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今我来兮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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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这次受伤真的很重，风里刀一直都乖乖地保持着狐狸的样子，该吃饭了就吃饭该喝水了就喝水，雨化田让他吃药他就吃药，让他吃内丹他就吃内丹，恢复得算是非常快了。
可是他就是不变回人的样子。雨化田知道他在生气“你喜欢的是风里刀而不是小狐狸”，却也无从开口劝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喊风里刀的时候到底是叫的一百年前的那个地痞流氓还是眼前天真可爱的小狐狸，叫他如何开解？
风里刀一天天恢复，小容脸上的笑也越发舒心，她偶尔会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带他去窗边晒太阳，直晒得他眯着眼睛打瞌睡，头一歪就靠在小容胸脯上睡觉了。
小容才十三岁，才刚刚发育，却正好是处于女孩与少女之间的朦胧美态，雨化田有时候会在心里哼一声，是个女人就放不下这点倒是跟那臭东西一模一样的。
但哼过以后却又惆怅了，天南地北，岁月深长，他往后是要继续去找风里刀的转世，还是就跟这小狐狸游山玩水算了？
大小妖怪各怀心事，只有人类的小姑娘在中间调节气氛，不能不说这气氛颇为压抑。第十天，雨化田检查风里刀的伤势，基本上都好了，只剩下调理的后续功夫，便叫小容去烧了热水来，给他洗洗澡。
尽管雨化田总是喊他小狐狸，可实际上风里刀一点儿也不小，小容得用双手抱才能抱起他，他站直了抬起前爪就比小容还高了，小容倒了几次水才把大木桶装满了水，然后就巴巴地去抱风里刀。
“你跑上跑下的也累了，去休息吧。”雨化田却不让小容动手。
“可是……”
“乖，你去休息吧。”
雨化田的语气其实只是有些淡漠，然而小容一直对这位救命恩人都是敬畏多于亲近的，当下就噤声了，点点头就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雨化田挽了袖子，把风里刀抱到热水里去，那水还烫得很，风里刀“哎哟”一下就跳了出去，抱着雨化田的腿直晃脑袋，“好热！”
“肯跟我说话了？”雨化田把手伸进去那热水拨了几下，那水立刻就从滚烫的热水变成了温水，风里刀才老实地让雨化田把他按进水里揉，“不是在生我气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风里刀抬着眼睛看他，嘴上说不生气，那样子却还是气鼓鼓的。
“那你变回人样我瞧瞧？”雨化田撒了手，抱着手臂打量他。
“……”风里刀眨了两下眼睛，却是打个转，用尾巴把自己裹了起来，不让雨化田看他了。
“说你生气你还不承认。”雨化田挑起指尖挲刮着他那三条大尾巴，“你要是怕我，可以走，我不留你。”
“雨化田！”风里刀那抑郁终于酿成愤怒爆发了，他回身一转化了人形，赤条条湿淋淋地就扑过去捉住雨化田的肩膀生气地说道，“是你打我，是你欺负我，是你拿我当风里刀，是你惹我生气！你不哄我还赶我走！你、你、你！你这只坏妖怪！”
雨化田不屑地笑笑，“妖怪还有好的吗？”
“当然有！我不就对你很好吗！”风里刀使劲捉住雨化田摇晃，“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坏！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坏！”
雨化田一时无语，如果是那臭流氓，他只会说生意买卖不谈感情，绝不会天真地把心捧给他，然后要求他也把心给他的，“我本来不是妖怪，我是人。”
“人就是人，人不会变成妖怪的。”三界六道，这种基本常识风里刀还是有的。
“可我本来真的是人！”雨化田一动气，那指甲又隐隐蠢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我本来是一百多年前的西厂提督雨化田，奉命追缉朝廷乱党，结果被人算计了，才葬身沙海……”
“葬身沙海？你不是好好在我面前吗？”的确，雨化田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但是他能走会跳，如果愿意也可以如常饮食，风里刀只当他是山石林木这类本无动物机体的精怪修炼而成的妖怪。
