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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女王的皮鞭2 ...

  •   次日一早,曦华去上朝之后,秋离彦反复思量了很久,终于决定去一趟御林苑。

      自从有了御林苑以后,只要不是卧病在床,他几乎天天都去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在那里和兽儿们嬉戏是很快乐的事情,可今天,走在前往御林苑的路上,他却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和犹豫,让他产生如此情绪的,自然不是那里的小兽,而是那位昨天刚刚到任的苑监大人。

      尽管昨晚曦华反复说明,锦燏对去御林苑任职的安排并无不满,但他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那位阑夜大哥一看就是有大能耐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心甘情愿干这个呢?他一定觉得,他们王室中人仗势欺人、恩将仇报,把他带进宫说是要奖赏他,结果却把他发配去喂猫养狗了!

      他知道曦华脾气倔强,就算现在已经后悔了,也不可能立刻收回成命的,他既不忍心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也不想他的曦华姐姐被人看成欺压百姓的昏君,所以他决定去见见锦燏,替曦华向他道个歉,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劝曦华给锦燏另换合适的职位。

      这个想法自然没问题,问题在于,见到锦燏以后要怎么开口?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主动跟不熟悉的人搭过话,万一,锦燏讨厌他,根本不肯听他说怎么办?又或者,他说了,锦燏再拿什么话来反驳他,他答不上来……锦燏一看就是个非常能说会道的人,他怎么可能说得过他,那样岂不是会很尴尬?

      想着想着,秋离彦越来越紧张,越来越胆怯,脚步也越来越慢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想打退堂鼓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参见王夫殿下!”

      两名突然跪倒在面前的青衣小侍把秋离彦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礼者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御林苑守门人。

      呃……这么快就到了啊!抹了把额上的冷汗,他慌慌张张地挥了挥手:“免……免礼!”

      这位小王夫不爱见生人,除了在女王陛下身边活泼一点,对着其他人都不怎么大方,不怎么会说话,这在宫里早已是人尽皆知,所以,听到他那句结结巴巴的“免礼”,那两名小侍也见怪不怪,神色自如地谢了恩便起身了。

      若是往常,这过场性的礼节结束了,王夫殿下也就该进去了,可此时的秋离彦却磨磨蹭蹭地站在门口,似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那两名小侍不禁诧异地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御林苑里养的向来是温顺的动物,从没进过什么毒蛇猛兽,王夫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不敢进去了呢?

      秋离彦不说话,他们也不敢问,就这样僵了半天,秋离彦突然开口道:“新来的苑监大人,他在吗?”

      “您是说阑夜大人?从昨天起他就一直在啊!”

      “从昨天起?”秋离彦噎了噎,“你们是说,他晚上也在这里,没回房睡觉?”

      “是啊。他说他刚来,要熟悉一下环境,我们守门的兄弟换了三班,谁也没见他出来过!”那小侍躬身答着,眼中满是赞叹之色,“这里的苑监大人也换了好几任了,小的们就从没见过像阑夜大人这么喜欢鸟兽的……哦,不,好像也不能说喜欢,那叫什么来着……小的没念过书,也说不上来,反正,他跟那些兽儿们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好得简直像本来就是一伙儿的似的!”

      “真的?”秋离彦眨眨眼,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终于忘记了羞怯和不安,情不自禁地朝里面走去。下一刻,映入眼帘的画面霎时间让他震撼无语:

      那些平时总是紧闭着的栅栏门处处敞开,一身朱衫的锦燏双手枕头,翘着二郎腿,仰面朝天躺在栅栏内的草坪上,一群猫狗在他身边嬉戏,时不时凑上去亲昵地舔他的脸,两只猴子在他的肚子上跳来跳去,恶作剧地拉扯着他的衣袖裤腿,两头野山羊、四只梅花鹿安静地卧在他身边吃草,美丽的大眼睛忽忽闪闪地瞟向他,像是盛满了某种温暖的情愫,两只松鼠一只爬到他的头顶上,一只趴在他的肩膀处,正用毛茸茸、蓬松松的大尾巴扫着他的脸和脖子,不一会儿,他的衣襟里又探头探脑地钻出了一只雪球似的白兔……

      锦燏嘴里吊儿郎当的地咬着根稻草,宠溺地瞧着那些在自己身边玩得不亦乐乎的兽儿们,眼中笑意盈盈,目光温柔如水,就像是看着一群心爱的孩子。金灿灿的阳光下,他那头酒红色的长发闪烁着温暖而柔和的光芒,每一个优雅美丽的发旋里,都仿佛流动着热情似火的勃勃生气。

      秋离彦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出声唤他,却又不忍打破这温馨静谧的美好气氛,惊叹出神间,只听琴音般动听的语声慵懒地响起:“来了?要不要过来一起玩?”

