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落的声音》桔梗言灵

71、第七十一章

　　是么……只有死亡……可以分开我们么？

　　一直都是不相信童话的，只有死亡才可以分开的情侣无疑是童话之中的产物。或许，爱情会一直存在着，但是死亡是不会迟疑的，就连王者都无法抵挡住毁灭。就算王者们本身的力量就是毁灭，也是无法抵挡的。同样是毁灭的力量，王者的力量似乎还要更加强大，只是有什么意义呢？把生命夺取，和把生命化为无尽黑暗之中的一部分，同样是毁灭，有什么区别么？不同之处只是王者的毁灭更彻底罢了。把一个人杀了和把一个人杀了之后拿汽油浇上点火烧得尸骨无存，后者相比前者唯一的区别就是毁灭的更加彻底，但都是毁灭。

　　郑萱，我其实也在害怕啊。就像是你害怕失去我一样，我也在害怕着失去你。

　　不知什么时候，你的存在已经渗透到我的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在浴室会看到你的浅蓝色牙刷和杯盏，你浅蓝色的浴巾；在厨房会看到你按照我的习惯布置的格局，看到频繁更换的餐具；在卧室，我们共用一个衣橱，我的白色和你的蓝色衣裙放在一起，在匆忙时经常会随手拿过一件穿上然后才发现那是你的衣服……郑萱，你比她们任何人进入我心中的都要深。

　　荷兰，世界上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曾经的海上霸主和海上马车夫，依靠马六甲和好几处海上贸易必经之处的军事控制收取过路费发家的国家。荷兰成为继葡萄牙西班牙之后的第三个世界性大国，依靠的不是殖民掠夺而是海上贸易的控制。后来，经过三次英荷战争，崛起的大英帝国从荷兰手中夺走三处出海贸易的生命航线，宣示着荷兰短暂的世界霸主时代终结。

　　成熟民主的社会体制，但是毕竟这里没有我的那些熟悉的人。对于天族来说，带着对上帝耶和华的信仰的土地就像是第二故乡，但是如果故乡没有了熟悉的人，那么故乡也没有了意义。在荷兰的半个月每天过得很轻松，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和郑萱一起到处游玩，在荷兰巨大的风车下，在亮丽的郁金花丛中，在举世闻名的围海大堤上，用相机和录像机留下我们的回忆。

　　脚下的草地是柔软和湿润的，脱了鞋子赤脚走在草地上，很舒服。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草场和牧场，虽然荷兰的国土面积并不是很大，但是几乎到了全面绿化的地步。不得不说，发达国家的科技虽然超过发展中国家，但是环境保护比发展中国家做的好的多。当我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和同学讨论过这个问题，同学没好气地回答——知道为什么西方发达国家和东方最强发达国家日本都做出了那么好的环境保护么？因为他们把工厂都开到了发展中国家，废气废水全部都排放到了发展中国家的天空和河流大海里去了！

　　不知道，当年的好友都怎么样了。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那些曾经的友情，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最终消失？

　　突然间开始想念，想念所有的人，紫冰，婷婷，绍棠，安生，父母，以及所有的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人。坦白来说相比中国我更喜欢荷兰，甚至我认为任何一个欧美发达国家都比中国要好，因为不论是福利待遇还是环境问题乃至生活质量和食品住房道路安全，西方都远超过东方。但是，我还是想念东方，只因为东方有我的亲人，有我的记忆。我想那些明明可以留在美国，留在日本的科学家和博士教授们，之所以抛弃高薪高待遇回到相比自己所在国家落后得简直惨不忍睹的中国，并不是因为高喊的爱国的口号，而是因为在中国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记忆吧。

　　记忆总是比生命更短暂。有很多东西时间悄然无声的流逝着，很多东西都渐渐淡化，消失，有些东西已经被遗忘。

　　“清雪，不要回来，不然我们都会因为你而死的！不要回来，姐姐，留在荷兰，留在阿姆斯特丹，萱音的强大武力会保护好你。危机其实是一直都存在着的……”

