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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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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do you leave without anyting.
我喜欢垂着眼帘走。看着地面匆匆从我脚下流过。好像我站着不动,而脚下的路,源远流长。
我从体育场出来,低着头,发丝垂下来,把眼前的风景割得支离破碎。然后就看到了一双蓝白色的耐克篮球鞋,停在我的前方。我顺着球鞋视线直路上飘,看到陈旌背对着阳光,牵起嘴角,对我说;“嗨!崔小沫同学。”
眼睛弯弯的,睫毛长长的。
我的世界已经够纷乱,陈旌横插了一脚,硬是挤了进来。
“你……”
我猛的转过头,看到陈旌在我身后笑得诡异。
我就知道碰到他没好事。我转过身,横在他面前,无奈的说:“有什么事啊?”
他耸耸肩:“看你长得漂亮呀!”
清朗的微笑,白白的牙齿露了出来。折出一片光亮。我瞪了他一眼,继续走。
“那个……你要喝奶茶吗?”陈旌从后面赶上来和我并肩走。
“不要。”
“要不吃根火腿肠?”
“不要。”
“嗯,面包!要不要吃面包?”
“不要。”
“薯片呢?乐事的薯片!要不要来一袋?”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没有。”
我一下子侧过身面对面的看着他,他被我吓了一跳,然后心虚的嘿嘿了两声。
“我说主席,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挠了挠后脑勺,很不好意思的说:“小沫,能不能请我吃中午饭啊?我今天忘带钱了……”
我转身就走。
“喂!”陈旌在后面大叫。
继续低头走。一抬头,看到迎面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猛的朝我的脑袋砸了过来。
砰。
我晕乎乎的看着眼前冒出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你没事吧?”陈旌赶过来一脚把球踢了老远,“叫你刚才不理我,本来想告诉你前面有人打篮球的……”
“……”我狠狠地揉着头,看向他,“中午要吃什么?”
他一脸的担心瞬时不见,又露出明媚的笑容,蹦出两个单音节:“批!萨!”
我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装钱包的口袋。
转天,陈旌玉树临风的倚在我班门口,朝我招手:“崔小沫!”手里挥着一张绿色的50元人民币。
安雨这个时候正坐在我的桌子上冲我讲他乐队的事情。
安雨说龙介收到了好多人写的情书。
安雨说阿起和阿飞兄弟俩和别人打架被纪律处分了,正在教导处痛苦的写1000字的检查。
安雨说小哲这个笨啊,弹错了好几个音。
然后安雨痛心疾首的说,可怜啊,我写的歌,都被你弟给糟蹋了……
安雨还说,崔小沫,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废话,我能不知道么。你都说几百遍了。
陈旌探进教室里的笑容很欠扁。他狡黠的打量着我和安雨,嘴角向上挑。
我站起来,正准备走出去,被安雨抓住了手腕。
“他谁啊?”安雨眉毛中间隆起了小丘。
“学生会主席啊。”我浅笑。
知道什么叫浅笑吗?就是这个样子,嘴角微微上挑……我很聪明的使用了美人计,趁安雨发愣的时候挣开他的手,走到陈旌面前。
我略微仰头的看着陈墨,“有事么?”
“有!我来还你钱!”他笑眯眯的递过来那张绿色的人民币。
我皱着眉头接过来,继续瞪他。开玩笑。那天他胃口大开吃了我一百多块钱,差点把我压在那抵债,才给我50?
他无视我质问的目光,把头探进班里,冲安雨的方向一挑眉毛:“你男朋友?”
“说不上是男朋友……”我很认真的想我和安雨的关系,很小心的措词:“我和他只是比一般朋友好一点……”
“傻瓜……”陈旌揉上我的脑袋,“不用和我解释。”然后潇洒的背过身,消失在楼道。
他揉了我的脑袋。
我一个头两个大。很小心的转过头看安雨的表情,然后再很小心的走回班里。刚坐到我的座位上,安雨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青筋暴起。
再转天,安雨和陈旌打了起来。我远远的站在看台上,看着安雨声嘶力竭的吼:“崔小沫是我的!是我的!”
很悲壮。我很兴庆的置身事外,看着安雨的拳头落在了陈旌身上。陈旌只是咧嘴笑了笑, 一脚回蹬在安雨身上:“崔小沫是人,什么你的我的,你有病啊!”