“我不知道。”雨化田推开风里刀，“我只记得我死了，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满嘴满手都是鲜血，我杀了他。”
“他？”
“卜仓舟，那个用计谋害我的人。”雨化田冷了面色，故意不说“风里刀”这个名字，他把毛巾扔给小狐狸，自己走到一边去坐着，“那时候，已经是我死了以后的十多年年了……我不知道这中间十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变成现在这样，变成一只大妖怪。没人告诉我妖怪要怎么做，我也怕自己哪天会再次失去理智打开杀戒，我还是人的时候想要位高权重荣华富贵，可是我成了妖怪，不老不死，我还要那些东西干什么呢？我一个人在人世间流浪，没有妖怪敢靠近我，有道士和尚想收我，却又熬不过我的打，要么死要么逃了，没有人告诉我，做妖怪该怎么做，没有人告诉我，那么漫长的时间该怎么打发。”
风里刀披上了一件布衣，不知不觉走到了雨化田跟前，“所以你就去找你那些不知道已经转世了多少次的手下？”
“总得找些事情做不是吗？”
雨化田说着就抬起头笑了笑，风里刀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揽住了他的腰，“那个卜仓舟，就是风里刀吗？”
“……你还真是不依不饶啊。”雨化田本以为告诉他他的身世来历会让这小狐狸消除一些不安，没想到他还是执着于这个问题。
“他算计你，他对你不好。”风里刀就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乌黑明亮，“我不是他，我会对你很好，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离开你。”
雨化田只当他又发痴了，罢了，只当养一只忠心的宠物吧，“我知道你对我好。”
“不是，你不知道！”风里刀却一下子脸红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猛地一扬脖子啄了雨化田的嘴唇一下，“我，我这样对你好……”
雨化田皱了皱眉，狐性魅惑，风里刀再天真无邪，也总有开窍的一天，只是他想不到他竟是当了他开窍的对象，“你……”
“我只对你一个这样好，跟对别人的好不一样！”风里刀蹭啊蹭地攀到了雨化田肩上把他抱住，“所以你不要想那个叫卜仓舟的风里刀了好不好，以后小狐狸就是风里刀，风里刀就是小狐狸，好不好？”
雨化田不说话了，也不推开风里刀，他只闭着眼睛思考这个“好不好”的问题。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一根刺，一定要拔出来才会好，但是那伤口早已经化脓溃烂，先不说拔出来会是多么痛苦，就算拔出来了，那伤口就能愈合吗，不会反而因为伤重而死吗？“你不是风里刀。”
风里刀心里一冷，却还是不放手，“我是。”
“你不是。”雨化田叹了一口气，在风里刀的耳边显得格外清晰，那明明是怨怼，却又不舍，明明有爱恋，却又不能不恨，“你不是风里刀。”
“……”
风里刀也不争辩了，他只是用力地抱着他，直抱得雨化田骨骼生痛。
两人再无话语，直到雨化田要睡觉了，风里刀依旧是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躺着，
雨化田捉住那环扣在他腰间的手，低声问，“你会一直陪着我对不对？”
风里刀把头挨到他耳边，“你是问风里刀，还是问小狐狸？”
“……睡觉吧。”
雨化田不想再往这小东西心里插一刀，他闭上眼睛，却又梦见了那大片黄沙。
那个人蹲在沙地上磕着瓜子，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以往他也无数次梦见他，他都只是紧皱着眉头等待梦境散去。
但这次，他走了过去，他摸了摸他的头，“为什么你不是他？”
是哪个你，是哪个他？雨化田连自己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月色淡薄如水。
雨化田身边再无一人。
“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雨化田捉了一把床上的狐狸毛，突然就笑了起来，“连你也离开我了，连你也离开我了。”
雨化田一甩手就把床铺给掀了，趴在木板床上一直等到了天明。
他在赌风里刀会不会心疼，跑回来给他当狐狸褥子。
可这次，他赌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今我来兮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