　　火光照亮了车站，漆黑的隼式战斗机飞过，无数人惊慌四散。

　　“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

　　看起来几岁的小女孩儿摔倒在地上，立刻和母亲被人群冲散，她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妈妈，但是拥挤的人潮很快的就淹没了她。漆黑的战斗机往下发射出一颗飞弹，在地面上爆炸之后腾起一团火光，将哭着的小女孩吞没。

　　火焰不断地在地面上蔓延。

　　“清雪，这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你不离开我，就不会有这些牺牲者。看到了吗，这都是你所造成的，这些人都是为你死的！你不回来我就一直这么下去！你不要以为躲到荷兰我就对你没办法了，就算是荷兰，就算那里是萱音的势力范围那里有萱音的二十七艘巨型母舰，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张清雪，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你害了我们所有人！”

　　爸妈……为什么……为什么会倒在血泊中……碰撞的汽车，一闪而过的漆黑影子……这是……

　　“姐姐……不要回来了，真的不要再回来了，一旦你回来，那么我们的牺牲就全部都没有意义了……所以姐姐，离开吧，在萱音的保护下生活，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欧美地区，亚洲的地下势力现在几乎已经被暗黑兵团给垄断了，你要是回来的话很快就会被她抓住……姐姐，不要让我们的牺牲变得毫无疑义。”金发的少年往山崖退去，然后狂笑：“我说过我只会被自己杀死，你们都没资格杀我！”

　　不……不要！绍棠！绍棠！不要跳下去！

　　“不要——”

　　“怎么了清雪，做噩梦了？”

　　我开了灯，郑萱温软的芬芳从身后漫卷过来把我包围在内，她把我环抱住，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清雪，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和我说说也是可以的哦。我是梦的根源，应该可以让你不再做这样的梦。所以清雪，不要这么吓我了，有什么心事，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就和我说说吧。来到这里之后你一直很清闲，但是一直都不是很开心，经常可以看到你望着东方发呆，清雪你是不是想念亲人了？需不需要我把他们接过来？用萱音的战斗机的话，要不了一天清雪就可以见到他们……”

　　我从她的怀抱里退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郑萱，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真实地回答我好不好？我要你绝对真实的回答。”

　　“好。”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放弃我，不然就会有很多人因为我而牺牲……”

　　郑萱第一次打断了我的话：“别想。”

　　我眨了眨眼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战争吗？萱音是世界第二纯军事组织，我有战斗机有航空母舰有战略卫星和洲际弹道核弹，全力战争的话全世界只有北约可以和萱音打成平手，我绝不对逃避战争的。所以清雪，就算到了那一天，就算是在你和世界两者之间二选一，我也会选择你的，因为萱音这个组织本身就是为了你的希望而组建，如果我失去了你的话，我还要萱音有什么用。荷兰皇家公主，日本皇家公主，这些东西……都是为了等你才保留着的束缚……”

　　“我会这么选择，楚君怜也是一样的。所以有一天你真的落到她的手上，她宁可毁灭了一切也会把你留下的。所以清雪，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我早就对你说过要么就不要接受我，一旦你接受了我，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哪怕……一辈子都囚禁着你……”

　　我默然。她都已经这么表态了，我还能说什么？对于王者来说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如果没有了那个唯一，王者会做的……也就只有毁灭吧。

　　“郑萱……我真的要走了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杀了我，既然留不住我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我？”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没事……我想回中国了，我想回去看看父母，还有安生，绍棠，紫冰和婷婷。”

　　沉默之后，郑萱的声音云雾一般在身后荡开：“好吧。不过清雪你最好记得，你现在是荷兰皇家公主的公主妃，你的国籍也是荷兰，你现在算得上是荷兰的王室，要是在中国被什么色狼抓走了的话可就不仅仅是感情纠纷那么简单，这会上升到政治和外交上的。”

　　“我知道。”

　　“那清雪，接着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回去。”郑萱关了灯依旧是抱着我，只是抱得好紧，让我都感觉到有些疼。郑萱，你也在害怕吗？其实……得到了之后再失去，比从没有得到更可怕……

　　“郑萱，我不会离开你的，所以……不要这么对我了好不好？我记忆中的郑萱都是温柔的，不要对我那么凶好不好？”我蹭了蹭她，感觉到她抱着我的力气减弱了些。几分钟后，郑萱轻声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