天空很蓝。白云朵朵。
我安静的站在那,居高临下。
安雨。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他。
他喜欢我,我知道。我想躲,可是他却不给我躲的机会。总是拉着我去他们的组合听他唱歌。有的时候阿起他们会在旁边伴奏,有的时候就他自己一个人,和我,站在空旷的大教师里,轻唱,略有淡淡的回音。
不容我反抗。总是让我听他的音乐,不管我是否喜欢。他那么强烈的想要我属于他。可是他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个男子,让我深深的爱过,深深的痛过,想深深的占有过。
我总是在凌晨的时候给水晶组合写歌词。很多很多的歌词,洋洋洒洒的像一篇散文。里面只有单一的几个文字,然后是一遍一遍的重复。没有爱情,只有绝望和悲伤。我很工整的写在纸上,再由安雨很疯狂的唱出来。他总是问我:“小沫,你怎么能写出来这种文字?”我笑,笑的很淡。他得不到答案,于是每天每天的重复。我每天每天的写稿,他每天每天的问。
怎么可能没有绝望,怎么可能没有悲伤。
我的左手臂上清晰的留有刀子划过的伤痕。一条一条,向上蜿蜒。只为了某个人。某个死去的人。
我的床板上还压着崔闽光的照片。我的哥哥。他在我枕头附近很平静的躺着,笑得无伤大雅。黑白色的照片。我有他很多黑白色的照片。我几乎把他所有的底片都送到摄影棚,洗成黑白色的。因为这样才可以纪念。纪念我的哥哥,纪念我的爱情。或者,说是祭奠。祭奠我的哥哥,祭奠我的爱情。
安雨他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的占有欲那么强,已经囚禁了我,我不要他再囚禁我的爱情。
是的,是我的爱情,不是我和他的爱情。
他现在走了。我原来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像敬仰神一样敬仰他,可是他走了,走了好远,我看不到他。前方后方都是一片黑暗。没有他的踪影。
他是为了一个男孩,一个快要死的男孩。
那个男孩站在马路中间,木然的看着远处的飞速的卡车碾过每一寸土地。
崔闽光代替了他。他把那个男孩推了出来,自己却来不及躲闪。
卡车依旧一寸一寸飞快的碾压,碾压的却不是土地,而是我哥哥的身体。很脆弱的身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破碎不堪。
哥被送到医院。他浑身都是血。很艰难的呼吸。他定定的看着我,朝我伸出手。我茫然的握住。泪水茫然的奔涌。滴到他的伤口,和他的血融成一片。
“哥,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冲着崔闽光很勉强的笑,一字一句的说,“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可是,你却从来没有爱过我。”
崔闽光直直的看着我,然后微笑,依旧满不在乎。他吃力的把手移到我的面颊,喃喃的说;“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我握着他的手很彻底的哭了出来。
可是,我要的不是这种爱。亲爱的哥哥,即将要逝去的哥哥。
是可以和你结婚,可以和你生小孩,可以很你一同到老,可以和你天长地久,可以和你百年好合的那种爱。两个人之间的爱。
而我的爱,至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如同一场华丽的华尔兹,却只有我一个人出场。我在莫大的舞台上优雅的旋转我的身体,不见你的身影。
哥哥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还在笑,那么淡然。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我在乎啊,我一直一直都在乎。他没有再和我们说任何话,就被推进了手术室。他没有告诉我不要伤心,没有告诉弟弟要他照顾我一辈子照顾我,那么满不在乎,被推了进去,再也没有推出来。
从火葬场出来的时候阳光灿烂。我捧着哥的骨灰,不说话。
和小哲一起坐船。很小心的把他的骨灰撒到河里,一条母亲河。风一吹,白色的粉末到处飞扬。我的哥哥就这么走了,带走了我的爱情,带走了肩膀上刚刚消退的牙印,带走了他对我的记忆。
于是开始失眠。每个晚上望着天空。我的哥哥,好人有好报,他会在天堂的哪个角落。为什么,我张望不到。
开始一个人沉默。小哲,我的弟弟,始终在我左右,为我撑起即将塌陷的天空。
最终,我的爱情,魂飞魄散。抓不住。我以绝望的姿势仰视天空,看那些碎片如同蒲公英,随风而去,不留恋,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