      这是在跟他说话?秋离彦一愣,怔怔地不知所措,却听又一阵清泉般的笑声流过:“王夫殿下不是很喜欢这些小家伙的吗?那为何不过来?莫非是恼我不起身行礼,不懂规矩?可是……此情此景,你难道不觉得,殿下长微臣短的,是件很俗也很煞风景的事吗?”

      “不不不,阑夜大哥,我绝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怕打扰了你……你们!”回过神来的秋离彦顿时红了脸。

      抿了抿唇,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惊吓了那些玩得正欢的小兽们,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当他靠近的那一刻,所有的小家伙都在锦燏的目光示意下呼啦啦朝他围了上来,这可着实吓了他一大跳,不过他随后便发现,原来它们都是来欢迎他的,那围着他“载歌载舞”的样子别提有多友好,多热情了。

      秋离彦先是愣了愣神,随即喜出望外地搂搂这个,抱抱那个,难以置信地惊叹道:“阑夜大哥,你……你是怎么驯服它们的?我养了它们一年多,它们可从来没有跟我这么亲热过!”

      “不是驯服,是和他们交心!”锦燏慢慢坐了起来,满脸散漫的笑容随之消失,神情变得认真异常,“如果你只是把他们当作玩物,一厢情愿地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支配他们,他们又怎会与你亲密无间?只有站在他们的立场,用心去了解,并且尊重他们的感受,他们的心,才会真正属于你!”

      秋离彦心头剧震,出神地望着锦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大多数世人的眼里,一个成天“与禽兽为伍”的人肯定是没出息的,曦华虽然宠着他,由着他,但内心深处恐怕也只是把这看作小孩子的把戏罢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在谈论起这些小兽的时候会有如此深情而凝重的表情,就好像,爱他们,是这世间最神圣也最庄严的事情。

      “阑夜大哥,你真是个……很特别的人!”心神略定后,他由衷地笑了。

      “特别的意思就是,我是个怪人?”锦燏挑挑眉,眼中再度闪现戏谑的光芒。

      “也许吧。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很好!”秋离彦轻轻说着,心中感慨不已。

      他向来不爱和陌生人说话,今天来这里找锦燏,起初也是很紧张的,可现在,他忽然发现,跟锦燏交谈,自己居然一点压力都没有,除了哥哥和曦华,就算是他的爹爹,也不曾让他有过如此亲切的感觉。

      他原本还担心锦燏会因为被曦华“发配”到这个地方而心有芥蒂,现在他才相信,锦燏对曦华说自己喜欢这个差事是真心的,像他这样的性情中人,应当也是不会在任何身份的人面前压抑自己的真心的吧。

      “你觉得我好,你那位女王娘子恐怕就未必了!”耳边,忽然传来了锦燏似笑非笑的声音,“虽然我的确很喜欢这个地方,但我看得出,陛下是恼了我的傲慢无礼,才故意把我丢到这里来坐冷板凳的。”

      “阑夜大哥!”秋离彦脸色一变,忙不迭地替曦华辩解,“姐姐的脾气是强硬了些,可她的心肠其实很软的,昨天,她也是因为我差点出事,心情不好,所以才……昨晚回去以后,她就有些后悔了,不过她毕竟是那样尊贵的身份,要她马上收回成命,跟你说是她不对,那……那面子上……”

      “行了,瞧你急的,我不过是就是说说罢了,我可没有那么小心眼!”锦燏一边抚摸着跑回他身边的那只梅花鹿的脊背,一边轻叹道,“我猜,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怕我记恨陛下,所以特地替她来解释的吧?二位鹣鲽情深,真是令人羡慕。”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说着这番话时,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几分酸涩之气,可听在秋离彦耳中,却是产生了另一种感觉,于是,他黯然地垂下了头去:“阑夜大哥就别笑话我了。从成亲那天起我就知道,大家都认为,我根本不配站在姐姐身边……”

      察觉到眼前少年满脸的受伤之色,锦燏目光微闪,随即施施然起身,抚慰地拍了拍了他的肩:“你想哪儿去了?感情之事,你们自己觉得好,那便是好了,何时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更何况,陛下固然是很护着你,可你不是也很为她着想吗?她性子骄傲不肯低头,你担心她跟人处不好关系,便不顾自己的面子,替她来赔笑脸打圆场……有你这样细心的相公在身边,她……真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呢。”

      秋离彦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曦华成亲这一年多来,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就连爹爹都时常在他面前唠叨,要他如何努力跟上曦华的脚步,就好像他们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他要拼了命地追赶才能抓到她的一片衣角似的,只有锦燏,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还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阑夜大哥……”望着眼前笑容轻浅倦淡却堪堪动人心魄的明艳脸庞,他只觉心底有一点温暖的力量悄悄滋长起来。

