「没,没什么的……」
      乔木沉默。

      ②
      不是不适应。
      她的心底忽然有些翻涌而出的悲伤。
      她记得那个少年也有着这样独具特点的霸气,也曾经是这样略带不屑地睥睨天下。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闪光灯前的工藤新一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己一心一意惦念的少年。
      就像面前这个只有十七岁却笑得熟稔的少年。

      或许的确是这样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落泪的小女生,而某个人也已经踏着青春的足迹走出了自己的人生。

      ③
      后面的事情逼得毛利兰想要夺门而出。

      「喂!看,是工藤新一!」
      身旁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毛利兰咬住了下唇。

      乔木感觉到她把自己的衣袖抓得越来越紧,终于停下了和对方的交流,很抱歉地笑笑然后拉着她走开。
      「怎么了?」
      毛利兰抖着手从侍者的托盘上拿过饮料,没有说话。

      「你……听到了他的名字,不是吗?」
      乔木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顿了顿,杯子里的液体轻微地摇晃,然后恢复了平静。
      许久,有些冰凉的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庞缓缓地滑落下来。

      「有些事情,或许,还是不要成谜比较好,不是吗?更何况,这些事情是逃不掉的。」
      乔木叹口气,拿出手帕拭去她的泪,然后抬眼望向人群中的工藤新一。

      柒》》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不想知道。

      十年的韶华并没有在工藤新一脸上留下过于深刻的痕迹,但是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气场却是他所能驾驭的。

      藤本乔木虽然只是一位初露头角的年轻人,但是他熟知一位手法老到的侦探应当具备的犀利与熟稔。
      而眼前的这一位,却多少与传说中的有些不大相似。
      不是相貌,而是缺少了那种穿透人心的寒意。

      他唇角勾起的笑意竟像是生生挂上去的,虽然看似平淡却给人不协调的感觉。
      念及此,乔木眼里的疑惑一点点涌起。

      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的那位茶发女子是……

      捌》》
      >>>我记忆中那个站在韶华之上的少年。
      >>那个名为工藤新一的少年。
      ①
      虽说这是一个侦探们的聚会,但现场却俨然成为了欢迎工藤新一回国的宴会。
      毛利兰抿着唇看那个昔日的青梅竹马在别人的陪伴下谈笑风生,竟是说不出的陌生感。

      她记忆里的少年不会喝酒不会应酬不会摆出那样公务式的笑容。
      她记忆里的少年不会被别的女子挽着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记忆里的少年会不顾一切地回到她的身边。

      这些都已经恍如隔梦,只留下丝丝缕缕的联系,却转瞬就消失进了灯红酒绿波光流转之中。
      她突然有着说不出的寒冷。

      ②
      乔木也一言不发,蹙眉望向在人群间周转得游刃有余的男子。

      玖》》
      >>>我们之间,除了回忆,还有什么?
      >>更何况,连回忆都是假的……
      ①
      「工藤先生,欢迎您再次回到日本。在英国这十年过得可好?」
      待到工藤新一携女伴走到藤本乔木面前,乔木只是淡然地笑,旋即轻轻举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地开口,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大家典范。
      一时间透明的玻璃杯在灯光下绽放出妖娆的琉璃色,彼此碰撞,带着颓靡的味道。

      工藤新一很明显没有想到乔木会如此主动,他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唇角又溢出新的轻笑:
      「还好还好,只是那边没有在东京的感觉了。」

      「想必还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才有家的感觉。我是藤本乔木,还是个高中生,能力尚为青涩,还请多多指教。」
      乔木随手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主动伸出右手。
      「不敢当,藤本君年纪轻轻,日后可是会大有作为的。」
      工藤新一公务式地笑了笑,却不知道自己这样生疏的话语在毛利兰的心上激起了千层浪。
      ②
      「那么……这位……」
      工藤新一不着痕迹地转向了毛利兰。
      「兰小姐……我们好久不见了。」

      毛利兰已经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下意识地扯了一下裙边,才缓缓抬眼。
      工藤新一看着灯光在她海蓝色的眸子里一点点流转,最后化为了淡淡的天蓝,不染杂质。

      「工藤先生,我们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她平静地笑笑,那抹弧度到了唇角悄悄演变成了自嘲,可她语气平淡,那态度竟像是与一位路人谈论英国的天气。

