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的葬礼》抬头便是云朵

1、夹竹桃的葬礼

　　那一年，我刚满十三岁。满院的夹竹桃正是盛开的季节。金黄的花蕊吐露芬芳，鲜艳的花瓣彷如血晕染开来的白布。
　　“阿璐，你该走了。”奶奶已是垂暮之年，无力的坐在轮椅上，望着不可知的远方。
　　“去哪？”我很疑惑，除了月镇，我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随便哪都行，别留在这里。”奶奶开始咳嗽，病弱的身子似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奶奶。。。。”我眼眶湿润了。
　　我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听大人们说，我是在竹林里被奶奶捡到的。
　　奶奶心善，养了我十三年，即使，他们都说我是个不祥的孩子。
　　“阿璐，你是个极阴的孩子。十三又是极阴的数字。你得走出月镇，倘若你过得了这个劫，就不用回来了，咳咳，过不了，就，咳咳，托人把你的尸身送回来吧。”
　　奶奶做事一向果决，就像她不顾众人的反对抚养我一样。
　　知道她不可能改变主意，我跪在地上，双手平举托起额，额头伏在地。这是月镇的最高礼节。
　　“谢谢您多年的养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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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璐！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慌忙站起，手足无措地翻动书页。
　　桌角出现一张纸条，我拿过，正是问题的答案。
　　无误地回答后，老师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提醒道：“上课专心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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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时，秦曼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还好。”我看着校园里盛开的夹竹桃，心不在焉。
　　奶奶给了我足够的钱，所以衣食也可以说无忧了。
　　当年选学校时，看着这些个夹竹桃，便毫不犹豫地选了这里。
　　我一直不明白，奶奶为什么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抛弃我。
　　五年来，我一直心惊胆战，晚上睡觉不敢关灯，听见奇怪的声音时马上塞上耳机。
　　十三岁我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却仍然没摆脱那些诡异的事情。
　　我不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怕把他们卷进来。这在他们眼中倒成了孤傲。
　　当然，每件事都有例外，比如秦曼。
　　无论我再怎么语气冷冽，他依旧笑脸相迎，难听点讲便是打不死的小强。
　　“还说没有，要不是我给你递纸条，你怕是就要死在英语老师的手上了。”
　　“那谢了。”我站起身，收拾好饭盒，回教室。
　　“喂，就这样啊，一点诚意也没有！”秦曼快步追来，抢过我的背包，“我靠，这么重！你都背些什么啊！”
　　“还给我！”我急了，那里面，那里面可是。。。。。
　　“安拉，我只是给你拿一下，这么重，你肩膀承受不住的啦。”
　　我错愕，停顿半刹，无奈地笑了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诶，为什么不经常笑呢？”
　　“关你什么事？！”
　　“别生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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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时，已经下午五点过了。
　　关上门，我拿出作业。
　　“叮咚叮咚。。。。。”门铃声急促。
　　我立即警觉，冷汗流了下来。
　　不可能有人来找我，由于我的刻意疏远，所以在班上没有朋友。
　　除了秦曼。
　　难道是秦曼？
　　我走到门前，敲门声越来越大。
　　我没有急着开门，而是俯下身看门下的缝。
　　没有脚！
　　我急忙站起身，跑回卧室。
　　我能听到自己雷点般的心跳声。
　　怎么办？
　　敲门声仍在据需，似要把门敲破。
　　慌乱间，我注意到床角的手机。
　　打开电话簿，却发现只有秦曼的手机号。
　　顾不得许多，我拨通了他的号码。
　　“真惊奇啊，阿璐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秦。。曼”我声音颤抖。
　　“阿璐？怎么了？”秦曼察觉到不对劲。
　　“你，你过来行吗？我，我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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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曼很快赶了过来。
　　“阿璐，快开门，我是秦曼。”又是一阵敲门声。
　　我踌躇着，站在门前却不敢开门。
　　“真的是秦曼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阿璐，”门外的声音柔和下来，“不用怕，我已经过来了。”
　　我鼓起勇气打开门。
　　秦曼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丹凤眼熠熠生辉。
　　额前的刘海上滚落着汗珠。
　　熟悉的味道。
　　真的是秦曼！
　　我扑进他怀里，后背由于惊恐仍在不停颤抖。
　　秦曼安抚着我的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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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神的望着窗外的夹竹桃。
　　老师依旧讲着枯燥的课文。
　　秦曼没有问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也不打算告诉他。
　　我不知道他得知这些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说到底也只是我的不自信而已。
　　鲜艳的夹竹桃让我想起了月镇3，想起了奶奶。
　　沉浸在回忆中，倏然，桃红的花下闪过一道人影。
　　蓝色的衣角，白皙的手臂，倔强的眼神。
　　我不敢置信的站起身。
　　怎么可能？
　　不顾老师的阻拦，我跑出了教室。
　　不可能的，那么多年了。他怎么会找到？
　　梁易珄，不可能是你的，对不对？
　　来到夹竹桃下时，男生正倚在树干上，目不转睛的注视我，似在等我的到来。
　　“梁易珄？”我试探的问道。
　　“真庆幸你还记得我。”梁易珄嘴角划过嘲讽的笑。
　　我沉默。
　　梁易珄是我儿时的玩伴。在众多孩子听从父母的话把我当成不祥之物时，是他一直陪伴我。
　　除了奶奶外，便是他陪我一起走过了在月镇的十二年。
　　“为什么离开？”
　　“。。。。。。。。。”
　　“是你奶奶让你走的吧。”
　　我猛抬头。
　　他怎么会知道？
　　“就算是她让你走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消息？你去了哪里？你住在哪里？一概不告诉我。自此便杳无音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梁易珄抓着我的肩膀质问。
　　“对不起。”我忍住痛回道。
　　记忆里仍是那株夹竹桃。
　　我哽咽的感谢奶奶的养育。
　　奶奶忍住泪，说道：“你走吧，别让月镇的任何人知道。记住，是任何人。”
　　“我明白了。”
　　“对我你就只有对不起了吗？”梁易珄茫茫的看着我，“跟我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坚决道。
　　“呵呵，我知道，你是为了那小子对吧。”梁易珄苦涩的笑道。
　　是说秦曼吗？想起他，心里竟觉得暖暖的。
　　“你不走？那我也留下来。”
　　“梁易珄，那个东西我要还给你。”
　　“你！”
　　“对不起。”
　　小时候，我和他一起种过一棵树，他叫它“恋歌”。
　　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它早就死了，死在我离开月镇那一年。
　　不论我怎么呵护它，它已经干枯了，一直沉睡在我的书包里。
　　原来它只能在月镇才能存活。
　　而月镇已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奶奶已经死了，她自愿做为我的影贽，承受了本该由我承受的不幸。否则我不可能活过
　　十三岁。
　　那天秦曼赶来之前我便开了门。
　　结果我看到了奶奶。
　　奶奶死后一直没离开世间，她四处寻我，终在那天下午把我找到。
　　她说：“好好活下去。”
　　她说：“别回月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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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易珄离开了，抱着那盆枯死的恋歌。
　　我依偎在秦曼怀里。
　　我不会再害怕了。他会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