      ☆ ☆ ☆ ☆ ☆

      映台郊外,烟笼林。

      长年雾气氤氲的密林中,一座圆身尖顶的石屋在茂密的枝叶深处若隐若现,屋子四周弥漫着与周围白色雾气截然不同的黑气,那小小的石屋随着四周浓郁而诡异的黑在空气中虚幻地摇曳着,宛如水中的倒影,又如黑夜中舞动的幽灵。

      石屋里,时不时地传出一对男女阵阵令人面红心跳的喘息声,在那声音构筑出的引人遐想的画面到达足够香艳淫/糜的顶峰时,诡秘悠长的暧昧突然被女子凄惨的尖叫声打断,紧接着就是重重一响——人体坠地的声音,从窗口看去,隐约可见墙上溅开的一片血花。

      “废物!一个月了,到手的就只有这么点吗?”

      男子的嗓音响起,既不刺耳也不沙哑,单以音色而论,当属动听的一类,但那超乎寻常的冷漠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明明该是发怒训斥,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意,更恰当地说,是无喜无怒,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就是这毫无波澜的声音,听着却能让人冷到骨子里去,仿佛整片人间大地,都将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万年冰封。

      “主人恕罪,我……我已经尽力了……”接话的是匍匐于地的女子,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受伤后的疼痛和虚弱,女子的声音抖得厉害,牙关磕得格格作响,几乎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音。

      “哦,是吗?”

      男子的声音竟似有了几分笑意,女子却再次惊恐地尖叫起来:“不要,主人,不要,我马上再去,再去找,求求你放过我吧!”

      垂着纱帐的床上腾起了一片青黑色的光雾,随之而来的是女子绝望的呜咽声,就在这时,那团弥漫着浓烈暴戾气息的光雾突然顿住,随即疏忽散去。

      “好吧,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滚!”

      男子蔑然冷哼。女子立刻如蒙大赦地爬起来,捂着还在流血的腰部踉跄奔向窗口,一阵黑烟过后消失无踪。

      女子离开后,一个瘦削颀长,通体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从床帐中飘出,以快到令人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闪进了黑暗的角落里。盘膝坐下后,他挥了挥手,身周顿时浮起了七把黑色的骷髅剑,盘旋浮动着把他围在了剑阵中央。

      那些以术法化成的黑剑中空呈管状,里面还包裹着一层红色液柱,那些鲜红如血的液体如喷泉般由底部涌入骷髅状的剑柄中,再从骷髅的眼窝、口腔中流出来,淌回空心的剑身之中,一遍遍循环往复,直至那红色液体越来越淡,最后变成无色略带污浊的透明液体。那浑身包裹在黑暗中的人惬意地舒了口气,霍然睁开的双眼中闪过了一道摄人心魄的血色精光。

      忽然,他像是发觉了什么,长袖一扬收去了那七把骷髅剑,倏地起身飘到面前的桌案边,朝着案上一只石碗挥了挥手,碗中那盛得满满的浓黑色液体表面立刻腾起了一片气泡,气泡散尽后,液面上渐渐现出了一张氤氲飘忽的脸孔。

      “不是告诉过你,没事少用这种方法找我吗?怎么又来了?”依旧是寒如万年冰川的声音,男子身形也依旧是隐藏在屋角的暗影中,就好像他与黑暗是一对生死相依的恋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形影不离。

      “我知道,打扰灵师静修了!”水面上映出的那人低低叹了口气,随后却又克制不住急声问道,“可是,可是我着急啊!以灵师的神通,都过了那么久了,怎么会还没有消息……”

      “你这话,是质疑我的能力,还是……认为我根本没有尽力,只是在敷衍你?”黑暗中传出一声轻笑。因为笑意敛去了几分寒气,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先前更悦耳了几分,可水中人就如方才的女子一般,在听到笑声的那一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不不不,灵师,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抬手擦汗,讨好地赔笑了几声,“我当然信得过灵师,只是,我的心情,也希望您能体谅……”

      黑暗深处静默了一瞬,然后,恢复了冷漠的声音重新响起:“这个,我自然明白,但你也必须明白,玄冥之事远非你们这些凡人所能了解,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其他的,就不是你该管的了。”

      “是,我懂,我懂了!”水中人连连点头,“那就不打扰灵师了,何时有了消息,劳烦您给捎个信儿便是。”

      话音方落,碗中黑水一阵翻腾,水中影像很快消失无踪。看了眼那重新变得一片混沌的水面,黑暗中的男子缓缓抬头,眼中掠过了一丝阴晴莫测的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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