      工藤新一突然哑言,顿了顿才缓缓地开口,意有所指:
      「不过眼下,可是藤本夫人这个名字更为合适?」

      她的那抹自嘲僵在唇角,然后缓缓化为了深不见底的悲伤。
      工藤新一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站在工藤新一身边的宫野志保抿了抿自己杯中的红酒,冷眼打量着身边的男子。
      ③
      就在工藤新一刚想开口挽救一下尴尬的场面的时候,乔木的手机更加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一丝惊愕划过脸庞。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
      说完,他竟撇下毛利兰匆匆而去。

      毛利兰看着他的背影转瞬消失进人群,然后垂眸,迷乱的海蓝色瞬间被遮掩住。

      ……
      「嗯……我见到熟人了,去问个好。」
      宫野志保波澜不惊地编着瞎话,然后她微微倾身,礼节性地道了一声「抱歉」后也款款离开。

      工藤新一看着她身着藕荷色的晚礼服的身影被挡住之后才开口说话。
      拾》》
      >>>那些过去的或是没过去的,我们已束手无策。
      >>既然如此,请不要旧事重提。
      ①
      「你……最近好吗?」
      工藤新一斟酌着语言,许久才缓缓地开口。

      「还好。」
      毛利兰把目光投向漆黑的夜幕,那里深得宛若墨水大范围肆虐过的天空像是也抹上了悲伤。

      他笑一笑,空气中竟充满了岁月的苍凉。
      「那就好,这样,他就会满足了。」

      「他?」

      工藤新一才惊觉话到了嘴边没来得及收住,眉眼微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舞池中间的那一对。
      「是……毛利先生。」

      「父亲……」
      毛利兰的心脏瞬时便像是被揪住一般地生疼起来。
      「父亲在那边会生活得很好的。」

      闻言,工藤新一的眼里逐渐被悔恨填满,满得竟将那抹冰蓝染成墨蓝。
      「兰小姐,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们的推断失误的话,毛利先生他就不会受到牵连……工……」
      他又突然停住,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

      「然后呢?」她接道,冷润得竟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当初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重提了,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了,不是吗?」

      工藤新一怔怔地看了她许久,没有了言语。

      ②
      灯光流转,遮掩住了他留下的一世繁华,人群之中仿佛只留下了两个人,相对无言。

      许久,他无力地笑笑。
      「嘛,既然兰小姐不愿再提,那我们换一个话题如何?」

      「当然可……」
      毛利兰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到宫野志保端了一杯红酒又缓缓地走了回来,于是她的话语顿住。

      工藤新一也注意到了那个光芒万丈却面无表情地女子,自然没来得及接住她的话。

      可是就在她即将走回两个人之间时,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像是被绊住了一般向前倾倒。
      工藤新一快步赶上去,想要扶住她,毛利兰却没有缓过神。

      最后宫野志保还是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杯中的红酒却大部分都洒在了工藤新一的礼服上。
      他的眉轻轻地拧了一下,扶住她,背影遮住了毛利兰的视线。
      「你怎么了?」

      宫野志保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轻轻地掸了掸自己的礼服。
      「没什么,踩到晚礼服了。」

      工藤新一挑挑眉。

      「反倒是你,红酒都撒到衬衣上了,还不快去换了。」
      志保冷眼瞧着,然后催促道,一副大家小姐的样子。

      他只得回身对毛利兰抱歉地笑笑,那笑容多少有些无奈,倒是他因为红酒而被染红的衬衣在灯光之下分外扎眼。

      毛利兰看着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人海之中,许久没有言语。

      拾壹》》
      >>>在那个黑白色交杂的梦里,唯一剩下的便是你孤寂的背影。
      >>那样突然的离去,和他那时一模一样。
      ①
      晚风袭来,吹动了她的裙角。
      毛利兰下意识地伸手掩住长发,苍白的笑容在她的唇角轻轻地绽放。

      「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把司机叫来送你回去吧。」
      乔木问道,然后伸出右手。
      「穿着高跟鞋不好下台阶,我扶你下去。」

      毛利兰点点头,只是有些干涩地「嗯」了一声。

      乔木扭头看着她的裙裾在风中缓缓地移动,有些不忍。

      「怕是……后悔了吧?」
      乔木自言自语般地开口,话语散进了晚风之中。
      「没有。」
      她缓缓回答,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对了,还没有和你说,」乔木顿了顿,像是没听到她的回答一样岔开了话题,「这次我母亲突然来接我是要回美国,以后有段时间就没法再见面了,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打过去电话,或者拜托我父亲传话。」

      她那抹勉强的笑僵在了脸上,最后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你也……要走了吗?为什么要这么突然?」
      毛利兰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带着零零落落的不舍。

