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久》某恋

1、七年之久1

　　我有个并不残缺的家庭。妈妈，爸爸，夜叉丸。

　　我没看见过妈妈，他们说她死了。死了，就是不存在了，不能笑不能哭不能快乐不能难过。这是夜叉丸说的。我能看到唯一与她有关联的事物是一张照片，平和的立在那里对我微笑，也许是对每一个人。
　　我看不清她的目光看向哪里。
　　我有一个只在月末的时候闪现在某个阴暗角落的爸爸，在检查我技能的学习情况后就飞快的离开。并且对我总是有许多的要求与不满。记忆里永远是他皱着眉头紧闭双唇的侧脸。

　　我有个并不残缺的家庭，因为不仅仅是“残缺”，而是根本不存在。

　　我只有夜叉丸，虽然我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属于这个名存实亡的家庭。
　　夜叉丸是我未曾谋面的妈妈的弟弟，可是我不知道应该管我妈妈的弟弟叫什么。反正他说我可以叫他夜叉丸。我很听话，我叫他夜叉丸，我的厨师我的保姆我的保镖。
　　夜叉丸，为什么他们不理我...夜叉丸，为什么他们叫我怪物...夜叉丸，我长得很像怪物么...夜叉丸，我讨厌他们...夜叉丸夜叉丸。
　　我的厨师我的保姆我的保镖总是对我说，乖，他们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是他明媚的笑容。
　　乖，不哭。
　　只因这一句“乖”，就真的止住哭泣。睫毛还挂着泪就咧开嘴，模仿他的动作，笑。夜叉丸的手覆上我的脸。我看到他瞳仁里自己脑袋显得过大的身影。很可笑的模样。
　　他说，小爱你该睡觉了。恍惚间听到“你哭的时候我会难过”。昏昏沉沉的睡去，很安心。
　　一切仿佛温馨而美好。

　　我不否认自己是个爱哭的孩子。
　　七岁之前我用眼泪掩盖我的软弱；七岁之后我用别人的尸体掩埋我的悲伤。

　　我3岁生日的那天，夜叉丸说他送了个礼物给我。
　　一架秋千。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一架很简单的秋千，甚至可以说简陋。藤条纠葛的架子，硌人的木板，单薄的绳子，粗糙的连接处用很大的叶子包起来。立在松软的沙地上，摇摇欲坠。从远处看去就像一株濒临死亡的奇怪植物。我站在夜叉丸和秋千的中间，扬起脸，夕阳恰到好处映红了天边，在我的眼底投入一抹红。

　　其实秋千是种很奇特的玩具，坐在上面的人要完全的把体重交付给两根单薄的绳子，岂止是一般的信任。
　　我飞快的爬上那木板，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纹硌伤了娇嫩的身体，我感觉却是从未有过的舒心与坦然。扶住绳子晃着双腿对他微笑，那笑脸分明写满了心甘情愿。
　　很满足的笑。
　　我说，谢谢。

　　夜叉丸说过一年有四个季节，莺歌燕舞的春，燥热繁茂的夏，沉稳缓慢的秋，寂静白淡的冬。一年轮回，永不止息。
　　我眼光远望，这里周围有大片连绵又光秃的沙丘，包围着断崖阻隔了视线。我看不到外面，还有那个世界。从一出生，我的世界就注定了只有沙和荒芜。
　　这是哪个季节？为什么一直是这个季节。

　　我出生的时候我的妈妈因我而死。七年之后，她的亲弟弟被我杀死。
　　七年之前，我不知道什么叫伤痛，误以为自己背负了太多期望；七年之后，我不知道什么叫伤痛，决定只为自己而活。
　　某天，天气很好，我坐在我简陋的秋千上抱着我可爱的小熊，荡啊荡啊。然后，我看到一个球。
　　某天，天气很好，我因为帮助他们捡了一个球，被憎恨被厌恶被骂作“怪物”。
　　我独自站在光秃沙丘的阴影里抱着一个球不知所措。这就是他们快乐的工具么。它不像我的小熊一样毛茸茸，也没有小熊可爱的大眼睛，可是它能让他们快乐起来。我有他们都没有的小熊，可是我不快乐。
　　“我帮你们捡了球，为什么叫我“怪物”。我没有伤害你们。我只是羡慕你们很快乐，是的，很快乐。为什么叫我怪物，叫我怪物，为什么？”
　　“真是个怪物”“怪物滚开”“快走开”
　　没有回答。
　　我疑惑的看向夜查丸，看到他惘然失落的表情，还是没有回答。
　　帮助你们结果被叫怪物，如果你们都死了呢，是不是就没法叫我怪物了。
　　对，你们死了，就可以不叫我怪物了。
　　死，死，死，我要你们死……

　　记忆真得有点混乱。

　　坐在街道冰冷的台阶上，装药的袋子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那个女孩子还是叫我怪物……我不知道是不是叫夜查丸来送药的话就会被接受。他毕竟还是和我不一样。
　　我是怪物。
　　怪，物……

　　身后有查克拉流动的声音，我心灰意冷得迎来了又一个暗杀我的人。
　　被拒绝在门外被叫做怪物被要求被欺骗被追杀...所有负面的感情一齐涌来，喉咙里传来低低的咆哮。我使出了新学会的沙之祭。爸爸前一天刚刚来检查过。他难得的说，“很不错。”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颤动了一下，是我看不懂的表情。
　　看着沙子像蛇一样缠上他的身体，慢慢勒紧，再勒紧。我感受到的居然是从未有过的快感，报复的快感。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扭曲。
　　你怎么会有我痛苦！我绝情的攥紧拳头。
　　我是怪物。
　　鲜血四溅，生命终结。从始致终那人未发出一声□□。我恍惚的觉得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目光流露出的，竟是一点点，心痛？
　　“你哭的话我会难过”忽然出现的记忆让我愣在那里，曾经恍惚，一瞬失神。
　　随后，我看到那截手指。绑着白布条的手指。

　　今天早上，我给要教我何为“心痛”的夜查丸割伤的手指绑上白布条。
　　晚上，我因为一小截绑着白布条的手指，心撕心裂肺的疼。

　　我颤抖的伸出手，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掀开他的面罩。始终懦弱。
　　我瘫倒在街头，对着那一小截绑着白布条的手指哭泣。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的妈妈死掉？为什么是我的爸爸这样冷酷？为什么是我没有快乐？为什么是我的夜叉丸来害我？为什么全世界都幸福就我独自哭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这就是宿命？！
　　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宿命
　　我听到怨恨在血液里沸腾的声音，为什么我的宿命就注定了悲伤，注定了被全世界遗弃？！！
　　我恨，恨这世界恨这一切，恨每一个活着的人恨每一个微笑的人，恨这所谓的宿命。
　　“这该死的世界，我恨你们！”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对着全世界喊道。用手指揩去脸上的泪，我告诉自己：我没哭，我只是流泪而以。
　　七岁那年一个特别冷得晚上，我最后一次流泪。
　　与全世界为敌。直到死。

　　七岁之前我喜欢暗红色，因为它是我喜欢的水果的颜色，那么光鲜。七岁之后我喜欢暗红色，它是我的生活--大片血液沉淀累积，黏稠的粘住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