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君》是一九

25、

　　随着纹蕴的手伤日日渐好，两人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便有人现身向孟子君汇报些什么，有时候是董恩，有时又换成其他的护卫。
　　孟子君并不介意纹蕴听到这些内容，而纹蕴也自觉地没有刻意去关注。只是有一次无意经过孟子君房前，加之房间的门又开着，她这才大概听到了一些，关于孟子君的那位故人。
　　似乎从很早开始，孟子君便在寻找他的下落。
　　可不知是那人刻意躲避亦或是其他什么原由，导致孟子君始终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直到今年，或者是最近，他才千方百计地找到了他。
　　这本该是件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可是最近一次据来人报，那位故人自多次与他们的人马周旋并戏耍捉弄之以后，再一次成功地从众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经调查，就连这几年的安身之处他也很久没回去过。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竟值得孟子君这样坚持？他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去寻找，却回回与之失之交臂。对此，纹蕴对孟子君的这位故人好奇心大增，心里十分希望能够一睹其真容。

　　二人刚落脚至汇阳小城的客栈时，便已经有人等在那里，等着见孟子君。
　　那时，孟子君和纹蕴刚进门，店小二立马上前招呼道，说是已有客人等候多时。顺着店小二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靠窗的那张桌前，一娇丽女子正向着两人盈盈拜礼。
　　“小女子已恭候公子多时了。”
　　那女子分明已经上了三十年纪。纹蕴上下打量着她，觉得她虽长相不错，面上的妆容却掩盖不了一身风尘、遮挡不住年华衰老。她自称小女子，想必是仍是心怀一颗年轻的心，不愿服老。
　　纹蕴打量着她，自然她也同样注意到了纹蕴。
　　“这位便是公子新宠的姑娘吧，小女子樱蓉在此先恭喜姑娘，望姑娘早日高升、进得公子府门。”
　　那名叫樱蓉的女子作势又要行得一礼，纹蕴赶忙摆手否认：“我不是我不是，你不要乱说，也不要给我行礼。”
　　樱蓉纤手遮面，眼波流转道：“姑娘害羞了。”
　　“樱蓉，可是有消息了？”
　　这时，幸得孟子君出言打断，纹蕴才得以松一口气，避免了尴尬。
　　樱蓉眼含深意地瞧着两人，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是，是有消息了。他传信予我，说是今晚便会来找我。”
　　“我晚上到你那里。”
　　“是。”
　　樱蓉交代完了便款款而去。
　　纹蕴目送她的背影而去，好奇地问：“她也是你的属下？”
　　孟子君道：“不是。樱蓉消息灵通，一些我查不到的，会找她帮忙。”
　　“她唤你公子，可知道你真实身份？”
　　“自是知道。”
　　接着纹蕴眼睛咕噜一转：“你晚上要去见什么人？我可以去么？”
　　孟子君侧头望她，语气中不觉多了一分促狭：“你想跟着？”
　　“可以么？”
　　“可以，只要到时候你别喊怕。”
　　纹蕴见他答应，不由拍掌叫好：“我就知道不会拒绝我，那么，子君兄，咱们晚上见吧！”