      乔木的目光投向广阔的天空。
      「抱歉……」
      ②
      时隔三年,藤木夫人一如过去一般温文尔雅,淡淡的书卷气息在夜晚轻轻荡漾。
      「小兰,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乔木的照顾,这孩子不懂事,怕是添麻烦了。」
      藤本乔木垂手静候在她的身边,一脸静默。

      「没有的,乔木这几年长大了,也懂事了不少。」
      毛利兰笑笑,看向了一旁还身着晚礼服的少年。
      后者则面无表情地等待着谈话的结束。

      藤本夫人无奈:
      「这几年我一直在美国,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公事,所以就想捎带着把他带过去了,毕竟也乔木现在也大了……」

      ……

      后来乔木并没有再说什么,直到最后才礼节性地鞠了一躬,然后开口:
      「那么,兰老师,我们日后再见。」

      她抓紧了自己的礼服,笑着点头。

      ③
      乔木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深色的孤寂之中,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这些年,小兰一直过得很辛苦……」
      藤木夫人有些心疼地笑笑,没有停住的音节溃散至冰冷的空气中。

      拾贰》》
      >>>所谓的真相,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遵守和他的承诺。

      ①
      工藤新一站在台阶之上看到那个女子迟迟没有动,于是缓缓地走了下去。

      「兰小姐,今天天气是不错,可是在这里赏月可是会生病的。」
      他沉稳的笑声传到了她的耳畔。

      毛利兰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有那平和的呼吸声轻轻地传来。
      「兰小姐?」

      云朵悄悄散开,清冷的月光一时间洒遍了台阶,透着冰冷的寒意。
      工藤新一心一惊,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②
      「新一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是他的荣幸……」

      毛利兰转身,素颜之上还留有两行清痕。

      工藤新一的身形一抖,脸色微微苍白,竟忘记了保持那个一成不变的笑颜。
      「小兰,你这是在说什么……」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却一时间虚幻到不真实。

      「新一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走了,不是吗?」

      男子抓紧了自己黑色的西服。

      ③
      他怔怔地看着她熟悉的容颜,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女子。

      月光毫不吝啬地倾城而下,他注视着她柔弱却不乏坚毅的容颜,许久轻笑而出,脸上却是厚重的悲伤。
      「兰小姐果然如工藤所料,聪颖过人啊……」

      果然么……

      她面庞上是更加哀凉的笑容。
      她这么多年来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了。

      工藤新一你那个混蛋。
      工藤新一你那个混蛋……
      她无力的跪坐了下来,墨蓝色的晚礼服散开在宽大的台阶上,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绽开了一朵哀伤之花。

      ④
      男子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褪下来,缓缓地给面前这个女子搭上。

      许久,他说:
      「你……和我夫人很像。」
      有些无厘头的言语令毛利兰轻轻一颤。

      「她……她也和你一样傻,也和你一样明明洞悉了一切还不肯开口。」

      毛利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是……」

      男子站起身,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沉稳。

      「我是黑羽快斗,请多指教。」

      拾叁》》
      >>>在那些年岁中你的努力付之一炬。
      >>可是你唯一的惦念便只剩了她。
      ①
      黑羽快斗一直记得那个苍白的午后,连阳光也带着刺目的苍白色。
      他推门进了工藤新一的卧室,而那个年轻人却只能倚在床边朝他缓缓地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静默地坐在了工藤新一的床前,眸子里找不到焦距。
      「我希望,有一天你以工藤新一的身份来追捕我……」

      对方笑笑,薄唇却毫无血色。
      「我也希望……有一天能以工藤新一的身份……把你送进监狱。」

      黑羽眼里的干练和凌厉早已被打磨得干干净净,他起身走到窗前,带着浓重的无奈。
      「他们给你注射的那种药物……我很抱歉,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解药。」

      「呵,什么时候……怪盗基德也会这么……优柔寡断?」
      工藤新一依旧是沉稳的神色,即便身上雪白的病号服那么扎眼。
      「我是侦探,碰到意外是……正常的。」
      他额上是细细的汗,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地脱了形,从领口可以看到他精致的锁骨以及……遮不住的绷带。

      ②
      「黑羽,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他虚弱的希望在阳光下暴露无遗,他苍白的手指划过桌子上的信封。
      「到了合适的时候……请把这封信给她。」

      他的言语断断续续,却串联起了他对青梅竹马那些没有未来的爱情。

      ③
      「喂!黑羽!」
      宫野志保无奈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黑羽快斗才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嗯?」
      「小兰呢?」
      「已经回家了……带着信。」
      他眼里的凌厉瞬间闪过。

