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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紅本是無情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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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一天中最喜欢的,莫过于种了谷物后,到一个山坡上去看天空的时间。
让微凉的风轻轻吹过耳际,让他有种生命的气息。
偶尔下雨天时他也去看天空,不过会记得撑把伞,毕竟自己一个人住,感冒了不好。
这天他依旧将农作物处理好,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山坡上走去。
却没想到见了一个人。
合欢住的地方是个乡下偏僻的山丘,一般不会有人出现,故眼前这个人倒是让他着实讶异了番。
这人长得有棱有角,剑眉带着英挺,薄唇显得严肃,一头黑发扎在脑后垂泄而下,一身的白衣倒是看起来颇有仙者飘然的气息。
那个人也看到合欢了,他走了过来,开口说了一串话,不过合欢来不及解读。
合欢苦笑了下,拿了张随身携带的草纸,用身上的苇笔写下:『合欢』
那人讶异的看着合欢,合欢静静的看着他的反应。
没有了听觉与说话的能力后,这种眼光看得多了,也就显得不那么伤人了。
但是……还是免不了会在意。微微低垂下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突然那人握住了合欢的手,合欢愣愣的抬头,只见那人拿过合欢手中的苇笔,在『合欢』旁边写下『寥迎』
合欢抬起头,看着眼前严肃的人眼底的一丝笑意,也跟着露出笑容。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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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带着寥迎回到了自己居住的草屋,寥迎看了眼草屋残破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合欢倒是不在意,拿了张草纸,继续用苇笔写下『有什么事?』
寥迎会意,拿起苇笔『可以借住吗?我可以干活』
合欢疑惑的看这眼前的陌生人,不解。
彷佛看到了合欢疑惑的目光,寥迎继续写『我没地方去』
合欢看着寥迎,忽地的一笑写下『好』
寥迎看着眼前人的笑容,脱口而出:「谢谢。」说完才想起眼前人不能听,脸色尴尬了起来。
合欢微微一笑,写『不客气』
寥迎愣了,或许是他的疑惑表情太过明显,合欢继续写『你上一次说得太快,我来不及读』
寥迎恍然,「所以,你会读唇语?」刻意放慢了速度。
『是』
寥迎点了点头,「那么,请多指教。」
得到的是合欢的淡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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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合欢的草屋里没有多余的床铺,合欢本想让寥迎睡自己的草床,但得到了寥迎的反对,「你是主,我是客。」这句说得非常坚持,一字一句的讲,除了想让合欢听懂外,还有不容反驳的意味。
合欢只得点了点头答应。
不过让客人睡地板也不是长久之计,故第二天一大早,合欢就到堆茅草的小仓库内整理出干净的草堆,想多造个草床出来。
合欢缓缓的编著草床的外型,之前那张草床也是靠着他一根一根的编出来的,床内可以随意杂乱的放草,但躺上去会显得过于松垮,不如老老实实,一根一根的编成蓆子,然后铺很多层,显得扎实又舒服,就是冬天也不会那么的难受。
编到一半,寥迎就循着编蓆子的声音走了过来,「不吃早餐?」缓慢而疑惑的语气。
合欢摇了摇头,自从一个人住山里,他已经习惯不吃早餐,省得他还得将原本就不多的谷子分出一份来做早餐。
「这样不行。」寥迎不赞同的说,然后转头走了出去,合欢虽然疑惑,但手边的工作还是没有落下。
不一会儿,一阵香味传来,只见寥迎端了个瓷碗,里头乘着粥。
合欢带点好奇的看着寥迎,寥迎只说了一句,「麦粥。」说着将碗跟勺子递给合欢,然后接过合欢正在编织的蓆子,看了一会后,笨手笨脚的编了起来。
合欢笑着看他,缓缓用勺子舀了一匙粥,缓缓放入口中,粥已经不怎么烫了,放到嘴里那麦子的香气缓缓弥漫了开来,带点淡淡的甜,惹得合欢微微勾起嘴角。
「好吃吗?」寥迎问了句,合欢点了点头,仍是笑。
寥迎也不多话,继续进行手上的工作,合欢则将碗里的食物慢慢送入嘴里。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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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吃完了早饭,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有点懊恼。
午餐吃不下该怎么办?……
「怎么了?」寥迎做了几张蓆子,终于编得有模有样了,看着合欢皱成一团的脸蛋,语带关心的问。
合欢看了一眼洗干净的碗,没有说话。
「我们去采野菜。」寥迎终于弄完手中的所有蓆子,将它们弄在一起,然后对合欢说。
合欢看着眼前人编出的草床放在自己的床旁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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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迎跟着合欢爬上山,合欢熟门熟路的到自己种的野菜那一片地,拿了个随身携带的篮子递给寥迎。
寥迎会意,蹲下去看着合欢将看起来茁壮的野菜拔起,放到篮子里。
合欢拔了几株后,将位置让给寥迎,寥迎也不抱怨直接接过活来。
合欢看着眼前人卖力的干活,便到一旁种谷子的地方去进行每天的工作。
两个人在山里忙了大半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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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时候不晓得什么是时间流逝,往往工作了大半天,抬头日依旧耀眼;两个人相处在一起,合欢倒觉得日子很快就过了大半,往往一晃眼,又是夕阳将至。
廖迎是个很好的人,合观知道。
不但帮助自己进行生活上的杂物,还会给自己添早餐,陪自己一起到山林里忙碌,晚上还会陪自己聊天,当然,他用说的,合欢用写的。
偶尔廖迎也不说话,两个人便一人拿一只苇笔在草纸上涂写,心情也因此而很好。
但合欢却不快乐。
他知道廖迎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而他不知道的,却是廖迎来这里的目的。
突然合欢觉得自己好自私,怀疑陪同自己大半月,让自己感受不到孤独的人。
但这座山上,有他要不容别人碰触的东西。
不管是谁,都不许触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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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拖了一个月后。
一天早晨,廖迎弄来了早餐,合欢没有动,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合欢?」廖迎疑惑的望向眼前沉默不语的人。
这一切都宛如虚幻,不打破的话……他无法清醒。
合欢的花,代表着永远不变的爱恋。
但是……他早已伤痕累累,不是含苞绽放的合欢。
落红本是无情,既然无情,那就不需为情所脑、为情所苦。
若凋谢是必经的路途,那么,他不想怀抱希望。
他想……就这么堕落吧。
拿起苇笔,第一次觉得苇笔握得沉重,沉重到……几乎无法负荷。
缓缓写下:『你该走了』
一旁的寥迎猛然变了脸色,这也是合欢第一次看见这人露出类似于绝望的表情。
「……为什么?」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吐出,寥迎的脸朦胧了起来,合欢摸上自己的脸,才知道是自己眼角的晶莹液体模糊了视线,迅速低头,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从哪里来,就该从哪里去』合欢缓缓的写,固执的,不去看寥迎的表情,彷佛只要这样,寥迎的心情就不会透过眼神传递给他。
「如果这是你所愿的话,好。」寥迎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合欢都轻轻的颤抖了起来抬头望着他,才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缓缓将话语说出。
「再见。」
在寥迎踏出了门后,低到彷佛蚊吟的嗓音,缓缓飘散在那一屋子阴沉的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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