　　夜。
　　孟子君带着纹蕴前去赴樱蓉之约。两人行了大约半柱香时间，最终停步在两扇紧闭的木门当前。
　　纹蕴还在望着门上的牌匾出神，孟子君却先一步地准备上前敲门。
　　“喂！”
　　孟子君举步不前，原是袖子被纹蕴牢牢攥住了。
　　她的眼里透露出怯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说话更是吞吞吐吐：“那个…樱蓉姑娘就住在这里啊？”
　　孟子君早就料到她会是何种反应，却仍不动声色地任由她攥着。后来，他看她踌躇不已，竟是半天也抉择不出来，这才开了腔：“要是不想进去，就先回客栈等我，我会尽早把事情处理完。”
　　“不了。走吧，还是一起进去。”
　　纹蕴最终还是决定同孟子君一道进去。
　　“不害怕了？”
　　“有点儿，不过还有你嘛。”
　　见纹蕴状似勇敢地给自己打气，孟子君也没多说什么，只自然地牵了她手便带她上去叩门。
　　当樱蓉前来应了门，两人跟着她进到院子，孟子君才又听得纹蕴小声地嘀咕：“这樱蓉姑娘打扮得这般光鲜，实际却住在义庄这种阴森无比的地方…简直有点儿变态了…孟子君认识的都是些什么怪人…”
　　孟子君假装没有听见，嘴边却不自觉地擒了一丝笑。
　　樱蓉领了二人进屋，斟好了茶招待道：“公子不必担心，今晚这义庄里就我一人。我那个男人到城郊张老板家给他落水而死的二哥验尸去了，明儿一早才回得来。”
　　就在这时候，纹蕴一口茶水不慎呛在喉咙。她慌忙接过孟子君的手帕，咳嗽了好半天才止住。
　　“樱蓉姑娘，你成亲了？”
　　实际上，她想说的是：樱蓉姑娘，你嫁给一个验尸的？
　　哪知樱蓉毫不介意，反倒笑得妩媚动容：“是啊，姑娘猜得不错，这个义庄的守庄人正是我的夫君，是他，给了我一个安身之所。”
　　纹蕴咽了一口口水，实在无法给予其过多的评价，只好勉强一笑，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茶水。
　　“他何时会来？”
　　“就在这个点了。”
　　果不其然，孟子君和樱蓉的对话刚落，院子里便有了另一名男子的声音：“樱姑娘，破门而入还请见谅，在下在此恭候，还请姑娘出来一见。”
　　咦？
　　这声音好熟悉啊。
　　纹蕴本想靠近窗户向外瞧个究竟，却被樱蓉适时制止。纹蕴正要问她来人是谁，那边孟子君已经打开了门，出去与其会面了。
　　院中的男子见到来人是孟子君而非樱蓉，着实大吃一惊。他半句话也不多说便要匆匆逃去，殊不知才跑出两步路，身子便左右摇晃起来，似是失去了力气，最后单膝跪在地上。
　　樱蓉极为得意地自屋里慢哉慢哉踱步出来：“我的夺魂香任何人都躲不过，我可是百无须发哟。”
　　来人身中软骨香，他非但不恼怒，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单手置于膝，摆出一副潇洒姿态。
　　“樱姑娘，我专门是来和你做买卖的，你这样对待客人，未免太不通情达理了？”
　　“呵呵呵，我可没有答应要接你这笔生意。相反，在你之前，我已经接了另外一位客人的单子，好巧不巧，他要找的人，正是你。我还要多谢你，省了我不少力气。”
　　来人看了孟子君一眼，讪笑着道：“既然我为你节约了不少功夫，你是不是也得回个礼，帮我个小忙？你帮我找个人，她…丫头！”
　　他这峰回路转颇为感情地深情一唤，使得孟子君和樱蓉都为之一愣。
　　纹蕴从房里出来，果真发现这个声音熟悉的人正是前段时间在古伏山与自己失去联系的扬显云。
　　她快步向他跑去，神情又是兴奋又是高兴。
　　扬显云则激动地一把抱住她：“你这丫头躲到哪里去了，害我等不到你、找不到你，最后只好跑来向这女人求救！你说，你这段时间，到哪里野去了！”
　　“才没有！你以为我是野猴子啊！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不是说这回换你垫背吗，关键时候你就只知道抛下我一人，而你自己却咻地一下就蹿没影儿了！”
　　“谁叫你跑错方向，我拦也拦不住。但我也没有抛下你不管啊，这不，找人求救来了，无奈别人不肯帮忙，反倒还给我下了夺魂香。”
　　纹蕴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她起身，礼貌对樱蓉道：“樱蓉姑娘，可否给我的朋友服下解药？”
　　樱蓉不语，只把眼光投向了孟子君。
　　纹蕴又去求孟子君：“我不知道你要找的人竟然是扬显云，他是我的朋友，你让樱蓉姑娘把解药给他吧，我保证他不会跑。”
　　孟子君答应得很爽快。
　　扬显云服下解药后，不一会儿便行动灵活，丝毫没有不适之感。他走至孟子君面前，拱手一拜：“草民扬显云，见过太子殿下。”
　　孟子君虚扶他一把，道：“显云，你何须如此见外。”
　　扬显云依旧恭恭敬敬：“理应如此。”
　　孟子君听他这样回答，只有默默摇头。
　　这时，纹蕴前来插上一句：“原来大家都认识，真是好巧啊！扬显云，没想到你一介平民，竟结识了当朝太子，你小子真不简单！”
　　要换作以前，扬显云早就自我夸耀好不骄傲了。今日，他却异常沉默，没有接纹蕴的话，只是但笑不语。

　　孟子君和扬显云似乎有要事相谈，纹蕴只得跟樱蓉在一起。
　　待在义庄，与众多棺材为伍，纹蕴就算勉强能忍受，却也感到十分得不自在。
　　樱蓉看出她的别扭，便提议到院子里看月亮。
　　“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樱蓉主动打开话题。
　　纹蕴道：“我叫小文。”
　　“这一定不是你的真名。”
　　“我随便取的。”
　　“姑娘倒是豁达，如此心性，很配公子。”
　　“我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樱蓉别有深意地笑道：“怎么，姑娘是不相信我，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见纹蕴不答，她继续道：“我的夺魂香百发百中，同样，我看人也是绝对准的哟。”
　　纹蕴忽地笑了，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你不觉得扬显云和我更合适一些？”
　　樱蓉却极认真地盯着纹蕴的眼睛，手指向她心口位置：“你，要读懂自己的心，不能只看一时的感觉。”
　　“那你呢？”
　　“我？”
　　“你的丈夫，那个守庄人，真是你心向往之的那个人？”纹蕴也极认真地问。
　　樱蓉似是被问得一怔，随即她风华一笑，答：“自是如此。”