      「那好吧,」宫野志保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她还说什么了吗?」

      「她说要我感谢你,她说……她找到她丢失的物品了。你做什么了吗?」
      「我当然什么都没做,」宫野志保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愈显干净,「除了把红酒撒在你身上。」
      ……

      拾肆》》
      ①
      毛利兰终究还是回忆起了那个梦。
      简简单单,只有几个人,几句话,连过多的动作都没有,自然也难以俱述。

      梦的尽头是那间她去过无数次的房间。
      她也忆起了那个少年。
      那个或许已经不再是少年的少年。

      工藤新一脸色极差,唇角不屑的笑意在看到她的瞬间溃败得不留痕迹。

      一旁的黑衣女子摘下了自己黑色的太阳帽,一头金发便如瀑布一般滑下,她右手熟练地转动,一把左轮手枪便顶在了毛利兰的太阳穴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震惊。
      更重要的是一身血迹的他。

      「银色子弹,请你合作。」
      她平静地吐出这几个字,眉眼间却满是妩媚。

      毛利兰看到工藤新一有些阔大的悲伤一点点溢满,然后决堤。
      「我拒绝。」

      然后她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②
      「请你忘记,Angel。」
      她听到女人这样说。

      拾伍》》
      >>>秋风滑过工藤宅冰冷的窗台。
      >>少年站在风中清浅地笑。宛若乔木。

      即便如此,这个世上也的确有一些事物永远成谜。

      比如说那个被称为贝尔摩德的女子究竟是怎样帮助了她。
      比如说工藤新一究竟为什么会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
      比如说那个一直对外传递消息的成员究竟是哪位。
      比如说毛利兰遗忘了那段苍老记忆的原因为何。
      比如说工藤新一那时究竟想在信里表达什么。

      他留给她的信不长。

      To Ran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很诡异的一封信,工藤新一把英语以及他那一手漂亮的中文结合了起来,惟独少了日语。

      毛利兰却抱着这样一封简短而又不正常的信哭了整整一夜。

      她懂了,懂得了那个少年的话。

      拾陆》》
      >>>喂,兰。
      >>我爱你。
      ①
      在毛利兰的记忆里,她倒数第二次见到工藤新一是在一个雨夜。
      工藤新一一身透湿站在事务所的门前,脸上是张扬的笑。

      「喂!兰。」
      他就这样简单地叫着她的名字,干净的声线中有淡淡的平稳。
      一如她一样。

      ②
      「哈?最近在选修中国文学吗?」
      他挠挠头,一脸苦恼。
      「一定很不好学吧?」

      「嗯……怎么说呢,还好吧。」

      「中国文学……如果太难弄的话还是换一个学科选修好了,虽然是大学,但是也不要让自己累到了。」

      「嗯。」

      「所以呢?最近在学什么?」

      「《诗经》啊《诗经》,总之还是很难的。」

      「《诗经》么……」

      工藤新一随手拿过一旁的纸条,黑色的字迹缓缓流下。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哈?新一这个你也知道啊……」

      「嗯以前见过而已啦。」

      她记得他的眉眼在灯光下棱角分明,一如他的干净透明。

      但是她也忘记了许多,比如他那时有些淡漠的悲伤。

      拾柒/尾声》》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六年后。
      工藤宅。

      「啊我来看你了!」
      乔木清明的声音打破了工藤宅几年来的平静。

      「哈?这个是藤本家的小孩子吗?」
      毛利兰蹲下身去,平视着小小的男孩子。
      男孩子和他父亲一样有着冰蓝色的瞳孔,带着紧迫的压力感。

      「什么话……不是藤本家的我就不会抱来了!」
      「嗯……美奈子呢?她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回来了啊,可是她要和朋友去逛街啊,所以只好让我来带着这孩子了。真是的……」
      「这好歹也是你的孩子啊!美奈子好久不回东京,多转转也没什么吗!」

      乔木撇撇嘴,看向儿子的目光中却满是温情。

      「所以呢……这个孩子叫什么?」
      「呃……柯南啊,当时美奈子还不大同意这个名字呢,说我是侦探就够了,孩子的话就先算了吧。」

      「柯南?」
      毛利兰又看向小小的孩子,顿了顿,才笑着回答:
      「的确是个好名字啊。」

      「啊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叫乔木呢。」

      「自己猜吧。」

      毛利兰微微笑着。

      二十四岁那年的五月四日,工藤新一抓着要送给她的那封信缓缓阖眼。
      二十四岁那年的五月四日,藤本乔木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 FIN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乔木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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